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七月,北方久旱無雨,太陽像火球一樣炙烤著大地,噴射出火苗一樣的光焰。山塘乾涸的成了泥沼。軍營中等著輪番陣送死的魏兵無處躲藏一個個愁眉苦臉,大汗淋漓,腦門黝黑發亮,嘴唇發白爆裂,有缺水的跡象。
魏豹正在帥帳裡發愁,這朝歌要是在攻不下來,士兵怕是要嘩變了,這鬼天氣,真太熱了,穿鎧甲之後,整個人就像鑽進了密封的瓶子,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全身濕漉漉的難受的要死。站在他身邊手搖團扇的兩個美人也像曬蔫的柳枝一樣地垂著頭,無精打采。
「報,大王,外面捉到一個奸細!」
魏豹不耐煩的揮手;「拉下去斬了,這也來稟報,你第一天當兵是不是?」親兵跟著說道;「大王,那奸細說他叫酈食其,是秦王的使者,來向大王獻國的——殺不殺?」親兵抬起頭等著聽魏豹吩咐!
「殺——等等——誰的使者?酈食其!」親兵一隻腳已經衝出了帳篷又跑了回來;「是秦王的使者!」
「帶進來,快點帶進來!」魏豹身體像彈簧一樣從地跳起來。
酈食其的腦袋差一點就離開了身體,他自己還不知道呢。聽到魏豹傳見,立即抖了抖袍袖,整了整束髮紫金冠,邁著四方步來到帥帳!
「魏王殿下,下臣酈食其求見!」酈食其現在也學的跟王竹一樣夾著尾巴做人,老實多了。能屈能伸嗎?得勢了再猖狂也不晚。
「請!」魏豹說的倒是挺簡練的。音調渾厚無比。
「秦國使者酈食其,參見魏王。」酈食其雙膝跪倒,頂禮膜拜;「秦王問候魏王,下臣給魏王帶來了禮物!」
「抬起頭來!」魏豹的聲音冷而威嚴。
「是,大王。」酈食其從一開始就在刻意的示弱,生怕引起魏豹的警覺,因為沉穩的人一般都很敏感!
像狗一樣趴在地的酈食其惶恐的抬起頭來。
魏豹就在他眼前的紫黑色的案幾後端坐,左右兩邊各有一名薄紗妙齡的美人扇著香風!
酈食其心想,媽的,比秦王還昏庸,出來打仗帶著這麼許多美人,像話嗎?魏豹隔著十步遠,用凌厲的眼神逼視著他,卻不開口。
魏豹身材高大,身穿重甲坐在那裡,像一座小山,臉黑發亮,面呈八角,額頭渾圓,兩腮無肉,下巴尖尖,人中短,白眼多過黑眼!一副奸人模樣!酈食其只看了一眼,心裡就有了底,這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容易對付。比起身邊的侍女來,魏豹的長相簡直太慘不忍睹了。
尤其是魏豹左手的那個美人,兩腮紅暈,雙目含情,體態豐膩,黛眉如柳,檀口蘊紅,撩人情思。身穿紅綠絲綢,腳穿繡花絨鞋,風姿卓越,神采迷人,光氣四溢!
酈食其看罷渾然忘我,口角流下饞誕,差點站起來撲過去,幸虧魏豹即使開口說話,才阻止了他發花癡找死!
「你就是酈食其?!」
酈食其隨口答道;「下臣就是酈食其!」心裡卻一直在想,這個女子是誰?這種姿色,就算比起虞姬來也絲毫不見遜色!魏豹艷福不淺。
「薄姬,你們兩個先下去!」魏豹及時的解除了酈食其的疑惑!
薄姬!薄姬!假如把她帶回去獻給秦王,秦王一定會賞賜我萬金的,嘿嘿,天下絕色,天下絕色呀!
