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方面打算要派誰出場很容易就被猜出職業,棋手的圈子非常小,中國棋院的工作人員只不過把程曉鵬提供的線索輸入系統裡一搜索,六年以內、五段以上的退役棋手便全都浮出水面,在除去身體、年齡等方面因素以後,符合條件的自然便所剩無幾。
田村平治朗,男,四十二歲,原職業八段,最好成績,兩次進入本因坊戰循環,一次名人戰循環圈。被打印在一張A4紙上的簡介此時正放在葉榮添的辦公桌上,坐在對面椅子上的則是他的老搭檔黃家貞。
「果真是他嗎?」葉榮添沉吟半晌開口問道。
「符合條件的人只有他一個。」黃家貞答道,他對會是這個人也有點懷疑,但事實就是事實。
「可他不是和棋院本部鬧翻了嗎?這次怎麼又會為棋院工作?」
兩年前日本兩院合併的事情鬧得很大,葉榮添身為中國棋界的最高領導人當然知道的很清楚。
「具體原因不清楚,不過據在日本棋院關西分部工作的人透露,這些日子經常有棋手去他家,每次停留的時間都很長,像是在幫他進行恢復性訓練,聯繫到這次的比賽,那麼幾乎可以肯定就是他了。」黃家貞如實答道。
「唉,真沒想到日本棋院能說動他。我本來還以為最多就是個院生之類的人物,沒想到居然是這種等級的高手,看來山本他們這次下的本不小啊。」葉榮添歎氣道,如果沒有巨大的利益誘惑,以日本人的做事的風格怎麼會輕易放過以前的敵對人物?
「是呀,如果以實力而言這個田村在職業棋手中並不可怕,頂盛時期也沒得到過一次重要棋戰地挑戰權,所以算不上一流棋士,但日本職業棋手的壁壘是相當堅厚地,他能三次進入本因坊,名人戰循環圈就說明其本人還是具備相當強的實力。現在雖然已經退役兩年,其間又沒有參加過什麼比賽,競技狀態會有所下降,但老虎就是老虎,稍加訓練恢復到原來八九成地實力總不是大問題,王子明對上他並沒有成算可言。」黃家貞分析道,在知道了日本棋院會派田村出戰以後他對雙方實力的判斷趨向於相差無幾。
「王子明那邊是怎麼說的?」知已知彼,百戰不殆,王子明的態度是至關重要的。
「哦,據老郝派過去的記者說,他對這個比賽並不感興趣。他地意思是這個比賽如果是定位於兩國業餘高手之間的對決,那麼他從沒拿過一次國內個人賽的冠軍,沒理由代表中國業餘棋手出戰。」黃家貞對這個實際土地業餘高手感覺不錯,至少在他身上沒有那些圍棋高手常見地傲氣。
「呵呵,真的嗎?他倒是挺謙虛的。不過他要不參加比賽咱們怎麼辦?總不可能學日本人讓哪位職業棋手退下來去應付吧。」葉榮添笑了,田村平治朗地事在棋界只能算是個倒外,有幾位棋手水平身份到了那個地步之後會心甘情願地放棄人人眼紅的位子?要知道每年都有上百位沖段少年為子那兩個入段名額拼的頭破血流呢。日本人和王子明一起給他出了道難題。
「那是當然,就算有人願意這種臨陣磨槍的事也會讓人笑話的。不過好在王子明並沒有把路完全堵死,活動空間還是有的。」黃家貞說道,做管理工作這麼多年,對於一般人不大注意的小事他卻是看得非常清楚。
「是什麼?」一聽有轉機,葉榮添在老闆椅上坐直子身子,關切地問道。
「據他說他之所以上次和李寬蓮下十番棋是因為李寬蓮是指名點姓地去挑戰他本人,所以不得不出戰,否則的話他才不會去管李寬蓮說什麼。所以,咱們可以假設,如果田村平治朗象李寬蓮那樣以個人身份去下戰書的話,那麼王子明便不能不戰,如此一來比賽還是會舉行,只不過是性質有所改變,不是爭奪中日業餘高手的位置,而是兩位業餘棋手之間的名譽之爭。」黃家貞說道。
「日本棋院花那麼大心思搞這種比賽,最終目的應該是想證明業餘最高水平是在日本,假如性質變了的話他們還會比賽嗎?」葉榮添想了想說道。
