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拿穿越不當工作 正文 第七章
    驀然這次回來,帶給妹妹的禮物是他從深海弄到的一個海螺,那海螺形狀非常奇特,而且淡粉的顏色看起來尤其動人,姍姍喜歡得不得了。

    「街上也有賣的,」驀然說。「我挑來挑去都沒看見特別好的,這個是戰友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就給了我。」

    「哦哦!」姍姍很興奮地拿著海螺看了又看,突然她問,「哥,你那戰友帥麼?」

    驀然大笑。

    「我說,你怎麼就關心人這個呀?」他搖搖頭,「說實在的,姍姍。你想要找出比瑄瑄爸爸還帥的,這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啊!」

    「唉,倒也是。」姍姍大咧咧地靠坐在哥哥的床旁,「誰叫人家是古今第一鐵血帥哥?衛階那一類的又不符合我的審美觀。哎,此所謂『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哦,驀然忽然想起,妹妹已經知道真相了。

    「感覺怎樣啊?」他伸手拍了拍姍姍的胳膊,「得知一切真相之後?」

    姍姍捧著海螺,凝神想了想:「不出我所料。」

    這倒是令驀然完全沒想到的回答!

    「也不是說完全不驚訝吧,只不過,我一直就覺得有問題,現在只是預感得到了證實,心裡反而覺的踏實了。」姍姍說著,抬起手碰了一下腦後的髮髻,「看,媽媽把這個給了我!」

    辛驀然定神一瞧,是一根玉簪。

    「爸爸給媽媽的求婚禮物。」姍姍有點得意,「媽給我了。」

    那根玉簪驀然見過,林蘭一直當寶貝似的收在屜子裡,只有很特別的日子才會拿出來戴。

    「這是二號。」姍姍拔下玉簪。慢慢地說,「一號在南宋。」

    驀然一愣!

    「嗯,在你生父手裡。」姍姍哥哥,又繼續說,「在他的一個妾室手裡。」

    驀然有點不知說什麼好,這麼細的細節,林蘭卻沒有和他說,大概太過隱暖細膩的情感,只能供女性之間分享。

    「媽媽的回憶錄,豐富得像本書了。」姍姍開玩笑道。

    「嗯,到時候弄個炫目的標題。」驀然也笑,「就叫《我是如何嫁給霍去病的》。保證大賣。」

    「還大賣呢!真要出書,咱媽第二天就得被爸爸的粉絲給暗殺了。」姍姍翻了翻眼睛,「再說了,她可不是費盡周折才嫁給爸爸的,她根本寫不出來書,哼!」

    驀然笑道:「那就該讓爸爸寫一本書:《我是如何娶到林蘭的》,爸爸不是費盡周折才娶到媽媽的麼?」

    「哈哈!那樣的話,媽媽真的會成女性公敵的!」

    「不過話說回來,然後呢?你沒別的想法了?」

    姍姍想了一會兒,「就是那天回家路上,看見霍去病居然在菜場裡買茄子,這令我感覺詭異。」

    驀然再次大笑!

    「他還以為茄子出了問題,問我是不是買錯了,是不是不要紫茄子要白茄子……到後來,我都不敢看他了。」

    「不敢看爸爸了啊?」

    姍姍點點頭:「太打破我的夢想了,想想看,崇拜了這麼多年的偶像。竟然活生生存在於我身邊,而且我想吃涼拌茄子,偶像就樂顛顛跑去給我買……這哪讓人受得了!」

    驀然笑了半天,才又說:「總體感覺,聽起來還不錯?」

    姍姍笑起來,她晃了晃小腿:「嗯。不過嘛,後來也想明白了,爸爸是爸爸,我是我。不,甚至我該說我所崇拜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他。」

    「怎麼說?」

    「他已經全然轉向了嘛。」姍姍翹了翹嘴巴,「上兩個月,爸爸去酒泉衛星發射中心公幹,回來我問他。故地重遊感受如何啊?」

    「爸爸說啥?」

    「他想了半天,竟然說,衛星發射架好大!」

    驀然笑噴!

