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束後,在邙北市大小官員的簇擁下,王大奎紅光滿面地走出了餐廳,司機早已經把車開了過來。王大奎站定,轉過身來,於是邙北市有資格握手的官員按照職務的高低爭先恐後地和王大奎握手,那些沒有資格上前握手的官員就遠遠地在站在一邊且羨且妒地看著。
握手完畢後,王大奎微笑著又向那些沒有資格和他握手的官員揮了揮手,於是那些官員們頓時熱淚盈眶,感受到了上級組織春天一般的溫暖。他們臉上堆著燦爛地笑容,拚命地沖王大奎部長揮舞著手臂,似乎笑容越燦爛,手臂揮舞的越猛烈,王大奎部長就記得誰一樣。
王大奎沒有再理睬笑臉們和手臂們,他轉身步履穩健地走向小車,背影極為高大。來到小車前,秘書已經慇勤地把後門打開,彎著腰等待王大奎上去。
王大奎卻猛一回頭,沖蔡國洪招了招手,說道:「國洪同志,上我的車吧!」
蔡國洪微微一怔,便歡天喜地地一路小跑過去,恭敬地侍候王大奎上了車,自己才鑽進去。
在場劉馳、劉光輝、付罡庭等人都用複雜地眼光看著這一幕。
王大奎的專車絕塵而去,消失在***輝煌的邙北市夜色之中。邙北市的領導們這才不約而同地用手揉動著發酸的脖子,紛紛坐上了自己的小車。
劉光輝和趙長風並排走著,他隨口問趙長風道:「長風,待會兒有什麼安排?」
趙長風小心地回答道:「市長,您說吧。」
劉光輝笑了一笑。說道:「去喝杯茶吧,老地方,凱旋宮。」趙長風立刻點了點頭,說道:「我正想去騙市長的碧螺春喝呢!」
劉光輝沒再說什麼邁步向那輛黑色的藍鳥走去。趙長風望了劉光輝的背影一眼,也轉身向自己黑色地桑塔納兩千走去。
趙長風上了車之後,司機老邢打著發動機,卻並沒有冒失地把車開出去。在官場中車的順序也是有講究的,必須按照職務的高低大小依次發車。這個也不用有人現場指揮。也沒有人敢插隊,小車司機們都十分清楚各自所處的地位,一輛輛小轎車按部就班地離開了市委賓館餐廳的停車場,然後各奔東西,消失在邙北市的大街小巷之中。
趙長風來到凱旋宮,劉光輝的藍鳥早已經停在了裡面。趙長風下了車,劉光輝地秘書古藺過來把他迎了進去,和前兩次在凱旋宮見面時古藺意氣風發相比,現在古藺身上似乎多了一些沉穩。也許劉光輝最近的遭遇一定讓古藺多了不少感悟。
劉光輝的遭遇也就是古藺的遭遇。秘書和領導之間的關係就是休戚與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前一階段邙北市的政局波濤四起,時而一波三折,時而峰迴路轉,古藺也跟著政局的變化為劉光輝時喜時憂。只是很多時候,古藺不能像老闆劉光輝做得那樣好,雖然他極力控制,可是還是會有一些極小的細節透露出他內心的秘密。
不過說老實話。古藺做得已經足夠好了,只有趙長風這樣觀察力極強、心思極為敏感地人才能感受到那絲毫之間地差異。
跟隨古藺上到二樓休息室,劉光輝正坐在沙發上抽煙。見到趙長風過來,也沒有說話,只是對趙長風點了點頭,用夾著煙的手指了指身旁的沙發,示意趙長風坐下。
古藺過來為趙長風泡上一杯茶,就乖巧地退了出去。
趙長風見古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這才扭身面朝著劉光輝。誠懇地說道:「市長……」
劉光輝笑著擺了擺手。示意趙長風什麼都不用解釋,他親熱地說道:「長風。恭喜你啊!」
「市長,您這說的是什麼話啊?」趙長風惴惴不安地說道。
劉光輝笑道:「長風,你已經要主持市政府的工作了,在邙北市可以獨擋一面了,難道不值得恭喜嗎?」
「市長!」趙長風誠懇地說道:「什麼主持工作、獨擋一面啊?我不過是暫時替您看家而已,在您去省委黨校學習的日子裡,替您把邙北市政府這一攤子事情照看好,接觸您的後顧之憂。邙北市有個什麼決策,我一定要先請示過您,再坐決定。市長,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不管我是在邙北市工作還是到其他地方去工作,我都永遠是您地老部下!」