「呵呵,那就是他們的問題了,不比賽對咱們來說不過就是少掙了些管理費,同讓國內好不容易形成學棋熱的大好局面相比,這根本算不了什麼。再說,王子明還講過,假如有人想挑戰他的話,那這個人必須得證明他的實力在李寬蓮之上,而李寬蓮現在在韓國幾乎就是萬夫所指,一天到晚躲在家中閉門思過,田村平治朗這個時候去挑戰,只怕雖他有那個實力,人家卻不給他機會。」黃家貞笑道。
「嗯,說起來倒是個不會出錯的辦法。好吧,咱們就照這個意思通知日本棋院,讓他們自已看著辦。」葉添榮點了點頭算是定下了方案。
田村平治朗這個星期過得很充實,在答應了工籐武夫參加業餘賽事之後,日本棋院立即就給了他一筆個人無息貸款,用於解除壓了他半年多的債務,同時,在關西分院附近租了一套公寓使他可以安心下棋。
除此以外,每天還專門安排一名職業棋手同他進行對弈,以便讓他盡快恢復實力。
已無後顧之憂的田村平治朗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恢復訓練當中,他這個人雖然好面子,一根筋,好鑽牛角尖,可是一旦目標確定之後那份幹勁卻也是常人難及的。
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除去八個小時的睡眠時間,兩個小時的吃飯,洗浴時間外,剩餘的十四個小時他幾乎全花在了打譜,研究,對局當中。所謂功夫不負有心人,有一分汗水便有一份收穫,田村平治朗實力的恢復差不多可以用天來計算,最初的時候和棋院派來的院生還殺的難解難分,到了後來,便是職業六,七段也是勝多負少了,儘管這種訓練棋很難說對手就盡了全力,但最少也證明了他地棋感和計算力已經恢復到八九成,如此水平在職業棋界雖說算不了什麼,但既然目標是業餘棋手,那程度也就足夠了。早晨接到工籐武夫的電話,讓他下午到棋院一趟,說是棋院本部地高層領導要見他一面,聽此消息田村平治朗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
想當年也是和這些人平起來坐,說起來也都是一院之長,但現在卻不得不聽從他人的差遣,呼來喚去,真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不過該去的還是要去的。已經得到了人家這麼多好處,他又怎麼可能去擺那可笑的架子?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這就是他的心情寫照。
步行穿過人群喧囂的街道,田村平治朗走進了熟悉的大門,這裡是他曾經烽煌地地方,也是曾經讓他肝腸寸斷的地方。:
往昔熟悉的面孔已很難見到,來來去去地普通職員們除了禮貌地點頭打聲招呼以外便沒有更多地敬意。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如今自已莘角未斑,但這些年青人已經不識來者何人了。
婉言謝絕了一位熱情女職員的領路請求,田村平治朗七拐八轉之後直接來到了副理事長辦公室的大門。
「您好!」門外漂亮地女秘書站起身禮貌行禮後問道。
「您好,我是田村平治朗,是來拜會土屋先生的。」土屋健二是關西分院現在副理事長,曾經田村平治朗的同事。
「請您稍等。」再鞠一躬後女秘書按響了通話器,「土屋理事長,田村平治朗先生到了。」
「請他進來。」透過小小的麥克風,一個厚重的男低音傳了過來口「好的。請您跟我來。」走出工作台,女秘書推開房門做出請進的手勢。
寬敞豪華的房間裡坐著三個人,一位老年,兩位中年,左手的中年男人是工籐武夫,右手的是土屋健二,坐在理事長辦公桌後的則是山本三十六。
幾個人都認識,工籐武夫、土屋健二自不必說,山本三十六在關西棋院併入日本棋院的時候沒少和田村平治朗打過交道。
常識性的寒暄之後,四個人分別坐下,真正的會談開始了。
「田村先生,請問您的棋力恢復的如何。」開門見山,山本三十六直奔主題。
「大體恢復到以前八九成左右。」田村平治朗答道。
