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曉飛推門進來,見趙長風正在看文件,就輕手輕腳地拿起桌上的茶杯,給杯子裡續上了水,然後就側身候在一邊。
趙長風就知道鮑曉飛一定有什麼事,就放下文件,抬頭看著鮑曉飛:「嗯?」
「老闆,我有個情況要向你匯報。」鮑曉飛輕輕挪動一下腳步,往趙長風身邊靠了靠,低聲說道:「段書記的愛人勞動局社保中心主任毛芳芳出國了。」
「毛芳芳出國了?」趙長風驚訝地問道:「去了什麼國家?你是怎麼知道的?」
「去加拿大看兒子去了,他們的兒子段成輝在加拿大讀書。」鮑曉飛恭敬地回答道:「我一個遠房表妹就在勞動局社保中心工作,我是聽她說的。」
「小鮑不錯,越來越成熟了。」趙長風對鮑曉飛的表現很是滿意,這個情況非常重要,自己身邊的人就需要保持足夠的政治敏感性。前兩天錢雲楓剛剛被捕,現在毛芳芳就出國去了加拿大,這件事情很是蹊蹺,難保兩者中間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聯繫。
聽到小趙老闆的誇獎,一股暖流從鮑曉飛心頭湧出迅速擴散至全身,他整個人似乎也煥發出不一樣的光彩,他笑嘻嘻地說道:「天天跟在老闆身邊,我再不有點進步,那不是白跟在您身邊了嗎?」
「剛誇你一句,你就翹尾巴了?」趙長風笑呵呵地看著鮑曉飛,雖然跟在自己身邊不長,但是趙長風基本上已經掌握鮑曉飛的脾氣,瞧他語氣神態,肯定還有有些貨沒有放出來呢,「還有什麼情況,被藏著掖著。都給我倒出來吧!」
「老闆,我這點小心思哪能瞞過您的法眼?在您面前哪裡敢藏著掖著啊?這不我還沒來得及向您匯報呢?」鮑曉飛笑嘻嘻地又拍了一記馬屁,「我確實從我表妹那裡還瞭解到了兩個值得注意的情況。第一個情況就是,毛芳芳上個月剛去加拿大看過兒子,現在還不到一個月,毛芳芳又要過去。確實讓人感覺有點奇怪;第二個情況就是,前段時間,社保中心的出納靳小紅被縣檢察院反貪局帶走了。不過一天後靳小紅又被安然無恙的放了回來。」
「社保中心的出納?」趙長風心中微微一驚,他立刻聯想起某種可能,「小鮑,那個出納被反貪局帶走地準確時間是?」
「是十二月十六日,十六日下午靳小紅被抓走,十七日下午就被放了回來。」鮑曉飛說道。
果然是這樣!趙長風的猜想立刻得到了證實。十二月十六日正是李尚銀帶隊去後沙鎮查天聯皮鞋廠走私的時間。而在這同一時間內,段志魁的愛人毛芳芳任主任的社保中心出納靳小紅被檢察院反貪局的人帶走,這說明了什麼問題?趙長風也隱約聽莫日根說過。反貪局局長老劉就是錢雲楓和常自鳴地一桿槍。在李尚銀要查錢雲楓和常自鳴走私的問題時,反貪局劉局長這桿槍卻瞄準了毛芳芳的出納。裡面肯定是大有文章啊!