    「把我給抓狂的!我說我不是要問衛星發射架的事兒,我是問您故地重遊、懷古思今的感受。」姍姍說,「結果他說他沒懷古,他就喜歡衛星發射架,喜歡得恨不能搬回家!我那個暈!」

    驀然笑不可仰!

    「人家還特意派了個導遊帶他去參觀遊覽、看紀念雕像,他說不去看了,他就蹲在發射架子下面看就很滿足了,結果人家說怎麼能不去看呢那是民族英雄……當然人家都不知道是他,就死活拉著他去轉了一圈。還給拍了一堆照片……」

    「哦哦!」驀然來了興趣,「給我!」

    「甭看了,真得把人氣個半死。」姍姍悻悻地說,「他啃著漢堡,在他自己的雕像下面比了個——傻透了!」

    「哈哈哈哈!」

    兄妹倆閒扯了一通之後,驀然問:「這麼說,你的人生方向也確定了?」

    妹妹學的是毫無特色的金融。當初選志願的時候,誰也沒想到她會選這個。

    「找不到方向啊。」姍姍歎了口氣,「還糊塗著呢,總覺得時機未到。」

    「男友呢?」驀然問。

    「哪有那玩意兒啊?」姍姍翻了個白眼,「自己都還沒弄清楚,稀里糊塗的談什麼戀愛?我又不是那種非要尋個伴的類型。」

    驀然笑起來:「難道不打算考慮一下曉墨?去年不是還給他的演唱會做嘉賓了麼?」

    李曉墨是父親同事的兒子,父母全都是古人,這是個天賦異稟、脾氣暴躁的漂亮男孩,學生時代一個勁跳級跳級,歲就上了大學,而且從高中開始組樂隊,在市內各高校演出。粉絲數不勝數……

    去年姍姍被邀請去做嘉賓,霍珊學蘇珊薇格學得神似,那段時間姍姍天天在家放她的唱片,從早到晚。nnognhen-sdre,這就是姍姍在演唱會上唱的歌,《色情家之夢》。驀然還記得,當時父親聽得直皺眉頭……

    「那個重瞳子啊?談不來的。」姍姍搖搖頭,「說到底,不是人。」

    曉墨天生雙目都是重瞳,孩子剛生下來時他父母嚇壞了,研究所的也將這孩子視為珍貴資料反覆檢查,打算施行手術,但後來發現並無病變跡象,也就不做處理了。

    「咦?那你還去做嘉賓?」驀然有點奇怪。

    「唱歌而已。」姍姍頓了一下,「搭伴生存,懂麼?我們只在底線上是同志。」

    她又停了停,才說:「他有他的難處。」

    驀然不能確定妹妹說的意思,但他隱約覺得他懂其中的深意。

    「哥哥呢?你的人生確定了麼?就打算往後走軍官之路?」姍姍說。「喏,你倒是有個好榜樣,像瑄瑄爸爸那樣高昇就行了。」

    被妹妹這麼,驀然卻沉默了,半晌,他才開口道:「其實,也不見得就走那樣的路。」

    「不是已經進了部隊了麼,難道不打算往上爬?」

    驀然搖搖頭:「那不是我的目的。」

    「那你當初進部隊幹嗎?」

    驀然回答不出妹妹的問題。

    他其實並不清楚自己當初為什麼要進入軍隊,他只是覺得,自己「應該」這麼做,而這,和他的養父是什麼人並無關聯,儘管衛彬當初還和林蘭開玩笑說,自己終於成為了之前最羨慕又最不可能成為的身份,軍屬。

    當然,驀然參軍和他的生父也無關,儘管那也是一個著名的兵家。

    得知真相之後,有一段時間驀然對自己的生父十分好奇,那個人早年。也算是南宋的一個傳奇了,儘管他並不知道自己有一個後代,生活在一千多年之後……

    就在一年前,驀然參與了一個十分神奇的試驗。這之前多年來,他一直就和研究所有來往,才一兩歲時。驀然就被母親抱著去研究所給當時的梁所長做過系統檢查,並且備了一份基因資料在所裡。

    成年之後,驀然依然會隔一段時間去研究所做檢查,整理

    這是所有古人的孩子都固定要進行的程序。儘管之前他並不理解這種檢查的必要性。

    一年前所進行的,是一次深度回溯催眠。

    在回溯催眠治療的過程中,治療對像被催眠之後,催眠師將要求他盡可能回到過去,之前曾經有試驗證明,催眠對像真的可以回到生命中的任何時期,甚至包括了胚胎記憶。

    之所以同意做這個試驗,驀然是希望能夠通過回溯催眠,親眼見一見自己的生父。

    那是一場無比奇妙的旅程,而最終得到的結果,卻大大超出了驀然的預料,甚至徹底撼動了他人生的基石!

