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倫模仿著老神官的聲音,苦笑應道:“孩子,對於神而言,我們都是滿身罪孽的罪人……既然你打算和我聊天,我很樂意分享你的經歷。”
繆諾琳坐了下來,也像阿倫般翹起了腿,打了個響指,說:“好,說什麼好呢……對了,神官大人,是不是無論我說什麼,你都要當作是終生秘密來保守呢?”
阿倫說:“對,正是這樣,所以無論是什麼事,你都可以對我傾吐的,孩子!”
繆諾琳淡淡一笑,說:“談不上傾吐,只是聊聊而已……嗯,神官大人,如果說,我喜歡的是男人,你相信嗎?”
在這個時代裡,同性戀是一件世俗所不容的事情,連有人談論起這種事,都會遭到旁人鄙夷的目光。
阿倫心知肚明對面這位拜倫王子其實是個女子,所以他回答的聲音依舊平靜,“在這個浮華紛亂世界中,什麼事情都能發生。孩子,你喜歡男人並不是什麼太過稀奇的事情,我相信!”
繆諾琳顯然沒料到這位神官大人會給她這樣一個答案,她朗聲一笑,說:“哈哈,神官大人,看樣子你也該是個有趣的人啊!與我印象中的神官大不相同。”
阿倫說:“哦,那你印象中的神官該是怎樣的呢?”
“古板、思想落後、自以為是的老家伙。”繆諾琳毫不留情的評價著。
阿倫為之一笑,說:“孩子,我很高興我並沒有留給你這樣的印象。”
繆諾琳頓了頓,又說:“回到我原來說的話題吧!既然你願意相信我,那我就說說我所喜歡的男人好了,反正我都進來了,肯定要待夠這麼一會才好離去的。”
“洗耳恭聽。”
繆諾琳雙手合十,眼波慢慢變得飄渺迷離起來,她淡淡地說:“這是怎麼樣的一個家伙呢……我從小就喜歡他,因為老師總拿他作榜樣來要求我,他的存在對我來說,既是一種壓力,同時也是一種動力……”
阿倫心中莫名一跳,繆諾琳所說的那位心上人,好像正是自己呀!她一直喜歡自己?想起這位小師妹那張動人無比的俏臉,阿倫的呼吸也隨之急促了少許。
繆諾琳也沒發覺到對面布簾後那位神官大人的不妥,淡淡地繼續說著:“直到後來有一天,我發覺心裡面已經有了他的一席之地,時常惦記起他,最可笑的是,在那個時候,我竟然連他一面也沒見過呢……”
阿倫歎了口氣,沉聲說:“有時候緣分確實是一件十分奇妙的東西啊!許多哲人窮其一生精力也無法參透其中的奧妙呀!”
繆諾琳也幽幽地歎了口氣,說:“神官大人,事情確實如此啊……不過在不久前,我和他終於見面了,他也並沒有辜負我的期望,雖然他沒有老師描述的那樣殘酷,但卻另有一種令我為之傾倒的魅力……”
阿倫摸了摸下巴,為之苦笑說:“他真有這麼好嗎……”
繆諾琳淡淡一笑,說:“好?大概不能拿來形容他吧!他應該和我一樣,同是一個滿身罪孽的罪人,到將來某一天,神官大人你已經回歸到神的懷抱中時,我和他鐵定是要進入到地獄中的最深層的,哈哈……”
繆諾琳最後的笑聲中,無法抑制地流露出了蕭索和落寞。
阿倫本來也和她一樣無言的,想起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只好溫言勸慰說:“孩子,神與我們同在,祂將會寬恕每一個人的!”
繆諾琳牽動了一下嘴角,說:“神官大人,坦白說,我並沒有任何宗教信仰的。”
“關於這一點,我能觀察出來。”
繆諾琳說:“不過,今天我還是想許個願,可以嗎?因為他們都說在開放日許願是特別靈,今天我倒想驗證一下。”
阿倫說:“當然可以,對於能夠和神一起聆聽到你的願望,我感到十分榮幸!”
繆諾琳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的,輕輕的說:“我希望阿倫他能夠平平安安,凡事順利,那刻骨銘心的悲傷離他遠去,不再常常折磨他,快樂能降臨到他的身上,使他從此不再如此憂郁,友誼能降臨到他的身上,使他從此不再如此孤單……”
她的聲音溫柔且動情,阿倫聽著聽著,不禁呆了,他從未想過自己這位凶悍暴戾的小師妹竟然有如此柔情的一面,一股暖流慢慢自內心深處湧起,伴隨著繆諾琳清脆的聲音,緩緩流向全身,自己那個罪孽的靈魂,仿佛在此刻得到了升華。
他口中情不自禁地低唸了一聲,“你這何必呢!美好的願望該為你自己祈禱才對呀……”
茫然中,他已經情不自禁的回復成了本來的聲音。
繆諾琳許願的聲音頓時停了下來,她難以置信地盯著那塊厚厚的布簾,迅速判斷出這並不是自己的幻聽後,她的聲音也變得顫抖了起來,低聲問:“阿倫,是你嗎?”
