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席書記辦公會的,除了常務副市長趙長風外,還是市委辦主任張一磊,只是張一磊列席書記辦公會多數都是為了記錄,一般是沒有發言機會的。這次書記辦公會結束後,劉馳特意把張一磊叫到了辦公室。
「一磊,你對這封舉報信怎麼看?」劉馳把材料放在桌上,隨口問道。
張一磊沉吟了一下,看著劉馳的臉色說道:「劉書記,現在有些老百姓總喜歡告狀,俗話說身正不怕影子斜,楊金花院長究竟有沒有幹那些事情,查一查就知道了。」
劉馳高深莫測地笑著,他當然知道楊金花不但扣了被告的車當作公車用,而且還幹出了其他更惡劣的事情。但是這個時候他卻不能告訴張一磊,縱然張一磊是市委辦主任,是他身邊的人。
「是啊,是需要查一查。」劉馳說道:「楊金花同志還是太年輕啊,年輕人容易心氣高,氣勢盛,不知道怎麼處理幹部與群眾的關係,不知道怎麼解決堅持黨性和個人利益之間的關係。很可惜啊!」
張一磊琢磨著劉馳的意思,試探著問道:「劉書記,這麼說,楊金花同志他?」
劉馳笑了笑,問道:「一磊主任,這個問題是誰提出來的?」
張一磊愣了一下,說道:「是趙市長。」
「你還不瞭解趙市長地行事作風嗎?」劉馳意味深長地看著張一磊。「趙市長哪一次發言不是坐了充分的準備的?」
張一磊眼睛一亮,「劉書記,這麼說楊金花這件事情。趙市長也是事先調查過之後,才在書記辦公會上拿出這封舉報信地?」
「不好說,不好說啊!」劉馳擺了擺手,「趙市長有沒有調查過我不清楚,不過我是不希望這件事情是真的啊。從關心愛護幹部的角度出發,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個同志出問題啊。」
「劉書記,您的意思是?」張一磊被劉馳的態度弄糊塗了。
「一磊主任,你牽個頭。先調查一下吧,先搞清楚基本是事實吧。」劉馳端起了茶杯。
「好,劉書記,我馬上去。」張一磊知道他該離開了。出了劉馳辦公室的門,張一磊心中還在琢磨劉馳究竟是什麼用意?不管怎麼說,劉馳先讓他牽頭去調查,而不讓紀委書記秦曉明去做,就說明劉馳還是留了幾分餘地的。
常委會議題進行了大半,付罡庭自始自終臉上都掛著淡淡地笑容,一副心情很不錯的樣子。彷彿根本不知道楊金花地問題就要在這次常委會上進行討論了。
「下面談一下邙北市法院的問題。」劉馳環視了一下會場,說道:「前天的書記辦公會上,長風反映他收到了一封實名舉報信,舉報邙北市法院存在某些問題。這件事情我讓一磊同志去調查了一下。一磊同志,你來介紹一下調查的情況。」
張一磊打開了筆記本,看了看劉馳,說道:「劉書記,根據調查的情況來看,舉報信中反映的事實基本上存在,只是在一些細節上還有一些出入。我現在向大家匯報一下。」
應該說。張一磊匯報的基本上還是符合事實的,只是在某些地方稍微修飾了一下,為楊金花遮了不少丑。張一磊匯報完畢之後,劉馳就說道:「現在情況大家都清楚了。大家都談談,對這件事情是個什麼看法?」
會場上陷入了沉默。很多人都以為,會議的高潮是爭論,認為唇槍舌劍才是會議的高潮,是會議最精彩地部分,實際上是錯了,是他們不不懂會議。會議上真正的高潮不是那些唇槍舌劍的交鋒,而是那恰到好處的沉默。在很多時候。沉默是必須的,也是必要的。這才是會議的真正的高潮。
沉默難道真的是沉默嗎?不是,沉默是一個給所有人整理思緒,劃分立場的機會。在沉默中,有人會妥協,有人會轉向,有人會思考,有人會憤怒,也有人會真地失語。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種態度,而正是沉默,讓他們把這種態度,把他們自己暴露出來。無論是什麼問題,暴露出來總比隱藏起來好!
