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寂寞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長考之因
    回到二樓的三人看王子明的目光明顯和平時有了不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觀察讓他心中一陣陣地發毛。

    「喂,三位小姐,找什麼呢?該不會是誰的錢包丟了吧?」實在難以忍受三個人偷偷摸摸,欲蓋彌張的樣子,王子明大聲問道。

    「嘿嘿,王大哥,你有沒有發現你和王一飛的長得其實蠻象的呢。」孫敏不好意思地說道,雖說已經很熟了,但這樣看一位異性心中總還是有點特別的感覺的。

    「是嗎?到現在還是第一次聽有人這麼說。」從方才三個人跑到樓上時他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真的,不騙你,除了五官稍有不同,胖瘦不同外,你們的臉型真的很像,我敢擔保,如果找個化妝師給你好好的化化妝,一定會跟王一飛一模一樣。」李紫芸信誓旦旦地說道。

    「呵呵,以前還真沒注意。不過這倒是個好消息,以後說不定哪家電視台想拍關於他的片子,我還可以混進去撈個什麼替身幹幹。」王子明笑笑說道,彭定遠曾經說過,再高明的整容技術也不可能讓一個人完全變樣,何況當時也不是為了這個目的進行手術的,所以當有人發現時,與其遮遮掩掩地否認還不如大大方方地表示贊同,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郊,這樣才不會讓發現問題的人有所懷疑。聽說把一棵樹藏起來的最好方法就是把它種在一片森林中,這個世界那麼大,有一兩個人長相相似並不會讓人奇怪,要不然中央電視台拍《毛澤東傳記》時就不會出現二三十位特型演員競爭一個角色的鏡頭了。

    「何止如此啊,要是有拍這樣的影片,除了王大哥你當主角還有誰夠資格?其他人就算是長得再像,圍棋水平也不可能高過王大哥,那種棋手特有的氣質哪兒是什麼人想學就學得出來的。」孫敏贊同道。和李家姐妹不同,她接觸王子明的時間很短,印象深刻的只有那次採訪和二子指導棋。古語有云: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覺其香;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覺其臭,孫敏並沒有那種先入為主的觀念,加上少年時期經常看曹燦下棋,對那種職業棋士全心投入棋局時所產生的壓迫感感覺更深,所以更容易發現兩者之間的相似之處。

    「想得到是不錯。可惜,我這個人沒事吹吹牛皮或許還有兩三下子,但要說到演戲可就沒那個本事了。這種高難度的工作還是交給別人吧。」有收有放,不知道要是這番話傳到彭定遠的耳中,他是不是會笑到肚子疼。

    「演戲有什麼難的,在大學時我可是校話劇團的台柱呢。最多到時候我抽點時間專門給你做個特訓就行了。」孫敏得意地說道,每個人都有好為人師的一面,當知道自已在某些方面強過對方時,心中的高興是自由自主的。

    「對呀,王大哥,要真有導演找你拍戲你可別忘了推薦我一下,也不用什麼重要角色,演個女棋迷之類的就成了。」李紫芸也興奮地插嘴道,聽她的語氣,這豈止是可能,根本就是已經有大導演在找王子明談合約似的。

    「好啦,別在那兒做白日夢了。對啦,今天你去十強賽採訪,有什麼新聞嗎有?」笑著打斷了小姑娘的胡思亂想,王子明轉移了話題。

    「噢,哪有什麼新聞,棋手下棋都那個樣子,坐在那裡一句話不說,想發揮兩句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孫敏抱怨道,要是報道的對象是足,籃,排三大球肯定就不會有這種情況。

    「呵呵,第一次自已行動感到無從下手也是正常的。看到一流職業棋手正式對局有什麼感受沒有?」王子明很清楚對方所面臨的問題。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覺得他們坐在那裡一步棋有時就想上半個多小時,可下出來的也是我都看得出來的普通招法,真不知道他們費那麼多時間為什麼。」孫敏把中午問曹燦的問題端了出來。

    「呵,這可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紫茵,紫芸,這也是你們以後要經常面對的問題。簡單地說,他們是在讀棋,也就是在解讀棋子後面的故事。棋子雖然是擺在棋盤上的,但那並不是全部。讀棋有局限於局部的,還有涉及全局的。涉及全局的讀棋有兩種,一種是根據某一場面或說盤面考慮全局的變化或著法,換句話說,就是切斷歷史、在靜止的狀態中縱觀全局。還有一種,是沿著著子的順序將盤面做整體的把握,就是說,流動的、走馬看花式的。

    概括說就是這樣,對局的雙方不管用什麼形式,都要對全局進行分析,這就需要與部分的讀棋不同的能力了,所謂判斷能力,大局觀,或者看上去十分神秘的對未來的預知能力,說的就是這種能力。

    以全局為背景進行比較檢討,這也是很難的。比如有A和B兩種進程,根據自己的讀法要實踐其中的一種,那麼就要考慮到與其他部分的配合。因為選擇不同的進程會導致完全不同的局勢,因此這時候是必須要讀透的。讀到最後,兩者半斤八兩,這就又麻煩了,左右為難,進退不得了。