她也恢復成了本來的女聲。
阿倫掀開了布簾,苦笑說:“小師妹,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
深深的漆黑中,這樣的見面方式是特別的,雙方都看不清楚對方的面孔,只能憑借觸覺牽上了對方的手。
“阿倫……你,你怎麼可能坐在這的?”
“我親愛的小師妹,這是一個愚蠢的過程,請原諒我不想再重復說一次了……”
上一次告別時,阿倫還穿著英挺的男裝,而繆諾琳穿著嬌柔的女裝,而這一次見面,阿倫已是一身整齊的貴族女裝,繆諾琳也換成另一套雷諾皇庭的王子裝束。
對於這樣荒謬但必須接受的事情,他們都不願意被對方看到自己變成另一個身分的樣子
,幸好四周的漆黑幫助他們做到了這一點。
在這個與四周隔絕的小空間中,兩人的呼吸都漸漸變得急促起來,繆諾琳忽然恢復了力氣,與不久前臨別時一樣,她“嚶嚀”的低呼了一聲,便投進了阿倫的懷內,用盡全部力氣來抱緊了阿倫的腰,然後近乎瘋狂地找上了阿倫的唇。
雖然男裝腰帶的觸感十分糟糕,但阿倫的欲望仍在熱吻中緩緩提升了上來,尤其他想到這個房間裡所發出的聲音是完全對外隔絕時,原始的欲望就像隨時准備爆發的火山口一樣,蓄勢待發。
漆黑的空間,越來越沉重的呼吸中散發出情欲的芬芳,兩人都能清晰感覺到欲望之神正誘惑著他們的靈魂出軌,無奈身在局中的兩人,對於此,卻是甘之如飴。
時間正慢慢流逝,原始力量的火焰正在兩人間越燒越旺,自我感覺良好的阿倫感到時機已完全成熟了,於是,他的手探進了繆諾琳的衣服中,沿著她纖細的腰慢慢下滑,直往最原始幽深的地方探去。
眼看他的手就要達到欲望的源泉時,繆諾琳卻與上一次一樣,輕輕地推開了他,急喘著氣,慢慢地說:“阿倫,我在這裡待太久了,我想,我該出去了。”
阿倫同樣處在急促呼吸中,他盡量壓制住狂野的心,沉聲說:“繆諾琳,懺悔的過程是沒有時間限制的。”
“無奈,我的懺悔已經結束了!”繆諾琳顯然不想再繼續下去,她往後小退了一步,輕聲說:“阿倫,在這樣的環境下,如果我們做出那樣的事情,那我們豈不是褻瀆神了嗎?”
阿倫低笑說:“小師妹,我們早將神褻瀆過無數次了,恐怕惡魔也無法接受我們的信仰。”
繆諾琳輕輕掙脫開了阿倫的手,說出了她內心真正的聲音,“阿倫,我不希望我們在這個樣子下發生些什麼……”
阿倫頹然歎氣,他明白繆諾琳的意思,此刻他正穿著女裝,而她正穿著男裝,他善感的觸覺立即感覺到了繆諾琳應該是第一次,誰也不會希望自己美好的第一次是在這樣一個情形下發生的。
“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能再次重逢,實在令人感到愉快!期待著我們下一次的見面!阿倫,保重了!”繆諾琳也歎了口氣,微微躬身行告別禮,毅然轉身走出了房間。
聽著繆諾琳關門離去的聲音,阿倫長吐了一口氣,頹然坐倒在神官的位置上,動人的手感仍在手心中緩緩游蕩,他皺了皺眉,口中喃喃的說:“作為一個正常男人,的確不能穿著女裝來胡作非為啊!要不然,那不就侮辱了自己神聖的第一次了嗎?謝謝你,繆諾琳……”
但他心底立即升起了另一把反對的聲音,“傻瓜,你不要再自我安慰了……”
繆諾琳走後,阿倫前前後後又面對了好幾個人,全部是各個家族的重要人員,但心不在焉的阿倫無心應對,一心想著該如何溜出去,口中就以“神會給你一塊屬於你的地方,讓神永遠在你心中”,“在這靜靜的待一會吧!孩子,向神祈禱!”等諸如此類的廢話敷衍著罪人們。
直到後來有一個貴婦說:“神官大人,我的丈夫背叛了我,神會懲罰他嗎?”
阿倫打著呵欠,心不在焉地回應:“是的,夫人,神將會懲罰他!”
“神官大人,我的孩子越來越不聽話了,神會教育他嗎?”
“是的,夫人,神將會教育他!”
“神官大人,家族的生意越來越差了,再這樣下去,我將會在操勞和憂郁中死去……”
“是的,夫人,你應該去死!”
“什麼?!”
