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寂寞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艱難的選擇
    劉浩的中盤力量怎麼樣?」陳院長問道。

    「和我大體相當,他的中盤嗅覺非常靈敏,經常能在平淡的局面裡找出挑起戰鬥的機會,是個時時都不能放鬆警惕的對手。」紀長風說道,在坐的眾人中他最有資格說這些話。

    「那王子明呢?」陳院長接著問道。

    「他嗎,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以計算力來說應該是非常的強,但很少能看到他主動挑起戰鬥,而且在面臨挑戰時他總是以騰挪轉換的方法來應對,棄取之間非常靈活,給人以無處可以發力的感覺。」管平邊想邊說,王子明的棋局他認真看過的只有燕北天和黃三的那兩盤,其它的感覺全來自於前些日子共同研究劉浩棋局時的一鱗半爪,所以他也不能肯定。

    「哦,這麼說來兩個人在戰鬥風格上是完全兩樣,正好相互克制。劉浩善攻,王子明善守,看來今天可以看到一盤精彩的棋譜了。」陳院長滿意地說道。

    「陳院長,管社長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大哥攻擊力之強大你們根本就無法想像。我和我姐的棋力如何管社長和趙社長都很清楚,憑心而論,雖然比兩位社長略有不足但也有一拼之力,但在和王大哥下棋時,一旦他要正面交鋒的時候我倆幾乎都是一觸既潰,如果打個比方來說,正面做戰他的力量就像一把重錘,不論前面是怎樣的阻礙都可以打得粉碎,騰挪轉身的時候又像是剃刀一樣鋒利,在對方還沒來得急感到痛之前就已經破體而過。總之,不論是重錘還是剃刀,他的中盤給人的感覺都是無法抵擋的。」不滿於管平含含糊糊的說明李紫芸開口補充到。

    「對,我妹說的不錯,此外王大哥的棋還有個特點,那就是彈性非常強,他的死子比活子更危險,當你吃到你的棋子時往往就已經吃了大虧。」做為和王子明對局最多的兩人之一李紫茵也有自已的看法。

    「說了半天現在棋局到底誰佔優?照小姑娘剛說的白棋剛吃掉一個黑子那是不是劉浩已經落後了?」段強對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聽得是稀里糊塗,他更關心眼前的棋局。

    「話到不如這麼說,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黑棋的趣向獲得了成功,王子明已經把棋局導向了他所擅長的局面,但放棄的那一子的確很大,所以現在雙方的形勢是旗鼓相當,黑棋略為有趣,要說優劣還早得很呢。」陳院長回答了老朋友的疑問。

    「什麼叫略為有趣,好就是好,差就是差,怎麼淨說些誰也聽不懂的話。」段強搞不懂這些評棋的專業術語,不滿地說道。

    「呵呵,段老,當職業棋手說有一方有趣的時候就是說雙方差距微乎其微但有趣的一方發展潛力稍大。當職業棋手說盤面大差的時候往往差距只在四五目的樣子,所以您大可以把心放下來,這剛下了二十來手,要是這麼早就分出了優劣那您依重的劉浩也太弱不禁風了。」管平笑著說道,既然劉浩最為得意的序盤戰都佔不了上風,那以王子明變幻莫測的中盤他又怎麼可能得到便宜?

    對局室中的劉浩努力打起精神,經過冷靜的判斷,他得出的結論和陳院長一樣,雖然棋勢並沒有按照自已預想方向發展,但客觀說來局面還是兩分,白棋並沒有落後,相信以自已的中盤力量一定可以佔得上風。

    然而坐在棋盤前的對手並沒有給他有戰鬥的機會,不論劉浩如何的挑釁,下誘餌,黑棋就是不為所動,被打散的棋局哪一方都沒有成大空的可能,雙方比拚的是所下每一顆棋子的效率,但在平淡的局面下價值相當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你進我出之間誰也佔不到便宜。很快,分散幾處的棋子都獲得了安定,戰鬥的機會不會再有,棋局早早地進入了官子階段。

    「真是高水平的對局,雙方幾乎沒有疑手,在業餘比賽中這簡直不可想像。」陳院長讚歎道。

    「這就叫高水平?沒有戰鬥,沒有死活,沒勁透了。」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這種平平淡淡無風無浪的對局段強看得頭都大了。

    「段老,這你就不懂了,業餘棋手追求的是戰鬥,妙招,棋業棋手追求的是局面的控制,是不出錯招,所以陳院長所說的高水平比賽對您來講當然是索然無味了。」紀長風說道,在這裡,除了陳院長之外以他的棋力最強,對棋局的理解也是以他最深。