趙長風這話說的誠懇之極,劉光輝就有些感觸,搖頭感歎道:「長風,你有這一片心就夠了,我心領了!說實話,我這一去省委黨校學習,還能不能再回邙北市我也不知道。所以,邙北市政府的工作將來就靠你來把握了!」
趙長風惶恐不安地說道:「市長,您說地這是什麼話?您不過是暫時到省委黨校學習一段而已。趙叔也可能是出於某種苦衷,不得不這樣做吧?您是趙叔身邊最親近的人,等過了這個風頭,趙叔一定會讓您回來的。」
「哎,誰知道呢!」劉光輝又搖了搖頭,說道:「長風,我跟在老闆身邊六年多,六年多啊!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啊?從中州市政府跟到中原省政府,整整跟了六年多,放在現在的官場上,有幾個人能做到呢?」
「是啊,罕見,非常罕見。」趙長風附和道:「一般秘書都是干個兩年左右,跟在領導身邊三年已經算是非常長的時間了。至於跟在領導身邊六年以上,市長,您是我見到的頭一個。就沖您對老闆地這份忠誠,天底下就沒有幾個秘書能夠做得到地。說實話,市長,假如讓我和您異地相處,讓我也跟著某一個領導,在他身邊干六年秘書,我做不到!」
劉光輝臉上就露出一絲驕傲的神色,他沉浸在回憶之中,微笑著對趙長風說道:「長風,這中間我不是沒有機會。有好幾次,老闆都給了我機會,問我願意不願意下去鍛煉一下,我擔心新秘書過來不瞭解老闆地工作和生活習慣,服務不好老闆,就拒絕了一個又一個的機會。」
「可是啊,真沒有想到!」劉光輝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真沒有想到,最後我會是這麼樣的一個結局!老闆竟然在這個時候會讓我去黨校學習。」
趙長風見劉光輝情緒有些負面,連忙摸出煙來,遞給劉光輝一根,以阻止劉光輝在這方面說的更多。如果讓劉光輝繼續說下去,無論是對說話者劉光輝又或者聽眾趙長風都不好。
「市長,來,抽煙。」
劉光輝接過趙長風的煙,拿在手裡看了一看,又是一通感慨:「長風,四個多月前,你到邙北市來的時候,根本不抽煙,可是四個月過去了,你都隨身裝著煙了,可見,這下面的情況的確複雜啊!趙長風摸出ZIPPO打火機,欠著身雙手伸過去,為劉光輝點著了火,然後自己又點了一根,笑著說道:「也是啊,大學畢業五年半都沒有學會的東西,在邙北市四個月都學會了呢!」
劉光輝抽了兩口煙,思緒又回到了剛才的話題上。他撣了撣煙灰,望著趙長風說道:「長風,你知道,我不是捨不得邙北市市長的位子,在你剛來的時候,我就打算把這個市長的位子讓給你,只是你資歷不夠,我要等你熬一熬資歷。剛才你說是替我守著邙北市市長的位子,其實我是替你守著邙北市市長的位子,要不半年前,我早就回省裡了。」
趙長風連忙說道:「市長,多謝您的這一番心意,您對我的關心和愛護我都銘記在心呢!」
「長風,你是一個好同志啊!」劉光輝搖了搖頭,繼續說道:「長風啊,你應該理解我的心情的。我實在是不願意以這種方式離開邙北市,這種方式比蔡國洪好不了多少,都是以一個失敗者的身份離開邙北的。但是蔡國洪在邙北市又貪又腐,任用私人,大搞關係,把邙北市搞得烏煙瘴氣。可是我在邙北市又是什麼樣子?長風,我可以對你拍著胸脯說道,除了收了一些煙酒茶葉之類的日用品,現金我是一毛錢沒有收過,邙北市是黃金之鄉,可是這黃金我劉光輝也是一克都沒有伸手拿過。所以當初娟子的事情,我才會一分錢都拿不出來,若不是長風你幫我的忙,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可是就我這麼一個兩袖清風,嚴格要求自己的領導,最後落了一個跟大貪污犯蔡國洪的下場,你說我心裡能夠平衡嗎?」劉光輝越說越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