兩個絕美的身姿,扭動著腰肢,聘亭裊娜的從酈食其眼前走過去,留下一陣香風,卻帶走了他的魂魄。
魏豹冷哼了一聲;「酈先生似乎對寡人的侍妾有興趣?」魏豹也太直接了,酈食其嚇了一跳,被人當面戳中了心事,滿臉通紅,結結巴巴的說;「大王不要誤會,下臣沒有這個意思!」
「哈哈,有也沒關係,食色性也,男人嗎都一個樣,連寡人也不能免俗。聽說你們秦王還取了劉季的老婆是不是?那個呂雉長的漂亮不漂亮和寡人的姬妾比起來,那個更有風韻呀?!」
正經事兒還沒說呢,先追問這些八卦新聞,魏豹也真是夠離譜的。
「大王的姬妾國色天香,世所罕見,比起秦王的妃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大王真是艷福無邊,下臣非常羨慕!」馬屁山呼海嘯般從酈食其的嘴裡噴出來,直奔魏豹。
魏豹當即被打中,身子搖晃開始有些飄飄然了。
「那是當然,薄姬可是天下第一美人,而且——對了,你們秦國沒有女子了嗎?為什麼秦王好端端的要取個寡婦?!」魏豹眉飛色舞,興致勃勃!
酈食其對他也真是心服口服外加佩服了,外面攻城的士兵鬼哭狼嚎,血流成河,他還有心思在這裡探討秦王為什麼要取寡婦的問題!心想,那我怎麼知道,我這裡還害怕呢,萬一那一天呂雉得勢了,能饒得了我嗎?
「啟稟大王,秦王是為了向天下諸侯表示好,所以才迎娶呂雉的。這說明秦王已經完全承認了各地諸侯的合法地位,已經不再惦記函谷關以外的土地了。」
酈食其故意把話題從八卦新聞方面引開,引導魏豹回到政治和軍事來,可是魏豹也不只是故意,還是的確混蛋,偏偏的不理這個茬,撇著嘴自顧自的問道;「呂雉今年也有三十歲了,這樣老的女子在寡人的宮殿裡,也只配掃地打水做苦工,怎麼能得了大雅之堂,這秦王也真是丟人!」語氣有些不屑。
酈食其心說,你懂個屁,年輕漂亮的秦王前些年都玩膩了,現在換換口吻,搞一些成熟的,說不定過兩天還會生出什麼『龍陽之癖』呢,你管的著嗎?
「大王說的有理,秦國現在不同以往,國內不但人才凋零,就連美人也很凋零,秦王實在是找不到很有姿色的女子了,有個呂雉也只能湊合了!」
魏豹歎了口氣表示同情;「沒想到秦國的江山沒落如此,這樣,一會兒你走的時候,把寡人的美人帶幾個給秦王送去,除了薄姬之外,隨意挑選!」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酈食其幾次想要說明來意,都被魏豹攔住了話頭:「對了,酈先生,你帶了什麼禮物來,給寡人拿來看看!」
酈食其心想,我日,你就沒個正經事兒,你要是不亡國,真是老天瞎了眼了!
「因為路途遙遠,下臣只帶來珍珠一斛,另外還有一件秦國的國寶,希望大王能夠笑納!」酈食其心裡開罵,臉笑的更燦爛!
「珍珠先不要管他,先把國寶拿來給寡人看看!」魏豹的嘴巴都要笑歪了,在不是剛才一本正經的模樣,有些失態。
人不可貌相!酈食其的判斷全盤失誤,這根本就是個紈褲子弟加二世祖。
「珍珠在臣的馬背,國寶下臣隨身帶著,請大王過目!」酈食其在懷裡一摸,取出個一尺長寬的精美黑盒子,高高的舉過頭頂。親兵立即接過去,小心翼翼的呈給魏豹!
「大王,這裡裝的是秦國的『鎮國寶鼎!」乃是昭襄王年間煉製而成,當初冶煉時,熔鑄了九九八十一次,裡面凝聚著九個童男童女的血精,質地考究,造型別緻,是絕世的寶物。」
魏豹打開盒子一看,裡面果真站著個三足銅鼎,精緻古樸,造型美觀,拿在手中光滑如玉,隱隱的還有一股寒氣侵襲鼻觀,面的侍女圖案惟妙惟肖,就像是真人一般,一下子就直眼了。
「好,真好,酈食其,回去替寡人多謝秦王!你回去,那一斛珍珠賞賜給你了。」魏豹雙目緊盯這銅鼎,像轟蒼蠅一樣,揮了揮寬大的袖子:「走,走。」
酈食其真想給他一頓耳光,打掉他滿口牙齒,見過昏庸的,沒見過如此昏庸的,收了禮物就趕人,老子還沒說事兒呢!