    最後,如果對局者只是受到難以分辨的毫釐之差的影響,或者根本無視這微小的差別,才下定決心選擇了一方。那時的心境頗有點兒豁出去了的味道。

    圍棋有靠對局者的努力完全能讀透的部分,還有不管怎麼努力也讀不透的部分,如果對局結束之後,兩位對局者徹夜琢磨,或許能夠把對局時讀不出的部分讀出來,但是這是在脫離了實戰的情況下。

    在大規模的中盤戰時,碰到了「讀不了的部分」,是憑直感就能知道的:「啊,不管用掉多少時間也是讀不透的。」就是說,即使花掉一小時、兩小時,也不能讀出所有變化。這時候怎麼辦呢?形勢判斷就成了重要因素,劣勢就得採取積極的措施,不這樣就等於坐以待斃

    下好一盤圍棋不是一廂情願的事情,所以說它是偶然的產物,或說是由於對方的協力。但是在下棋的時候,還是要考慮:如果偶然走成這樣,或者偶然走成那樣,就好了。「走得好」或「走得不好」,這不過是幾次偶然的結果。比如打棒球,到了第七局、第八局還沒有讓對方得到比分,卻突然被擊中一球,就因為這一球,投手失去了自信,最後導致失敗,這種事情不是沒有的,是很可惜,投手也很可憐,但是這是打棒球,沒有辦法,也許是因為到第七局、第八局偶然太順利了。好事情偶然多次重複。球飛向了外場手的正前方,這不是選手的問題,只能說是上帝的旨意。

    如果一開始被擊中一球,當然投手還會笑,觀眾的緊張情緒也會鬆弛下來,多少鬆一口氣,雖然一方面覺得很遺憾,但是另一方面,鬆了一口氣是因為再次體會到了「現實的殘酷」。

    所以,自始至終不讓對方得一分,這只是偶然的多次重複,是奇跡。

    圍棋也是一樣,不管走得多麼好,只能認為這是偶然時運不錯,只能認為偶然這個奇妙的東西正大踏步地在棋盤上前進。誰能知道,沒準兒就在這時候,對手擊中了將置你於死地的一球。實際上這樣的敗局數不勝數。

    關於圍棋的形勢判斷是怎麼一回事,大家都基本知道。在專業棋手之中,有各種各樣的人:有比較周密地判斷形勢的人,也有基本不做形勢判斷的人。

    首先,計算,比較雙方的實地,但是,地有厚地、薄地,薄地就不能完全作為確定實地來計算。其次,檢點堅實的棋型和薄弱的棋型,如果都是堅實的棋型,那問題就不大,但是,如果有一塊薄弱的棋型,那就要減很多分兒。薄弱的棋型就像收不回的債務,多少總會對形勢起不利影響。

    還要考慮到厚勢和模樣:是容易成為實地的模樣呢,還是容易成為進攻對象的模樣呢,兩者相差很大,再有,棋子形狀的好壞。是好形呢,還是愚形?就是說,是容易向中央發展的形狀呢,還是縮得很小呢?最後,有時候還不能無視下一著該誰走。

    這樣,形勢判斷就是綜合的。也因為是綜合的,根據喜好,即根據重視側面不同,判斷的結果也會不同。比方說,實地差很多,但是,對於進攻對方薄弱棋型抱有自信的人,會覺得形勢不壞。

    把形勢判斷的各種因素都列舉出來,會使人感到不勝其煩,不過,對形勢判斷不必十分在意。不論職業棋手還是業餘棋手,大部分的人都是看一眼就能知道「黑好」、「白好」、「不明」。如果一眼還看不出來,一分鐘左右總差不多了吧。

    形勢好,就不必用強,走穩一些,形勢不明,就可以不緊不慢。形勢不利,就得適當採用嚴厲一些的手段進行侵攻,對於採取這種方法下棋的人來說,形勢判斷的結果影響著他的行棋下子。有時,就在他走穩一點兒,不再用強的時候,不知不覺地盤面變成了細棋。還有一類棋手,不管形勢好壞,他們我行我素。在職業棋手的棋戰裡,形勢一邊倒的情況很少,下成細棋的情況比較多。所以,形勢好也罷,壞也罷,著法基本上沒什麼變化。

    認真地進行了形勢判斷,結果,有輸有贏。後來仔細一想,勝負和形勢判斷不是一個層次的問題,兩者沒有什麼關係。不是因為進行了怎樣的形勢判斷,就贏了,或者就輸了。

    那麼,什麼樣的精神狀態最好呢;不管形勢好壞,懷著一種嘗試的心情,偶然成功的事情不是常有嗎。與此相反,想到已經不錯了,像一尊佛像似的,什麼也不幹,精神就會衰萎。這種衰萎也會反映到棋盤上去。」

    一旦說道棋,王子明的話匣子便打開了,聽得不僅孫敏目瞪口呆,連聽慣了王子明長篇大論的李家姐妹也是合不上嘴。

    「糟糕,我忘了打開錄音筆啦!」沉默半響之後,樓下玩棋的棋迷們都隱隱聽到了一位女孩子後悔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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