    首先他感受到的是火焰。

    是的,巨大的火焰,無數火把,劇烈燃燒的松枝火星四濺!

    那是個十分奇怪的環境,到處都是叫喊聲,馬匹的嘶鳴,金屬碰撞的刺耳響動,以及震天的吶喊,但那些人喊叫的話語恍如異族語言,驀然無法理解,他只覺得暴風從週身刮過去,沙礫擦得他皮膚生疼,他在疾馳……

    他在一匹極速狂奔的烈馬之上!

    不,不僅他一個人,那匹馬上還有一個人,他的身後還有一個人,是那個人緊緊護住他,他這才不至於跌下馬去。

    「低下頭!抓緊韁繩!」身後那人低聲喊道。

    驀然覺得那聲音很熟,他無法回頭,只得猜想此人究竟是誰……是他的生父辛棄疾麼?

    這到底是哪裡呢?

    那是一個夜晚,沒有星月,只有無數火把,身處顛簸的馬背上,驀然沒來由地覺得萬分恐懼!

    他聞到了血腥的味道!刺鼻的血腥……有屠殺在進行!

    驀然覺得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狂奔,不停地狂奔,熱熱的液體濺在自己身上,腥膩黏稠,那是……是人的血!驀然恐懼得幾乎要暈過去了!

    「抓緊!別鬆手!」

    身後的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驀然甚至都不敢睜開眼睛回頭那是誰,他怕得這麼厲害,渾身都在發抖!

    有一股怪力鉗住了驀然的左臂!

    這讓他不由得睜開眼睛,一瞥之下,驀然險些暈過去!

    那是個被砍去了一半身軀的死人!

    他的臂上掛著半個死人!

    驀然控制不住狂叫起來!

    然而身後那人,只利索的一刀,就將死人砍下馬去!

    「別鬆手,堅持住。」後面的人繼續低聲道,「就快突圍出來了,外面有接應。」

    我要這個人!我要親眼這個人!

    驀然在心裡叫喊,他一定要這個說話的人!

    拼盡全力,驀然轉過臉來,他的目光,落在了身後那人的臉上。

    ……時間,停止了。

    落入驀然眼睛裡的,是個年輕男子。看樣子比他大不了多少,但盔甲上已滿是鮮血,年輕男人手中那柄刀,因為砍殺太多,連刀刃都有點捲了……

    驀然立時認出了這男人的臉!

    雪亮刀鋒,猶掛著絲絲血肉。凜冽夜風中,年輕男子擎著那柄刀,他看起來是那樣剽悍強忍,就像一尊冰冷的鋼鐵雕塑!

    那不是辛棄疾。

    那是他的養父,衛彬。

    ……

    整個催眠過程只有一個小時。但是驀然覺得,自己好像經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

    他萬萬沒想到,原本是去追尋生父的催眠,卻讓他再度看見了自己的養父!

    不,那甚至都不是衛彬。

    驀然深知這一點,那並不是如今這個已經成了物理學家的衛彬,那是真正的霍去病。

    那是西漢大司馬、驃騎大將軍霍去病!

