須知,我穿著的是特製的軍用靴子,不滲水又防沙,透氣吸汗,極為舒服。哪知此刻在左腳的靴子裡,卻好像塞進了一塊堅硬的石子,硌地腳掌實在難受。我不是豌豆公主,腳底觸覺不是那麼敏感,但是癢得真想立即脫下靴子把石子倒出,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進去的。等等,我心念一動,我記得,方才郭小駟暴起的時候,似乎就碰到過我的左腳。其他人也罷了,但是盜聖,不得不多留心幾分。
我猛然想到,郭小駟身為盜竊太祖孝陵的主要參與人員,縱然韓冷如何隱瞞,亦是會曉得一些秘密。韓冷殺他,恐怕更多的是為了殺人滅口。這郭小駟哪裡這般死得甘心,他恨極了韓冷的無情冷酷,既然韓冷不忍,就不要怪郭小駟不義,索性破罐子破摔,將韓冷的秘密一口氣捅出去,其中傳遞秘密的最佳人選,莫過於我了。因為我一來與郭小駟沒有深仇大恨,二來我身為錦衣衛千戶,假若獲知了這個秘密,揭發起來,亦是更加容易。於是在臨死前施展了妙手空空的絕技,偷偷把什麼東西塞進來。我感觸一下,估摸是蠟丸、紙頭一類的玩意兒。
這事關韓冷及其背後神秘集團的陰謀,我暗暗留心,定要找機會揭發。眼下我們逐步走近了定陵寶城。所謂寶城,即是皇陵地宮之上建造的標誌性建築,那是以磚石圍建的圓形或者橢圓形圍城,內以黃土填滿夯實,呈穹隆狀,根本就是放大版的墳頭。
我心裡忽然咯登一下,不對啊!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錦衣衛千戶,並不是林白水這般才大如海的博士,讀書不多,又向來無人教習,怎麼會曉得如此詳細的陵寢常識?心底隱隱約約覺得,似乎我在此之前就是做這個行當的。
我抬眼望過去,偌大的寶城城牆底已經被人挖開了一條深溝,遠遠望去,若干人頭蠕蠕而動,正忙著挖掘,他們行動極有章法,又非常統一,顯然非一般壯丁,或許乃是一批專門的土木校尉。這韓冷也甚是無聊,居然幹起了摸金校尉的活計。
韓冷先行跳下深溝,我趕在林白水之前跳下。據我所知,大部分的女性並不是擅長跳躍,縱然是眼前的馬拉松冠軍。果然,當我抬起頭的時候,林白水正猶豫地盯著深溝。我張開雙臂,叫道:「來吧,跳下來吧,我接著你。我的手臂力氣很大,不用怕!」
韓冷非笑似笑,高聲叫道:「朱千戶好手段,恐怕尊夫人也是被你用這種手段拿到手的吧!」
我極為惱火,韓冷怎麼老是惦記著我的女人。雖然我的老婆之前好歹是京城一美人兒,不知為何垂青於我,但是你也不必時時刻刻想著別人的。我壓住怒火,暗暗發誓,總有一天,錦衣衛大牢裡的落鳥刀會等著你,要你變成郭小駟那副德行。
那林白水性子極拗,聞韓冷之言反而大怒,立時跳了下來,穩穩當當落在我的懷裡。她個子極高,但是份量並不重,身材瘦似無肉,好看是好看,摸起來不免不如豐滿的女人舒服。
韓冷轉過頭,問深溝裡一個身穿百戶服飾的武將:「進展如何?」
「啟稟指揮使大人,我們已經挖到金剛牆了,在上面安裝了炸藥,只要大人一聲令下,即可破牆而入。」
韓冷滿意地點點頭,說道:「甚好!」
林白水卻大駭,瞪大圓圓的眼睛發怒問道:「你瘋了,怎麼用炸藥對付皇陵,裡面珍貴的文物咋辦?」
韓冷歎氣說道:「大事在即,時間不等人,我們沒有心思細細磨洋工,只好採取一些非常規手段。不過請你也放心,我們是很有分寸的,萬一傷到了墓室你祖先留下的神器,我們豈不是白白來了一趟嗎?」
「神器?我祖先埋下的?」
林白水稍微一愣,細細推敲道:「定陵是神宗皇帝的陵墓,生活在萬曆一朝的只有舜琪公?他這個人,歷經萬曆、泰昌、天啟、崇禎四朝,但是除了寫一本匿名小說之外,並沒傳奇的經歷,哪裡得來什麼神器?」
韓冷哈哈大笑:「你這個子孫,怎麼如此看不起自己的祖先?在我看來,林舜琪乃是中華五千年來,鑠古震今的第一大智慧人!」
林白水搖搖頭,表示不可理喻。
韓冷沿著深溝邊走邊說:「那麼我問你,林白水,你可是知道明朝天啟大爆炸?」
林白水回答:「這個當然知道,我家的舜琪公就是親歷者,他奇跡般地活了下來,把這些事情詳詳細細地記載到他的匿名小說《檮杌閒評》裡。」
「但是你可知,為什麼會發生天啟大爆炸?」韓冷問道。
下了深溝之後,林白水一直追著韓冷辯駁,所以我跟在了林白水後面。此刻我陡然瞧見林白水細細的嬌軀一震,腳步戛然停止,那韓冷也頗為禮貌地停止腳步,轉過頭來看著林白水。林白水過了片刻才悠悠說道:「這件事情,太神秘了,與羅剎國通古斯大爆炸,一起被列為世界兩大神秘爆炸事件。有人猜測天啟大爆炸是由火藥引發的,但是稍微估算一下,以那場大爆炸的威力,起碼有上萬黃色炸藥的當量,也就是說,起碼要百萬斤以上的火藥才成,而當時整個京師儲存的火藥不過十幾萬斤。又有人說,乃是地震引發的,但是爆炸的時候出現了離奇的脫衣事件,人們的衣服盡數被摧毀,人卻安然無恙,著實奇怪,不像地震。而且查詢當年的地震記錄,並沒有發生地震。又有人提出什麼是由反物質、等離子、外星人等等,太過於荒謬,不足為信。」
韓冷慢慢說道:「天啟年間的大爆炸來的突然,來的神秘,然而,卻有人在十年前就預測到了。你說,這人是不是奇人?」
林白水脫口而出:「什麼?」旋即猜度,「莫非就是舜琪公?」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