    「為什麼,難道職業棋手就不想下出好棋,妙招嗎?」段強很奇怪,這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當然不是了。身為棋手每個人都希望能下出妙手,但業餘棋士追求的是贏棋之後的快樂,而職業棋手追求的則是勝負的本身,所以只要能夠贏棋就不會自找麻煩,打個比方,職業棋手對局時就好像兩個人各自在搭房子,一旦對方的房子比自已搭的好就想方設法地加以破壞,之後便以誰留下的殘磚剩瓦更多來比拚勝負,因此,職業棋手的殺招往往都隱藏在背後,不到必要的時候就絕不亮出,所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越強的手段遇到的反擊也就越為強烈,所以與其將對手逼得退無可退還不如給對方一條退路,這種情況下正招比之妙手當然更為重要。」紀長風耐心解釋道。

    「搞了半天原來職業棋手都是膽小鬼嘛,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段強恍然大悟地說道。

    「切,真是驢唇不對馬嘴,小紀那麼精彩的分析到了你嘴裡怎麼全變了味了。」被稱為膽小鬼一足的陳院長不滿地說道。

    「呵呵,口誤,口誤。」段強笑著道歉道。

    對局室裡的劉浩並沒聽到這番妙論,不過就算他聽到了也要象段強一樣的呲之以鼻,賽前就已經知道面前的這個人是個連業餘段位都有沒有的再業餘不過的業餘棋手了,為什麼他的棋就跟職業棋手一樣不露半點破綻?這個人的心就像石頭做成似的毫無半點貪心,幾次自已故意留下誘餌打算引他出手做戰,但他就是不為所動,只是一步一步地慢慢鋪著棋子,壓縮著雙方的空間。無奈啊!沒有戰鬥,沒有搏殺,甚至連像樣點的攻防都沒有,劉浩的感覺就像是自已舉著一柄大錘在砸一團棉花,費盡全力之後一抬手,棉花又變成了原來的樣子,而自已的手卻已經累得抬不起來了。

    官子戰就官子戰吧,棋到了這個程度也沒什麼可多想的了,好在棋局的差距還很微細,好好走下去,雖然不是自已的強項,但身為頂尖的業餘棋手劉浩不應該害怕這種比鬥。

    「老陳,現在局勢怎麼樣了?」一直關心著棋局的段強問道。

    「單從局面上來分析雙方差距也就在半目之間,勝負極為細微,但從行棋的步調上來看白棋求勝的信心已經動搖了。照現在這種態勢走下去黑棋的勝利是必然的。」陳院長冷靜地說道。

    「什麼?為什麼,不是極為細微嗎?為什麼說劉浩要輸了?」段強對這個推斷難以相信。

    「呵呵,我這麼說是有道理的。你看,在之前白棋總是處於主動挑戰的位置,甚至不惜以身犯險境來挑動黑棋來攻擊,可現在的步調已經全在黑棋的掌握中,在剛才長達五十多手的進程中白棋幾乎是被黑棋牽著鼻子東補西擋,完全沒有還手之力,由此可見劉浩爭勝的信心已經動搖。在棋界有句老話,叫做強者運強,當棋手失去信心的時候勝利也就會離他遠去。」

    「陳院長,你這話可並不完全對,就算劉浩信心不失他也要輸,因為王大哥出妙手了。」李紫芸得意地叫道。

    「哦,怎麼回事?這種局面下還能有妙手?」陳院長驚訝地問道,剛才幾個人對棋局進行了深入研究,結論是在雙方不出錯的情況下黑棋將以半目到一目獲勝,這可是多少位高手集體智慧的結晶,王子明怎麼可能發現大家都沒有發現的妙手?

    對局室裡的空調裝室溫調整在舒適的二十三度,然而汗卻從劉浩的額頭慢慢地滲了出來。黑棋簡簡單單的一步飛將白棋打入了無底深淵:看似薄弱的聯繫卻無法切斷,一旦不能捉住這一子白棋五目的實空便被破掉了,而餘下最大的官子也不過僅有三目,出入之間差距已經擴大到了三目半,在小官子階段這個差距對高手而言這已經是不可能追得上的了,更何況這個面無表情,冷酷地一步一顯把自已擠向懸崖的對手顯然心自智無比堅定,指望他出現錯招恐怕和看到太陽從西邊出來的幾率差不了太多。

    無力感從頭頂一路深入到腳底,棋盒就在眼前在桌角,但劉浩卻已經連抬手去摸棋子的力量也沒有了,放棄嗎?那一個來月的努力成果怎麼辦?堅持下去嗎?直到讓對手無情地折磨到終局?這是個問題。

    第一次,劉浩發現做一個決定是如此的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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