    事後驀然才得知,他在催眠過程中所感受到的冷、強風、光線刺激、痛苦、恐懼……都並不是催眠中的即時狀況,而是當年他在母體裡感受到的,也就是說,那都是林蘭的感受。

    驀然用細胞記憶的方式,將這一切完整地保存了下來,儘管當時他作為一枚的胚胎,神經系統還沒有成熟到瞭解話語和環境的意義與意圖。

    養父獨闖金兵大營救出母親的事,林蘭曾經和驀然說過,但她並沒有說得如此詳細,只大致描述了一下經過,她甚至都沒有提過有半個死人掛在自己胳膊上這種細節。

    驀然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夠親眼目睹二十多年前的這一幕,甚至連周圍金兵恐懼的表情,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驀然並未和母親提起過這次催眠。他怕母親會受到驚嚇。

    另外,他也不知該如何給母親描述,描述他這次所感受到的震驚,甚至那都不僅僅是因為,自己親眼目睹了父親殺人的場景……

    從他瞥見了年輕時代的父親的那一霎,驀然就覺得,有一種既古怪又熟悉的感覺,自內心深處油然升起……

    他弄不明白這感覺,但它卻無比清晰和熟悉,就好像,怎麼說?就好像他曾目睹這場景不止一次。

    那決不是因為他將這場景放在思維裡,這麼多年反反覆覆拿出來播放的緣故。而是說,他曾經在什麼時候,親見過這男人在危機四伏的古戰場拚殺突圍,不止這一次。

    有什麼,在驀然的潛意識深層蠢蠢欲動,如同冰凍萬載的海底火山。那是塵封了數十年、甚至也許是數百上千年的記憶,確鑿的證據早就湮滅於漫長的時間長河裡了。但那種感覺,那被深深震撼和無比崇敬的情緒,卻完整地保留了下來。

    這一切,他無法和任何人談起。驀然甚至不能確認這究竟是顯意識為了讓自己感覺順暢,而故意捏造出來的幻覺,還是真的有這樣一種記憶。從胚胎形成那日起,就再度進入他的潛意識,貯存在他的肉體裡了……

    後來,他終於和父親談起這一切。

    驀然將當時在催眠裡所見到的場景,全都告訴了父親,他甚至將父親當時拿的那柄刀的樣式都畫了出來。

    衛彬默默看著那副草圖,一聲不響。

    「後來,爸爸,你知道麼?我回宿舍之後,很長時間睡不著。」驀然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繼續說,「足足有一個禮拜,夜夜失眠,聽著上鋪的戰友打呼到黎明。因為我只要一合上眼睛,就能看見你穿著盔甲的樣子……」

    「是在金兵大營裡那樣子?」

    驀然沉默了片刻,他搖了搖頭。

    「是之前的樣子。」大男孩悄聲的,用一種近乎膽戰心驚的語調說。「爸爸,我……我看見你十八、九歲時的樣子了,因為你看起來比我現在還年輕。」

    衛彬驚懼萬分地望著兒子!

    「……渾邪王的羊皮袍子上,這兒,有一大塊污漬,對麼?」驀然用手掌在衣服左下擺上,比劃了一下,「你當時用刀指著他,那一刻他其實很想下令殺你,你身後有個兵卒看出來了,他嚇得拚命咬著嘴,結果把嘴唇都咬破了,血流到下巴上。對麼?後來你懲罰了他。」

    衛彬不由倒吸了口冷氣!

    「為什麼你會看見這些?」他詫異極了,「為什麼你會看見我背後的事情?」

    驀然無限迷惘地望著父親,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說:「……我也不知道。」

    「……」

    「可我就是看見了,從你對面那個角度看見的。」他的聲音仍然發著抖,「而且我、我那時一定是站在渾邪王的左側,不然不會注意到他袍子上的污漬。」

    「我是你手下的一名匈奴降將。爸爸。渾邪王投降之後,我就歸於你的麾下。」驀然用一種高深莫測的神秘語調,悄聲道,「那一定就是我的前世,如果不是這次催眠把之前的東西都翻騰出來,我永遠都不可能想起來這一點。」

    衛彬深深歎了口氣。

    那天,父子倆是在衛彬的書房進行的這番秘密談話,交談進行到這兒,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溫暖的斜陽從窗口照射進來,暗紅色的光芒灑在木色的窗欞上,那讓驀然記起大漠裡的紅柳枝椏上,閃爍著的珍貴晨露……

    「……也許你突然失蹤,讓我十分不安。」驀然說到這兒,笑了起來,「我既不肯接受你是病逝的這種官方結局,又四處遍尋不到你。怨念實在太深重,我覺得我似乎……嗯,似乎有什麼未完成的心事,必須得到爸爸你的認同。」

    他說到這兒,頑皮地笑起來:「所以我就轉世了,等了兩千多年,好容易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肉身。」

    他這麼,屋子裡的氣氛終於輕鬆了一些。

    衛彬終於苦笑:「你不覺得這太費事了麼?驀然,有什麼怨念是要等待兩千年,非要尋到我才能完成的?」

    「唔,這……我也不知道呀。」驀然想了想,「情緒雖然記得,但是具體的事件卻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跑沙跑雪獨嘶,東望西望路迷。」衛彬一本正經地說。

    驀然一愣,大笑起來!

