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拿穿越不當工作 正文 第六十八章 人面不知何處去
    觀察者的參與,將對被觀察的物體產生作用。

    這是從量子物理學的角度而言的,事實上,就連讓你能夠看見的光線,也會對物體產生光壓——當然,如果沒人在觀察,就沒人知道物體是怎樣在運動了。

    蘇虹最近總是在考慮這幾句話,不是以物理學角度,也不是以哲學角度,而是以醫學角度:她為了慕容沖的那一劍,特意跑去打了破傷風針。此事不能公之於眾,更不能要求單位給工傷補償,為了保密她甚至沒有使用醫保,而是完全的自掏腰包。

    蘇虹覺得自己該懊悔,好好的,非要偷偷跑過去挨一刀,還誰都不能說,還損失一筆醫療費,這是多麼冒失且無聊的行為。但蘇虹偏偏就不覺得懊悔,唯一讓她不爽的是她竟然敵不過十四歲的方無應。哪怕那傢伙是特種部隊的中校,可……好吧,至少當時他才十四歲,自己三十多的人,練了五年跆拳道,花了那麼多時間在健身房裡,結果竟然敵不過一個未成年……

    蘇虹簡直想把方無應叫出來,再單挑一次。

    但是那肯定不可能,所以蘇虹決定,再過去一次。她覺得她大概是瘋了,因為心裡怎麼都放不下那對姐弟,蘇虹隱約覺得自己「有責任」過去一趟,有什麼說不清的東西牽掛著她,當她看到清河公主寂寞地側影,蘇虹就有了這樣的感覺……

    那莫名湧上心頭的酸怵,攪擾得她時刻不安。

    蘇虹把次回行動定在一個禮拜之後的夜班。

    這次她更加謹慎,一直等到凌晨,絕對不可能有電話進來之後才開始,並且她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佩戴了更優質的刀具。

    「這次應該不會那麼倒霉吧。」蘇虹暗想,為了安全,她把時間又調後了兩年。375年,此時慕容沖已經去了平陽做太守,姐弟倆的母親也已過世,料得在長安禁宮裡,應該是遇不到那小子了。

    白霧散去,那股熟悉的清冷幽香又撲入鼻裡。

    蘇虹抽了抽鼻子,沒錯,松木的味道。隨後,鋪著黑色大方磚的大殿,再次出現在蘇虹的眼前,青色帷幔,黃銅獸首香爐,裊裊青煙……什麼都沒變。

    不,有變化。

    蘇虹走到帷幔前,伸手摸了摸垂下的流蘇,有些舊了,還有一些甚至出現了起毛和破損……上次來的時候,明白還是整齊簇新的,怎麼舊成這樣也不進行更換或修補呢?

    按著腰上的短刀,蘇虹小心翼翼走在大殿裡,映入眼簾的景物,和她上周所見幾乎沒甚差別,陳設的銅器仍然放在原來的位置,但,仍然有點不對頭。

    冷清。

    這是湧入蘇虹內心的第一個感覺,不是因為空間太大造成的,而是這兒的氣氛,那種被長年冷落,無人問津,因而只得孤芳自賞的冷清與寂寞,和上次她來時,感覺完全不同。上次雖然也同樣行走在這大殿之內,但蘇虹能夠清晰感覺到人的氣息,每一處都有被精心照拂的痕跡,然而如今,這痕跡消失了。

    蘇虹不明原因地走在殿內,透過高高的窗欞,她能看見連鬢鬍子一樣灰白的衰草一直鋪到天邊,遠處的宮殿如一頭深黑色巨獸,蟄伏於廣袤原野上,沉默不語。

    ……布鞋踩在磚石上,蘇虹的腳底發出輕輕聲響,然而這聲響很快就被廓寥的大殿給吞噬了。她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點點黯淡的燈火。

    離燈火處還有幾步路,蘇虹停住了腳,她側耳聽了聽,沒聽見什麼聲息,於是又往前走了幾步。

    她聽見了一陣低低的哭泣聲。

    蘇虹的心不由一抽,伸手抓住了帷幔,接著,她就聽見了一聲歎息。

    「……合該如此,我早料到了。」

    女子的低語,有點低啞,蘇虹心裡一動,那是清河公主的聲音。與上周相比,裡面那種強硬的歡快已經消失殆盡……

    「叔父那邊的跡象越來越明顯,未來某日彈壓不住,必然舉旗,到時候……」

    「公主,到時候我們……」侍女低泣的聲音,話語破碎。

    「長安慕容氏,必被斬殺殆盡。」清河公主的笑聲充滿苦澀,「你看,陛下已經半年未到此處了。」

    這句輕飄飄的話,聽在蘇虹耳內,卻讓她難受之極。

    「公主,大司馬如今還在平陽……」

    「他?沒用的。」清河公主歎了口氣,「叔父和二哥一旦起兵,他怎會安坐平陽?那孩子,死也不會老實呆在太守位置上的。」

    「可公主你還在禁宮裡……」

    「那又如何?我命如草芥,慕容氏復國大業才是最重要的。你沒聽父皇說,屆時要我自行了斷麼?」

    侍女的低泣被壓得更低了。

    透過帷幔縫隙,蘇虹小心張望著裡面,一個頎長的女性背影從她眼前晃過。

    一周不見……不,兩年不見,她長高了,高了差不多十公分,身形也顯得更加成熟。

    十八歲吧?這女孩子剛剛成年呢,蘇虹想,但她眼下卻得面對族人生死的大事了。

    「還得多久才能送來呢?那三尺白綾……」

    蘇虹嚇了一跳!

