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李紫茵和紀長風的勸阻,李紫芸終於沒能借題發揮,餘下的五道題順利地答完,當然,這只是對王子明而言:幾位稱得起北京棋社最強的棋手驚異地發現,集三人心力精心準備的招法在對面這個心不在焉的人面前就如孩子般的幼稚,無論怎樣的精巧構思,對方只要略一思索便能輕易破解,自已就如同如來佛祖掌中的孫大聖,雖有一個筋頭十萬八千里的神通卻是無從施展。
「到底怎麼回事?一道題也就罷了,怎麼每一道都是這樣,難不成這些定式原來就有問題?」徹底失去了信心的李紫芸問道。
「誒,我是不是聽錯了?剛才好像有人在認輸吧?紀社長,您聽到沒有?」王子明嘴裡是在和紀長風說話但眼角卻是瞟著李紫芸,想要表達的意思不問可知。
被眾人所注視的紀長風則是微笑不語,說謊不是他的強項,可現在這個場合實話實說也未見得就會有好處,小姑娘想要記仇的話可是不需要道理的。
「切,認輸就認輸,本小姐能屈能伸,拿得起放得下,這點小挫折又算得了什麼!」明知早晚都要說的小姑娘的確是在認輸,不過只聽口氣的話倒更像是個勝利者。
「了不起,果然是巾幗英雄,光這份氣概就夠我們這樣的凡夫俗子學一輩子的了。」豎起大拇指,王子明大聲讚道。
「剛知道呀你!早幹嘛去了。快點回答剛才的問題,別想轉移話題。」李紫芸緊抓重點毫不放鬆。
「首先要知道一點,就是一個定式能流行起來並被大多數人所接受就必定有其價值所在,但還要知道的另一點就是局部變化是為全局服務的,再正確的定式也有其局限性,因此,作為棋手不要輕易否認一個定式,也不要盲從於一個定式。即便是相同的定式在不同的場合也很可能成為糟糕的選擇,局部的妙手也是要可能成為全局的敗招,這就是為什麼職業高手總是說一定要忘記定式的原因,因為在實戰中,棋手所要下的是現在最好的棋而不是以前最好的棋。之所以剛才幾個變化沒能走出雙方都可以接受的結果,其原因不在於之前的基本型有問題,而在於你們沒有站在全局的角度來思考。
我所找出的這幾個變化都是摘自於一年內業餘大賽中最常見的流行佈局,這些佈局都是經過時間和實戰的檢驗,或許有人會不喜歡,但不會有人認為到基本型為止哪一方落了下風。
定式一詞在詞典中的解釋是指角部,有時也涉及到邊部有關變化的正確應對,只要雙方著法合理,結果兩分或者接近於兩分就可以看作是定式。
定式不是人為所製造的產物,而是自然生成。它出現於實戰,然後受到評議,當它能耐受住一切非議時,便將為人們所採用而形成定式。在應用過和中,哪怕只有少許的不合理,不自然,結果稍有優劣之分,就有可能無人再去採用而自然消亡。
從這個解釋可以得知,定式最重要的是著法的合理性,其次才是結果兩分或接近於兩分。換句話講,就是局部吃一點小虧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合理。
剛才的幾個變化你們也看到了,就局部而言,你們的棋並沒有什麼錯,實際上,如果我把除這一個角之外的所有棋子都拿開,這些變化甚至可以說非常好,但問題在於那些棋子是已經擺在棋盤上的。圍棋不同於象棋,象棋的子是可以移動的,如果現在不好只有找機會把它移到合適的地方就行了。可圍棋的子一旦放到了棋盤上除非被吃掉,否則的話就只能呆在那裡,因此,在下每一手棋之前都必需要考慮前面棋子的效率,如果使自已的棋子效率提高,如果降低對方棋子的效率,這就是合理性的含義。
過於看重一個角地的變化而忘記了全局,這就是你們的失策之處。」王子明引經據典地說道。
「果然如此,看來這就是我們和你最大的差距了。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嗎?」沉思良久,李紫茵開口問道。
「辦法當然是有了。」王子明說道。
「快說,是什麼?」李紫芸催道。
「那就是在落子前先問自已三個問題。第一,為什麼要在這裡走棋。第二,走在這裡是唯一的辦法嗎。第三,不走在這裡會變成什麼樣子。只要你們能毫無疑問地解決這三個問題,那就是想要吃虧也沒那麼容易。」王子明微笑著說道。
「就這麼簡單?」李紫芸吃驚地問道,實在很難相信王子明這麼容易就把如此關鍵地問題告訴了大家。
「就是這麼簡單。」王子明肯定地答道。
「嗯,想想的確是很有道理。如果明白了第一個問題就等於知道了行棋的大方向,明白了第二個問題就等於知道了最佳的落點,明白了第三個問題就等於站在了全局的高度重新審視了一遍棋局,自然也就知道了這一手棋對全局的影響。」紀長風點頭贊同道。
「可是這麼簡單的辦法以前的老師怎麼從來沒有提到過?」李紫芸還是不大相信王子明會如此大度毫不藏私。
「之所以不提是有原因的,因為這個辦法看起來固然是簡單,但如果你照著去做的話就會知道那並不簡單。」王子明答道。
「為什麼?」
「哈,這還不明白,說你笨真是一點也不過分!如果自已一個人研究當然沒有問題,但在實戰中堅持這麼做的話那結果只能有一個,就是一步棋也走不出來!要知道人力有時而窮,無論怎樣傑出的人物面對變幻莫測的序盤有誰敢說自已的選擇就是最好的?」王子明說這些話時很有些感慨的樣子。
「果然高見,不過也是廢話一句。」這是李紫芸面對王子明時最常用的一句評語。
高有高的煩惱,低有低的味道,沒有達到那個層次又怎麼能夠理解那個層次的困惑呢?王子明苦笑著搖了搖頭,夏蟲不可言冬語,多說下去也只能淪為鬥嘴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