「小鮑,你怎麼看?」趙長風沉吟了半天,忽然間問道。
鮑曉飛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小趙老闆會忽然間問他地看法,他遲疑了半天,才說道:「老闆,我、我害怕說不好。」
「僅僅是談一談你的看法,有什麼說好說不好的問題?你心中怎麼想的就怎麼說出來吧。」趙長風靠在皮轉椅上,笑著鼓勵鮑曉飛。
鮑曉飛得到了鼓勵,膽子就大了起來。他想了一下說道:「老闆。我在想,這會不會是一種段書記的一種策略啊?把兒子和老婆都送在國外。自己就沒有了後顧之憂,而且自己一個人行動也方便些……」
「好。我知道了。」趙長風點了點頭,他靠在皮轉椅上輕輕搖動著身體,雙眼望著天花板,沉思起來。
趙長風本來以為錢雲楓被抓起來以後,最緊張的應該是和國虹、王亞力、陳大河這些圍著錢雲楓轉的錢系常委。但是趙長風卻沒有想到,表現最為緊張的竟然是段志魁。趙長風當初安排李尚銀去海關地時候,只是想借助段志魁轉移一下錢雲楓的視線、削弱他對李尚銀地警惕心理,可是趙長風實在沒有想到,錢雲楓被抓起來之後,竟然會累及段志魁。雖然說段志魁和錢雲楓最近兩個月步調很一致,但是這只是他們暫時的媾和,從長遠看,段志魁和錢雲楓注定了是政治對手,這也就注定了錢雲楓和段志魁不會在經濟利益上有什麼糾纏。所以趙長風並沒有奢望通過調查錢雲楓來扳倒段志魁,可是從實際效果上來看,段志魁恐怕要……
想通了其中關節,趙長風心中就有了道理。他撥通了衛建國的電話,輕聲說道:「衛書記,在辦公室吧?我有個問題要過去向您匯報一下。」
「呵呵,長風老弟,還和我整這麼客氣啊?」通過錢雲楓、常自鳴被捕這件事情,衛建國再一次見證了趙長風的令人恐怖的實力。自己這個年輕的搭檔似乎是無所不能,所有當在他道路前面的絆腳石都被他一腳踢開了。官場上一向是強者為尊,所以衛建國對比自己年輕十幾歲的趙長風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敬畏又參雜一點點嫉妒,「要不我到你的辦公室去吧。」
「您是班長,還是我過去吧。」趙長風不由分說地掛了電話,起身就往外面走。雖然衛建國已經承認了粵海縣政局由趙長風來主導的局面,但是趙長風卻並沒有因之得意忘形,他對衛建國一如既往地保持著尊重,無論是表面上地還是內心中地。
推門進了衛建國辦公室,裡面只有衛建國一個人。
這兩天其實衛建國的辦公室也很熱鬧,眼見錢雲楓那麼強悍地人物都倒了,粵海縣混亂多年的政治秩序馬上就要回歸到常規狀態,那些眼裡有水地幹部就開始尋找新的靠山,被冷落了近兩年的縣委書記衛建國也立刻變成了香餑餑,辦公室變得門庭若市起來。剛才衛建國接到趙長風的電話後,立即把辦公室裡的人都趕走,還讓秘書曹一兵在外面擋駕,除了小趙縣長外,其餘人等一律不能放進來。
見趙長風進來,衛建國立刻起身從寬大的辦公桌後面繞了出來,快步迎了上來,親熱地拉著趙長風的手說道:「長風老弟,來,坐,坐、坐!」
兩個人並排地坐在長沙發上,曹一兵泡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放在趙長風面前,就悄然退了出去。
「衛書記,我得到消息,段書記的愛人毛芳芳去加拿大了。」鑒於目前和衛建國的關係,趙長風也沒有繞來繞去,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
衛建國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也是一驚:「她去加拿大幹什麼?」
「說是看在加拿大讀書的兒子。」趙長風說道:「可是,馬上就要農曆新年了。」
「是啊,這個時候社保中心的主任怎麼可能丟下一攤子事情出國呢?」衛建國也是一個官場老油子,他自然知道這個消息中意味著什麼,「這不僅僅是官僚主義作風在作怪,也不僅僅是不負責任……長風老弟,我看這問題很不簡單呢!」
「是啊。」趙長風點了點頭,說道:「衛書記,我聽下面人反映,最近領導幹部中出國的現象比較多,而且還存在一種相互攀比的苗頭。今天你去新加坡,明天我就要去泰國;今天這個部門去了法國,那麼明天那個部門就要去美國。這種領導幹部攀比出國的現象愈演愈烈,既浪費了國家大量行政經費,又形象了領導幹部的本職工作。」
「是啊,這種苗頭要不得!是有那麼一些部門、那麼一些領導,把出國當成一種福利、一種待遇,這種歪風邪氣是到了要剎一剎的地步了!」衛建國心領神會地說道。
「對,是要打擊這股歪風邪氣啊!」趙長風嚴肅地說道:「按照國家有關規定,領導幹部的因公出國護照由政府統一管理,因私出國的護照則由各單位組織人事部門負責管理。可是在實際工作中這一規定並沒有得到嚴格貫徹,很多領導幹部的護照都掌握在自己手裡,這就使得政府在管理領導幹部出國的問題上存在著真空地帶。」
說到這裡,趙長風頓了一頓,給衛建國一點思考的時間,然後才繼續說道:「針對這些情況,我建議,由縣委辦和政府辦兩家出面把縣裡科級以上幹部的護照收起來統一負責管理。領導幹部若是因為工作需要或者因為私人原因需要出國時要向縣委正式提出申請,經過縣委的批准後,才能到縣委辦或者政府辦領取護照辦理出國手續。」
「長風縣長,你這個建議很好!」衛建國眼睛一亮,「這樣就可以把原來有些混亂的領導幹部出國的問題進行有序化管理,從而避免以前種種不良現象的出現。我這就讓老解起草一個通知發下去,兩天之內全縣所有科級幹部的護照必須收繳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