    「不,我覺得我並沒有迷路。」他邊笑邊擺手,「也許……」

    「什麼?」

    「也許只是想取得你的認同吧。」驀然笑了笑,垂下眼簾,「畢竟是個匈奴降將,身份尷尬,不為時人所容。」

    ……就像這一世,依然身份尷尬,不為時人所容。

    為期一周的休假,很快就結束了。雖然姍姍和媽媽都很捨不得,但是部隊的命令是嚴格的,驀然必須按時歸隊。

    臨走的那天,是衛彬開車送兒子去的車站,驀然帶了大包小包,行李幾乎是回家時的兩倍。父母總擔心他這不夠那不夠,能想到的全都給他帶上了。

    其實驀然很想說部隊裡啥都有。尤其是陸戰隊,待遇那是最好的,根本用不著隨身攜帶一個小型超市。

    但是他這話沒有說出來,父母希望能讓他生活更舒適一些,這種心情驀然十分瞭解。

    把驀然送進站口時,衛彬忽然叫住了他。

    「其實,很久之前就想和你說這話的。」他躊躇了一下,「又不知有沒有這個必要。」

    「什麼?」驀然好奇地望著父親。

    「驀然,其實你不用這麼努力的。」衛彬說著,歎了口氣,「你太努力了,從小都是這樣,雖然孩子這麼優秀,你媽媽和我都很高興。不過我們都覺得你這樣太累了。」

    驀然怔了怔,垂下眼簾,他不知如何回答。

    「哪怕不優秀,你也是我們的孩子。」衛彬安詳地望著他,輕聲說。「就算沒有出息,什麼事情都做不好,甚至要回來依靠我們,那我也不會生你的氣。驀然,就算真成了那樣,你也仍然是我的兒子。」

    驀然的心,在剎那間忽然覺得很空,但同時又覺得很滿。他望著父親,想竭力微笑著說點什麼,可是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終於明白,其實自己心裡那份恐懼和不安,一直都落在了父親的眼睛裡。那一剎那,辛驀然的胸臆間充塞進了許多東西,那不單單只是安心,似乎還有一些委屈,一些迷惘,以及,無可抑止的淒愴。

    「哦對了,還有。」衛彬頓了一下,忽然笑起來,「如果你說的前世,真的存在的話……」

    「什麼?」等然顫聲問。

    「如果你那個前世,真的還能聽見我說的話。」衛彬望著他,笑了笑,「那我就得告訴他:哪怕是匈奴降將,也是我一個個精挑細選出來的。因此他大可以放心,我霍去病的帳下,沒有不被認可的將領。」

    驀然望著父親,他終於笑起來。

    那是無限安心的微笑,驀然知道,他從未如此的安心過,就彷彿那曾耿耿於懷了兩千年的自卑和彷徨,終於被這個人給發覺……

    至此,他終於可以放下這沉重的包袱了。

    再度向父親揮了揮手,驀然背起行李,大步朝著進站口走去。

    天氣好極了,陽光明媚花香四溢,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從未如此美好過,他終於可以重新開始了。

    很多很多年之後,當年邁的辛驀然回首自己這跌宕起伏、悲欣交集。又奇妙無比的一生,他終於發現,父親正是閃耀在他頭頂上空最最璀璨的那片星光。儘管那顆星星早就不存在了,然而他的光芒卻依然跨越了億萬光年,無限溫和地播撒到了他的身上。

    自始至終,父親一直在注視著他,一切都未曾改變,他也將會一直這樣繼續走下去。

    猶如生命之河,緩慢,然而卻將永不停滯地流淌,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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