「那麼你是否有信心贏下王子明?」山本三十六目光炯炯地注識著田村平治朗,之所以他要大老遠到從本院跑到分院而不是打個電話的目的,就是想要集眼確認一下田村平治朗的精神狀態。
「有,王子明的棋譜我已經研究過了,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以我現在的狀態已經可以穩佔上風,如再有一個星期的訓練,我有信心萬無一失。」田村平治朗大聲答道,雖然他現在已經是業餘棋手的身份,但二十多年的職業生涯使得他不可能認為自已會贏不了一位業餘棋手。
「很好,中國方面已經傳來回音,如工籐先生所預料,他們不敢以兩國業餘最強者對決的名義舉辦比賽,提議改為中日兩國年度業餘冠軍對抗賽,由本年度的晚報杯冠軍和全日本業餘大賽冠軍進行三番棋比賽。田村先生,您有什麼看法?」山本理事長問道。
「王子明是晚報杯的冠軍嗎?如果是他,那麼以什麼樣的名義進行比賽都沒有關係。」田村平治朗答道。對於其他對手他絲毫不感興趣。
「很可惜,他不是。否則的話中國棋院的那些膽小鬼們就不會提出這樣懦弱的建議了。」山本理事長答道,他對中國棋院的反應早在意料之中,沽名釣譽,膽小怕事,不思進取,這就是他對現在那幾位老對手的評價。
「嗯,這樣嗎?那比賽還有什麼意義!」田村平治朗說道,不能戰勝實際上的,那麼無論贏了多少位冠軍頭銜持有者,都不會有人信服他田檣平治朗的能力的。
「是的,這樣的比賽毫無意義。但中國人很狡猾,他們在提出這個方案的同時在附註寫明:因無法確定業餘最強棋手是誰故建議由本年度兩國全國性業餘大賽冠軍者代表兩國出戰。如此一來,因為王子明沒有在任何一次比賽中奪冠,我們便無法逼迫他來應戰。」山本理事長說道,儘管看不起中國棋院的領導人,但對於對方這一手假裝糊塗他還是很佩服的。
「山本理事長有什麼對策嗎?」之所以能好好地坐在這裡就是因為自已要和王子明井局,假如比賽不能進行,那麼自已將面臨什麼樣的命運?田村平治朗不能不關心。
「這件事情工籐先生已徑有了詳細的方案,現在請工籐先生來說明。」山本理事長抬手示意讓工籐武夫發言。
「好的。不能舉辦最強者戰的核心理由就是無法確認誰是最強棋手,因此,如何能破解這一點至關重要。我的想法就是通過我們的努力,發動中國的一家媒體進行一次全國業餘十大棋手排名,只要活動舉行,以王子明的知名度,實力和戰績將會很輕易地獲得,既便沒有,我們也可以通過幕後手段使他成為。如此,中方就不能以無法確認最強棋手的理由拒絕比賽了。
相應的,既然中方的棋手人選是經棋迷投票選舉產生的,那麼我們的出賽選手也必須要通過相司的途徑產生才有說服力。田村先生的實力是無庸至疑的,但問題在於之前從沒有涉足業餘賽事,因此很多業餘愛好者並不知道您的存在。所以,我認為應該安排田村先生和國內各大比賽冠軍進行比賽,並在媒體雜誌上廣為宣傳,這樣就可以使田村先生的知名度迅速攀升,此時,我們進行一次全國範圍的選舉活動,一來可以解決田村先生的參賽資格問題,二來可以順便瞭解一下我國棋迷的現狀。只是如此進行的話,恐怕田村先生會很辛苦了。」向田村平治朗一欠身,工籐表示提出這樣的建議他也很無奈。
「田村先生,您對工籐先生的這個方案有什麼意見嗎?」山本理事長問道。
「沒有。能為日本圍棋的振興做出貢獻,我個人的辛苦算不了什麼。」事到如今田村平治朗能說些什麼?除了喊一喊口號,唱兩句高調外還有第二條路可選嗎?
「很好。那麼工籐先生,請您將計劃,擬好上報,我會安排相應的人手盡快實施。」山本理事長指示道。
「哈依!」工籐武夫大聲應道。
「田村先生,請您加緊亦練,同時要保重身體,以便迎接艱苦的賽事,土屋先生會盡一切力量滿足你的要求的。」山本理事長對田村點頭致意道。
「哈依。」田村平治餌也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