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能!一個個的都是廢物!」一摞厚厚的報告被狠狠打在工籐武夫的胸前,將這個並不能稱之為矮小的日本男人打得倒退了半步,飄灑一地的文件紙上是一頁頁的棋譜以及密密麻麻的評注。
從四月十五日開始的挑戰賽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天,王子明也從大阪的銀宮大飯店轉戰到了東京的天空大飯店,山本三十六身上感到的壓力是越來越大。
來自日本各地的業餘高手就像海中的巨浪般一波一波地衝向王子明,每一波的攻擊都給日本棋迷們帶來希望,但王子明就如同大海中的巨礁,面對著濤天巨浪絲毫不為所動,任那些棋手的百般衝擊仍然傲然屹立,不僅沒有倒下,反而將這些巨浪撞得粉身碎骨,化作一塊塊碎玉。(據說,日本人是很喜歡用玉碎來形容慘敗的。)
離王子明預定返回中國的日子只有十天了,一旦到了那個時間還不能終止中國棋手的連勝,那麼不僅田村平治朗的中國挑戰全勝已經成為世人的笑談,作為田村平治朗背後靠山的日本棋院也會因為暗中的被指責為缺乏遠見的無腦之輩,棋院上層也會因此產生天翻天覆地的變化是可想而知。
但此時此刻那些平日裡一個個趾高氣揚,目空一切的職業棋手都幹什麼去了?
中國棋的連勝對於圈子內的人來說並不在意料之外,無論在日本,在中國。在韓國。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實力就是實力。
棋手用來向世人發言的是他們手中地棋子,而不是其他。
就算是不屑於對方地業餘身份,但沒有人可以否認王子明的超強實力,職業棋手也是一樣。
山本三十六並沒有指望著那些棋手會湧躍而出,為他分憂解難,實際上如果那些棋手真的要跳到前線他反而會感到難辦:以職業對抗業餘終究不是什麼可以吹噓的露臉事,能不走到這一步還是盡量不要走這最後一步。
但分析研究一下王子明的棋風,棋路。優點,弱點。為田村平治朗的決戰出點力總該還是可以的吧?可二十多位國內頂級業餘高手自殺式的挑戰換回來的是什麼結果!
厚厚地一摞分析報告中一行行的全是溢美之詞。什麼卓越地大局平衡感,強大地中盤戰鬥力,巧妙的佈局構思,無拘無束的行棋風格,敏銳至極的局部感覺。滴水不漏的收官手法,這是在形容一位業餘棋手嗎?如果不看封面地標題,怕誰都是會以為報告中所描述的是一位集宮本武雄,長谷直一,小林芳美三位世界級棋手於一體的超級棋手,但這有可能嗎?!
這樣的分析報告有什麼用?除了給田村平治朗增加更大的壓力之外還能起到什麼作用?現在的田村平治朗需要的不是一個又一個地勸告,而是怎樣可以打敗對手方案!
「對不起。山本理事長,這份報告是由十位一流職業棋士共同完成的,對於這樣的結論他們也是感到非常驚訝,但事實就是如此,他們只能實話實說。」工籐武夫低下頭說道,作為日本棋院地一位中級職員他已經做到了他該做的。
「胡說!不要說是業餘棋手,就是職業一流棋士也做不到在一盤棋中不出現一步錯招!現在這份報告中除了誇獎王子明之外為什麼沒有一句提到他的弱點?難道你們以為我離開一線幾年之後就不懂下棋了嗎?!」山本三十六大聲訓斥道。
「對不起,山本理事長。」面對上司的斥責,工籐武夫只有低頭認錯。
山本三十六說的並沒有錯誤,至少在理論上是絕對正確的,棋手也是人,是人就會犯錯誤的,而十位一流職業棋士沒有發現王子明的錯招,那麼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說以這些棋手的水平不足以看出對方的失誤,另一種則是這些棋手沒有盡心去找。
種解釋是沒有人會相信的,這十位棋手都是經常出入名人戰,本因坊戰循環圈的一流職業棋士,雖說沒有得到過最後的挑戰權,站到七番勝負的大舞台上,但過往的戰績已經足以說明這一點,說他們的水平比不上一位出世還不到半年的業餘棋手,怕是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既然種解釋不能被接受,那麼結論只能是第二種,但工籐武夫心裡很清楚,事實的真象並不是這樣的:分析報告中的內容是他親自和參與研究的棋手核實過的,那些擺在棋盤而沒寫在報告上的一個個複雜參考圖可以證明這些棋手是花了心思的。更何況一位棋手可能,兩位棋手可能……,十位棋手怎麼可能都沒認真?
只不過現在向山本三十六說這些是沒有用的,他是領導者,想要的是結果而不是原因。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沒有價值的報告,你為什麼沒有認真督促他們!?」顯然,山本三十六相信的是第二種可能。
「是這樣的,從王子明大阪盤棋開始我們就精心安排不同風格的棋手去試探他的弱點所在,但王子明的實力過於強大,往往在開局不久就取得巨大的優勢,在這種情況下後半盤的研究就沒有了太大的意義,而不多的幾盤下到官子階斷的棋也因為差距過大使得我方棋手不得不走出過分招法,讓王子明很容易就抓到機會反擊得利,所以看不到他的錯誤。而且王子明在佈局階段棋風的變化極大,甚至是可以用極端來形容也不為過,在二十盤已經下過的棋當中,有四局是亂戰,三局是官子,五局是大模樣,四局是走實地,四局是序盤定式獲勝,從這些棋局中根本就看不出他的棋到底是哪種風格。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我們認為是由於他的對手實力過低,使得他無需用出真正的實力就可以取勝。」
工籐武夫說道,他不能指責那些棋手「這些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一旦這樣的話傳到外人耳中,他就別想在職業圈子裡混了),但也不能把這個責任攬到自己頭上,那樣等於在說自己的不負責任,山本三十六或許可以忍耐下屬的無能,但絕對不會忍受部下的沒有責任心,所以,他只能努力找著借口。
「簡直是廢話!要是在業餘棋手中能找到逼他使出看家本領的人來,我又何必叫你去找職業棋手!你認為我很愚蠢嗎!」山本三十六大發雷霆,工籐武夫說的固然是事實,但知道這一點只能讓他感到更加的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