付罡庭沉默了有兩分鐘,輕輕咳嗽了一聲,準備說話。這兩分鐘是正好,是恰到好處的。如果他沉默太久,別人會誤解他不敢說話;如果他沒有經過這個沉默,別人又會認為他其實是早坐好了準備,所以才會如此迫不及待。所以沉默也是把雙刃劍,弄不好就會傷到自己,讓自己無法收場,只有這樣不長不短恰到好處的沉默,才能讓付罡庭可以進退自如,讓別人捉摸不透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說起這個舉報信啊,大家都應該不陌生,天天和它們打交道嘛!」付罡庭呵呵一笑,語氣輕鬆地說道:「現在地老百姓都不簡單啊,不管是什麼雞毛蒜皮的事情,都學會了動不動就寫舉報信。就拿我來說吧,每天至少都要收到十幾封舉報信,且不說閱讀這十幾封厚厚的舉報信會佔去我多少時間,就說應該怎麼對待這些舉報信吧。究竟該怎麼辦呢?查,還是不查?不查吧,舉報信一封接一封,言之鑿鑿,有根有據的,彷彿都是事實一般,可是如果一封一封地去查,我們就會發現,很多信其實就是誇大其詞,甚至是捏造事實故意造成聳人聽聞的效果。我們這麼一查,會挫傷幹部的積極性,打擊下面幹部搞工作的熱情啊!大家都知道,搞經濟建設一定需要一個安定團結、穩定的環境,這一封舉報信、兩封舉報信地一查,安定團結地環境沒有了,人心也亂了,還辦什麼事情,還搞什麼經濟建設?我看寫這些舉報信的人多數都是在別有用心啊!」
「當然,我說這些不是針對一磊同志。」付罡庭看了一下張一磊,「我剛才說地只是大多數情況,具體到邙北市法院這個問題上,可能還是有些區別的。剛才一磊同志已經匯報了,把整個事件已經調查的很清楚了。那麼我就針對這個情況說兩句吧。」
「據我瞭解,楊金花同志還是個很不錯的同志,可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出現這樣的事情,竟然會私駕扣押車到外面去,這太不像話了!對於這個事情,我的一件是要本著嚴肅認真、教育後人的態度進行處理,而且一定要處理到位,不能對這種違紀行為進行姑息縱容。」付罡庭一副大義凜然地模樣,「具體該怎麼處理,還是請劉書記拿個意見吧!」
付罡庭發言完畢後,會場上有陷入了一陣沉默。應該說,付罡庭這一套太極拳打得還是很不錯的,避重就輕地把楊金花的問題歸結到一個私開扣押車上去。而對於那些毆打李煥文,把李煥文強制性送到精神病醫院去的行為壓根就沒有提,更沒有提楊金花在李煥文的案子中徇私舞弊的行為。這拳頭高高的舉起,卻輕輕地落下,姿態拿捏只巧妙,實在讓人歎服。而且付罡庭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如果有人提出異議,那麼就是與他付罡庭過不去了。
錢兆均低頭看著材料,心中盤算著究竟該站在哪一邊。這時他感覺到劉馳的目光投向了他,他知道該他發言了,再等下去,劉馳可能就會點名了。
「付書記的話很有道理,振聾發聵,讓人深思啊!」錢兆均把材料合上,慢條斯理地說道:「不過具體到楊金花同志的問題上,我覺得還是要尊重事實,不能說因為楊金花同志一直以來表現不錯,就可以忽略她在李煥文案件中暴露出來的嚴重問題。身為領導幹部,一定要嚴格要求自己,楊金花在這件案子中工作方法簡單粗暴,我認為這種傾向值得我們警惕,我建議政法系統要舉一反三,進行深刻排查,看還有沒有類似李煥文這樣的事件的存在。」
付罡庭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了一下。他當然明白,楊金花的問題遠非李煥文案子這麼簡單,楊金花在法院干了太多愚蠢的事情。這個李煥文的案子還可以通過種種方法來掩飾,可是如果在政法系統進行大排查,排查出楊金花的其他問題,那可不是說想掩飾就能掩飾的過去的。付罡庭抬頭望了一眼錢兆均,錢兆均什麼時候和趙長風坐在一條板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