「啟稟魏王,下臣現在還不能走,秦王交給下臣的任務,下臣還沒有完成呢!」酈食其把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希望可以引起魏豹先生的一絲注意!
魏豹果然想起了什麼,怔了一下,放下銅鼎,警惕地說;「秦王不會平白無辜的給寡人送禮?他有什麼事情要求寡人?」
「大王睿智,大王睿智,秦王的確是有事相求!」終於回到正題來了,酈食其感謝天感謝地感謝陽光照射了大地!!
「秦王讓下臣前來面見大王,一來是因為秦王仰慕大王英勇善戰,所向睥睨,是世所罕見的英雄人物。二來是想求大王借一條路給秦王——讓秦軍通過!」
「什麼,借道?」魏豹輕輕地把銅鼎放回到盒子裡,冷笑道;「秦王為什麼不從趙國原路返回,偏偏要向河內借道,不會是想來分一杯羹!」
「魏王千萬不要誤會,以您的英勇睿智,只怕還在西楚霸王項羽之,秦國現在殘破的屋無片瓦,庫無斗谷,士兵不能萬,怎麼敢來捋大王虎鬚呢,實在是因為項羽爪牙臨江王共敖,無故興兵佔領了秦國邊境城邑巴郡,所以,秦王想從河內過境前往武關,這樣可以縮短十幾日的行程,別無其他的目的。請大王務必體諒!」
「啪!」魏豹蓋了錦盒的蓋子,翻臉不認人道;「寡人要是不體諒呢!」
「哎呀,大王,您要是真的不體諒,秦國就完了,秦國完了,共敖的勢力就會增強,共敖的勢力強大了,項羽的勢力也就會跟著膨脹。河內和秦國臨近,共敖下一個要除掉的就是大王您呀!」
魏豹重新打開了錦盒,端詳了一番,翻了翻眼皮,沒說話!
「秦王已經走投無路了,要是大王一定不肯借道,那——那秦王也準備孤注一擲,舉全軍之力,打開一條血路,秦軍將士,日夜盼望返回秦川,一定會以一當十,拚死力戰。大王阻遏歸師,即便是勝了也必然是慘勝!兩敗俱傷啊,大王!」
魏豹嘴角翹,露出一絲詭笑,重新從盒子裡拿出青綠色的銅鼎:「好寶物,好寶物,秦王把這麼好的寶物都送給了寡人,寡人也不會太小氣的,就借一條道給他,不過,你記住,秦王欠了寡人一個人情,將來一定要還的!」
酈食其連忙叩頭;「大王放心,秦王為人最重情義,一定永世不忘大王的恩情,假如大王有一天用的著秦國出力,秦王一定舉全國之力相助,絕不食言!」
魏豹慢吞吞的從案幾後站起來,走到酈食其身邊把他攙扶起來,笑道;「酈先生可一定要遵守承諾,寡人不會虧待先生的,除了那一斛珍珠,寡人這裡還有五名美人相贈,你帶回去,要獻給秦王還是自己留著,看著辦,來人!」
「大王,您的美人還是先記著,下臣公務在身,需要立即返回軍營,還請大王下旨,沿途放行,以免引發兩軍誤會。」
魏豹道;「既然如此,先生就放心走,只要秦軍不踏進朝歌百里,我軍就不會進攻,我會派人在百里之外設防,你們千萬不要耍花樣。」
酈食其急道;「這樣的話,下臣更要告辭了,以免秦軍在不明情況下越過大王的底線!」
走出門口的時候,酈食其忽然又轉回來,咳嗽了一聲說;「朝歌城之所以久攻不下,是因為城內的士兵以為殷王司馬夷還活著,假如大王派人進城,告訴司馬丹就說,司馬夷已經被秦軍斬殺,呂雉下嫁秦王,秦軍即將出函谷關配合魏國兵馬行動,司馬丹必定放棄抵抗,白旗投降。」
魏豹一愣;「這——寡人怎麼沒想到啊!」
酈食其心想,以你的資質的確很難想的到。
看來沛公劉邦死了之後,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秦王一個明主了!其餘的不是殘暴嗜殺,就是酒囊飯袋,江山交到這些人手,的確像秦王分析的那樣,不日將成為異族胡人的牧場了。
魏豹滿心歡喜,立即命人鳴金收兵,自己帶著一對親兵,前往城下向司馬丹勸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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