    「公主!……」侍女驚惶地低聲喊道,「不可胡言啊。」

    「胡言?」清河公主笑起來,「既知結局,何苦再白熬呢?如今我就是在這禁宮裡悄悄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

    「把那東西取來吧。」

    蘇虹好奇地往裡看了看,卻看見侍女跪在地上,額頭貼在地面,渾身發抖!

    「拿來吧,當年進宮那日,我叫你悄悄藏在什麼地方來著?是寶瓶的後面麼?」

    「公主,萬萬不可!」

    「拿來吧。」清河公主淡淡道,「只一小口,吞進去就沒事了。」

    蘇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難道清河公主要自盡?!

    侍女哆哆嗦嗦起身,過了一會兒,她端著一個小瓷瓶走回來,跪在了清河公主面前。

    盯著那瓷瓶,好像盯著什麼古怪的物件,然後她伸手拿過瓷瓶。

    「破國之日,父皇給的,他說如果有受辱的危險,就用它。」她輕聲說,「可後來,父皇卻把我送進了這裡……」

    她歎了口氣,拔下瓷瓶的塞子。

    就在這時,蘇虹突然從帷幔後面衝了出來!

    「別幹傻事!」

    她一掌打在清河公主的手上!

    瓷瓶跌在地上,裡面的黑色液體潑灑了一地,發出「滋……」的奇怪響聲。

    那一瞬,蘇虹是不經思考,下意識做出的舉動,可她這麼憑空竄出來,把那兩個嚇得不輕,侍女甚至跌坐在了地上!

    「……你……你是何人?!」清河公主顫聲問,一面往後退。

    那侍女更是嚇得面如土色,兩腿直往後蹭!

    蘇虹愣了半晌,想不出該如何介紹自己,她索性一捲袖子,露出包著紗布的左臂。

    「還記得麼?」她笑盈盈道,「兩年前,就在這裡,你弟弟拿劍砍傷了我……」

    清河公主怔怔看著她,眼睛慢慢浮現出驚奇的神色:「……是你?你是……花精?」

    花精?

    ……妖精?!

    蘇虹氣不打一處來:「誰說我是妖精?!我哪兒看著像妖精了?!」

    「可……沖兒說,你是妖精。」

    「……」

    那侍女忽然爬起來,慘叫著往大殿深處跑去,嘴裡兀自念著「有妖怪!來人啊捉妖啊!」,沒多會兒就跑沒了影。

    蘇虹氣急敗壞想去追上她,豈料清河公主一把拽住她的衣袖!

    「你既是花精,為何會被吾弟所傷?」

    「跟你說了我不是妖精!怎麼憑空誣賴好人?!」

    清河公主遲疑了一下:「你一瞬間就不見蹤跡,只剩了一灘血,沖兒說此處花木繁盛,經年歷久就生了妖精……」

    「方無應個信口雌黃的傢伙!一定要找他賠償我的名譽損失費……」蘇虹絮叨完,放下衣袖,「公主,我不是妖精,你信我。」

    清河公主愣愣看著她,既不搖頭,也不點頭。

    這時候,深宮裡遠遠傳來吵嚷聲,並著「捉妖」的叫喊。

    「糟糕!」蘇虹暗叫不好,她一把拽過清河公主的手,「公主,想不想離開此處?」

    「離開這兒?」

    「我帶你去別處,不留在這禁宮內了,咱們去個平安自在的地方。」

    「可是……」清河公主神色猶豫。

    蘇虹索性放開手,鄭重看著清河公主:「這樣的冷宮,你還要呆麼?陛下他半年沒來此處了吧?」

    這句話像一把尖刀,直刺清河公主心窩!她慘白著臉垂下頭。

    「你叔父你兄長,還有幼弟,他們無一不把復國報仇當做最大的事兒,一旦慕容氏起事——喂?幹什麼要為別人而死?」

    清河公主的臉色更蒼白,她咬住嘴唇,一把抓住蘇虹的手!

    「帶我走吧!」

    那一霎,她美麗的眸子射出駭人的光,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裡,有種豁出去的味道!

    「不愧是慕容家的女兒。」蘇虹笑起來,握住清河公主的手,「跟著我,不要出聲。」

    巨大的帷幔,又一次成了屏蔽她們的「戰壕」,蘇虹拉著清河公主在青色帷幔裡鑽來鑽去。

    「要去哪裡?」清河公主問。

    「至少得先出宮去,出去我就知道怎麼辦了。」蘇虹說,「聽見了麼?他們在追我們倆。」

    「要出宮從這邊走!」清河公主指了指旁邊一條岔道。

    蘇虹看看她:「能肯定?」

    清河公主笑了笑:「在宮裡好些年,哪裡都走過了,無聊。」

    蘇虹遲疑了片刻,道:「公主,我想知道你叫什麼名字,總是公主公主的……」

    清河公主怔了怔,垂下眼簾。

    「呃,不肯說就算了,」蘇虹趕緊擺手,「我就是覺得,呃,書上怎麼都查找不到你的姓名……」

    「瀅。慕容瀅。」她抬起眼睛,笑了笑,「花精,你呢?」

    蘇虹咬咬牙:「再說一遍我不是妖精!我姓蘇……」

    她話還沒說完,慕容瀅一拉她的衣袖:「快點,他們趕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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