面對貴婦人無比驚疑的問話,阿倫才清醒了一點,費了一番口舌才說服了那位夫人為何要叫她去死後,阿倫一陣疲憊,自己到底是何苦呢!這麼美麗的一個下午,竟然跑進這個黑漆漆的地方來活受罪……
又是一段漫長漆黑的等待,阿倫終於找到了他久候的脫身機會。
來人進門時腳步相當輕,這說明了他應該是一個偏瘦的人,而他進門時卻發出了相當輕微的摩擦聲,這說明他很可能戴著帽子。
要知道,進第一間懺悔室的人都是那些超級貴族,一個個養得又肥又胖,要冒充他們離開實在艱難,難得遇上一位瘦子,最妙的是他還戴著帽子,沒什麼比這更令阿倫期待的了。
“神,罪人前來聆聽您的教誨!”那人一出聲,阿倫差點就開心得笑了出來,原來竟是克德傑副團長。
克德傑的身高體形都與阿倫相差不遠,最難得的是他肯自己送上門來。
“孩子,坐下來吧!神與你同在!”阿倫模仿著老神官的聲音,已經開始盤算從什麼角度將克德傑瞬間擊倒了,畢竟克德傑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克德傑沉聲說:“神官大人,我很困惑,請不要讓我偏離正道。此刻的我,正在黑暗中蹣跚獨行,請為我指示那光明之路,讓我的內心得到安寧,讓我的心魔得以解脫。”
阿倫也懶得去計較平常狡猾陰險的克德傑此刻到底有幾分虔誠,他輕聲問:“孩子,你此刻是否戴著一頂寬邊貴族帽?”
“……”克德傑顯然沒料到神官大人一開口竟是先問這個問題,但他還是老實回答說:
“是的,神官大人,你的睿智令我歎服。”
阿倫滿意的笑了,心想老子不但知道你戴著帽子,還知道你是因為昨夜激戰時頭部受過重創,所以才要找頂帽子來將頭上的傷疤給遮掩起來,不然有幾個貴族來懺悔不除掉帽子的,那會顯得很土氣的……
阿倫又問:“孩子,你帶了幾個隨從前來啊?”
“……”克德傑本是低垂的頭稍稍提了點起來,看了看面前那厚厚的布簾,心想現在自由天堂的神官大人為何如此奇怪,但他還是回答說:“神官大人,我一個隨從也沒有帶來。”
“哦,那就實在太好了……”阿倫想起血影武士團被全滅的事情,克德傑現在人手不夠,身邊剩余的隨從大概全部外派了吧!
“什麼?”克德傑再次抬頭,這位神官大人好像有點神經兮兮啊!
“沒什麼,孩子!”阿倫重新沉住了氣,柔聲說:“我的意思是,能有緣與你見面,實在太好了。”
“是這樣嗎?那謝謝你的眷顧了,神官大人!”克德傑輕咳了一聲,又說:“神官大人,我此刻感到十分的困惑和彷徨。”
“孩子啊!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困惑和彷徨的時候,這要看我們如何去面對了。你的困惑和彷徨是什麼呢?敞開心扉吧!孩子,神正與我們同在,聆聽著你的聲音。”阿倫已經在布簾後做准備運動了。
克德傑並未懷疑,他皺了皺眉,想著自己的心事,緩緩地說:“神官大人,我一生中做過許多可怕的事情,犯下過不少的罪行,面臨過無數的困惑和彷徨,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令我感到不安的……”
“孩子,閉上眼睛,將事情慢慢說出來,我將代表神引導你的靈魂走向正道!”阿倫一邊活動著手關節,一邊柔聲回答。
克德傑的精神顯然處於疲憊狀態中,他依言閉上了眼睛,卻不知危機正一步一步的向他逼近。
他緩緩地說:“我所在那個家族的領頭人並非人才,將家族管理得一塌糊塗,每況愈下,我一直想取而代之,最近有一個良機擺放在我的面前,但卻因為一件令人無法預料的事情,我的計劃很可能要擱淺了,我想……”
克德傑哪裡想到在懺悔室中也會有人伏擊自己,在警惕心放到最低的時候,一道強烈的風聲已迅速從正面閃電般地向他逼近。
克德傑為之一驚,首先湧起的第一個念頭是:不好,神官大人要偷襲我。
他也沒來得及去分析這個念頭到底有多荒謬,身形已迅速往一側閃去,阿倫的手刀正正砍在他的左肩上,一股陰柔的力量頓時滲進他體內,令他整個左半身也麻痺了。
克德傑的驚恐之意更甚了──此人的武技好驚人,恐怕已到了絕世強者的級別!
他哪敢應戰,右腳往下一個蹬踏,就要繞過椅子,撞門而出,可後面的掌風又已追至,顯然清楚的把握住了自己的意圖。
克德傑牙關一咬,將剩下能動的右手往後一揮,希望能借得力氣撞到門外去,豈知這位神官大人竟完全把握住了他的招式變化,未卜先知般地迎上了他的右手,就像克德傑專門將右手送上去給對方扣住一樣。
右手立即一陣劇痛,克德傑還沒來得及慘哼出來,那陣如同鬼魅一般的掌風已沿著克德傑右手手臂拂到他臉上,克德傑只覺臉一麻,身形已往後傾去,他倒地前最後一個意識是:這個神官大人的實力太可怕了,竟然在出手前就能預料到我會如何閃躲的所有變招了……
阿倫一邊將克德傑的衣服剝下來,一邊親切的微笑說:“克德傑大人啊!你當天陰我簽訂傭兵條約,我到今日才能回報你一二,你不會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