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我是恨柔娜的,可我不明白我為什麼要恨她。有人說過,要恨,先得愛。難道我對柔娜……?這太不可思議了,我和柔娜才認識多長時間呀。
我猶豫著是不是還回2046號房,如果柔娜是去了劉一浪那裡,我回去也許還沒什麼。但如果劉一浪是去了柔娜那裡,我回去做什麼?做燈泡照亮他們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嗎?
我不想成為人家的眼中釘肉中剌,我在街上遊蕩了很久,漫無目的。
但最後我還是回了去,我自己也弄不明白,為什麼心那麼痛,還要對2046號房那麼依賴。難道除了這裡,我真的再無別處可去?
我打開門,房間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看見,不要說劉一浪,就是柔娜,就是雪兒也沒有蹤影。我這才記起早上雪兒反覆叫我下班接她放學的話,記起她不停的向我揮手的動作和期盼的眼神。
我忽然覺得很惶恐,誰我都可以辜負,可我不能辜負雪兒。她太可愛,太可憐了!
我匆匆下了樓,我卻找不到去接她的方向,我根本不知道那家幼兒園的名字,雪兒忘了說。我怎麼那麼糊塗,糊塗得像個三四歲的孩子,早上我竟連那家幼兒園的名字都沒問就答應了雪兒。
我向那些路人打聽,打聽附近哪有幼兒園,我跑了好幾個地方,最後才在一家叫「育稚園」的幼兒園門口見到了雪兒。
我還看到了柔娜,看到了劉一浪。那輛柔娜和劉一浪並肩坐過的車停在旁邊。
好在他們都向著另一個方向,沒有看到我。我把自己躲在了大樹下。我不要劉一浪和柔娜看見!不管他們是不是剛做了那無恥的事,我都不要他們看見!
柔娜弓著身子,一遍遍的對雪兒柔聲說:「雪兒乖,聽媽媽的話,我們回家吧。」
雪兒卻拚命的搖頭,把眼睛望著大路的方向,說:「不,我要等尋歡叔叔,尋歡叔叔答應要來接我的。」
多麼幼稚的雪兒,她的眼神那麼執著,那麼認定我一定會突然從那條大路上笑容滿面的衝她而來。她沒聽說過條條大道通羅馬,她不知道來幼兒園我走了另一個方向。
劉一浪有些不悅,問柔娜:「誰是尋歡?」
敢情他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裡,竟連我這個下屬的名字也不記得。就算他記得,他做夢也不可能把我和柔娜聯繫在一起。
柔娜沒有回答他,只顧軟言軟語的哄著雪兒。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色已晚,劉一浪抬頭望望天,有些不耐煩,他問:「柔娜,你到底要將就她到什麼時候?」
我不知道是因了劉一浪的話,還是柔娜真的再無法忍受了,她生氣了,她不由分說的拉住雪兒的小手就走。
雪兒卻不跟她去,使勁的往後攥,說:「我要等尋歡叔叔,我要等尋歡叔!」
那聲音快要哭了。
雪兒的固執氣得柔娜流出幾顆清淚來,她甩開雪兒的手,轉身跑上了劉一浪的車,再不理雪兒。
雪兒「哇哇」的大哭起來,一邊用手抹眼淚,一邊不停的叫「媽媽!」
柔娜沒有應她,她也一步沒向柔娜*近。
這一刻,也許我不該再顧忌什麼,也許我該向雪兒走了去,伸給她一雙幸福的手領她回家。
但是,我卻沒做到,我的心在猶豫,我的腳步遲遲邁不出去。
就在這一瞬間,我看到劉一浪走向雪兒,一把將她抱了起來,走向了那輛車。
雪兒在他懷裡拚命的掙扎著,哭著。但那「我要等尋歡叔叔」的聲音,很快就被劉一浪關在了車裡。
車子遠去了,幼兒園門外一片空寂。雪兒的掙扎和哭泣卻一直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
很晚了,我回到2046號的樓下時,劉一浪還站在車旁沒有走。他背對著我,望著樓上亮著燈光的窗子。我不知道他剛從上面下來,還是根本就沒上樓。
直到走的時候他也沒看到我,他根本就不關心別地方。他開車很快,像在發瘋。
我是帶著一顆負罪的心打開2046的門的。
柔娜輕聲問:「這麼晚才回來……因了子郁的那些話?」
我看也沒看她一眼,我只關心雪兒。
雪兒也許剛平靜下來,正小聲的抽泣著。一見到我,忽然又「哇哇」的哭了,哭得那麼傷心,比劉一浪抱著她進車時還傷心,還讓我難受。
她嚷道:「你是個壞叔叔,你是個壞叔叔!」然後轉身跑進了她和柔娜的臥室。
我追了進去,柔娜跟在身後。雪兒爬上了床,把被子蒙在頭上。我拉起她心痛的把她抱在懷裡時,被子已被她童稚的淚水浸濕了一大片。
雪兒卻不再要我抱,像在劉一浪懷裡那樣掙扎著,拚命的哭罵我「壞叔叔!」
我不是壞叔叔,我卻傷害了雪兒幼小的心靈。我親手給了雪兒一個美好的夢想,又親手把它殘酷的毀滅!
我是那麼愧疚,但我卻不能向雪兒解釋。她太小,她聽不懂那些解釋的話,她不能明白一個大人的無奈。
我只能簡單的對雪兒說:「雪兒,對不起,原諒叔叔。叔叔再不騙你了,現在你提什麼要求,叔叔都答應你,好嗎?」
我只能做到這些,雪兒在幼兒園失去的,我希望她給我機會幫她在這裡找回來。
雪兒不哭了,滿是淚水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將信將疑。
我對雪兒點點頭,我說:「真的,你說什麼叔叔都答應你,再不騙你了。」
雪兒看著我,好久好久,才用小手指了指床,說:「你今晚能睡在這兒,抱著我,像爸爸以前那樣抱著我嗎?」
她說得那麼小心翼翼,她一定是怕了,怕我再一次把她帶到幸福的高處,又讓她重重的跌落。
沒有誰比我更懂雪兒,沒有爸爸的雪兒,她對父愛有多麼渴望。
小時候,只要遇到慈眉善眼的叔叔,不需要太長的時間,只要一瞬就足夠,足夠讓我晚上做夢,夢到我從沒見過的爸爸,夢到我躺在爸爸堅實的臂彎裡。爸爸的樣子,就是那個陌生叔叔的樣子。
我毫不猶豫,我使勁的沖雪兒點頭。
雪兒笑了,臉上的淚還沒幹,晶瑩剔透。她用小嘴吻我的臉,像昨晚吻她媽媽那樣吻我的臉。
天啊,我竟把雪兒的媽媽忽略了。我怎麼那麼沒有思想,那麼像個孩子。想想,我如睡了這裡,她媽媽又睡哪裡?
我偷偷去看柔娜。我臉很紅很燙,心撲通撲通的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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