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北鳴拉住朱水峰以後,在他耳邊低聲說道:「這老頭好面熟,他是不是有個女兒在我們K市的《六月天晚報》上過班?」
「嗯。」朱水峰詫異地看了趙北鳴一眼,說道,「你認識他?」
「我就說呢,瞧我這記性,老張,你在這裡等一下,我和朱警官說幾句話。」趙北鳴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趕緊把朱水峰拉到外面那排洗漱間,掩上了那扇小鐵門,只留下張仁華在監捨裡。
每一個大監捨,外面都有一道大些的鐵門,裡面則隔成兩塊天地,外面是沏著一排洗臉池的洗漱間,小鐵門裡面則是一間大房子,放著一排象土炕似的床鋪,而且是緊密連在一起的,供犯人睡覺。這間房子裡有一個小窗口,是供犯人遞飯盆出來打飯用的。
趙北鳴掏出錢包,拿出程小衣和韓夢霓等人給他的名片,遞給朱水峰看,同時臉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低聲說道,「我想起來了,他女兒是程小衣的朋友,我在小衣那見過這老頭和他女兒的照片,難怪我總覺得面熟。」
「你在那個報社的朋友還不少嘛。」朱水峰看了那一堆名片,點了點頭,說道,「既然你們是熟人,看在趙隊長的面子上,我以後就對方忠國和方培關照點,不讓其他人為難他們。」
「嗯,小衣是我的好朋友,老頭的女兒又是小衣的朋友,這一老一少,以就靠兄弟你多多關照了,否則我在小衣那不好交差。」趙北鳴從錢包裡拿出一小疊錢,大約有一千多元,塞到朱水峰手裡,悄聲說道,「這點錢,就麻煩你給他們買點營養品吃。」
朱水峰的臉上浮出了笑意,口裡卻說:「哎,不用你掏錢,我自己幫他們補貼點就行了,花不了多少的。」
「那怎麼行,你也是拿工資吃飯的,又是幫我的忙,怎麼還能讓你貼錢?」趙北鳴不由分說地把錢塞進了朱水峰的褲口袋,笑道,「以後咱們就是哥們了,去了K市,儘管找我,一條龍,全包。」
朱水峰也不再客套,從褲口袋裡取出錢來,又從自己屁股後面的口袋裡掏出錢包,把錢放了進去,問道:「這個叫小衣的記者,是個美女吧,和趙隊長是什麼關係啊?」
趙北鳴臉上露出了曖昧的笑容,神秘地說道:「昨天我剛帶她去了我家,見了見我媽,我媽對她很滿意。」
朱水峰恍然大悟地說道:「趙隊長,還是你有本事,記者都能搞到手。」
趙北鳴拍了拍朱水峰的肩膀,說道:「我和報社的美女們都熟,下次找個機會,要他們來採訪一下你,像你這樣優秀的警察,不該默默無聞嘛。」
朱水峰哈哈一笑,又和趙北鳴閒扯了幾句,就把方忠國叫出了監捨,讓趙北鳴問了他一些話。同樣的,趙北鳴也沒有什麼收穫,於是和張仁華一起離開了看守所。
出了看守所,趙北鳴給張仁華買了條精白沙煙,讓他先坐中巴車回去,說自己要看一個朋友,辦一點私事,找了個借口留了下來,順便也把開來的獵豹車留了下來。
趙北鳴靜靜地坐在一間賓館的房間裡,看著沙加縣電視台關於一起小金礦倒塌事故的新聞,臉上慢慢浮起一絲陰冷,他撥通了何笑的電話,沉聲問道:「我要你辦的事,你辦好了沒有?」
「物色律師的事,我都找好了,明天就讓他們兩個去沙加縣,給方忠國和方培辦一下委託辯護的手續,同時打點一下關係。不過他們收費有點貴,開口就要一萬,最後談好,是每人四千,出差費和活動費另算,我估計他們還會借到法官那裡去活動的借口,再敲咱們一筆錢。」
「這些沒屁眼的訟棍!算了,讓他們敲一點吧。另外一件事呢?」
「搞好了,我通過關係,找到方文靜的母親,讓她交了幾份材料給《六月天晚報》的報社,威脅了一下報社領導,說不幫她的忙就要起訴報社,如果敗訴,就要在報社跳樓。報社領導怕惹麻煩,就同意了那份申請,讓報社登了個消息,發起一個為方文靜家人募捐的活動,公佈了募捐電話和賬號。按照你的意思,上面沒提方忠國和方培被抓的事,就說報社實習記者方文靜因公殉職,家人孤苦無依,欠下巨額債務,請求社會支援。唉,說起來這報社的領導真黑心,居然只給了方家幾千塊,真不把實習記者當人看!」
「算了,這事以後再說。對了,這幾天,你多找幾個帳戶,把十三萬匯到募捐賬號上去,然後讓方文靜的母親趕緊拿著這筆錢去交罰金。」
「沒問題。唉,要給他們送錢,還要轉這麼個大彎,真夠麻煩。」
「呵呵,沒辦法啊,咱們的錢見不得光,人更加見不得光,只好曲線救國了。」
「那咱們又損失了十三萬!」
「損失也沒辦法,這事總不能不管,何況我還答應過程小衣,要幫這個忙的。希望這次運氣好,能弄點錢回來,堤外損失堤內補吧。」
「對了,方家那兩個人怎麼樣了?能不能早點把他們救出來?」
「死不了,我已找人關照他們了。我今天瞭解過了,他們涉嫌故意毀壞財物罪,數額巨大,按照刑法規定,要判三到七年有期徒刑,在偵查、起訴階段肯定是沒有辦法把人弄出來的,只有到了法院的審判階段,交點罰金,爭取給他們判個最低的三年,再弄個緩刑,才是唯一的出路。正因為這樣,我才要你趕緊找兩個律師,有了律師,很多事都方便辦。」
「好,你自己小心點。」
「沒事,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
正是中秋夜,富金鎮鎮長何錦榮吹著口哨,開著一輛新買的桑塔納時代驕子,行駛在沙加縣城至富金鎮寬闊的柏油馬路上。這輛車子花了鎮裡的185000元經費,雖然談不上鳥槍換炮,但比之前的那輛桑塔納2000無疑要好一些,而且是嶄新的,開起來很舒服。
想到這裡,這個47歲的老男人嘴角就浮起了一絲笑意:兩個傻鳥,燒了我的舊車,能把我怎麼樣?老子又開上新車了,你們卻進了監獄,在那裡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上次那輛桑塔納2000停在家門口時,被方培倒了桶汽油燒掉,熊熊燃燒的車子,把聞訊趕出門察看動靜的何錦榮嚇了一跳,隨即變得出離憤怒,居然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這還了得!他趕緊向主管工業工作的副縣長呂鋒匯報,呂鋒一聽也很生氣,馬上指示縣公安局全力偵破,隨後就抓獲了方培和方忠國。何錦榮這才知道是那個死了的女記者的家人報復洩憤,不禁有點後怕——如果自己當時坐在車裡,那就變成燒雞了。
好在兩個刁民都被抓起來了,這事倒也沒有更多的後患。雖然事後查明,事情都是方培干的,但通過上了點審訊手段之後,一把老骨頭的方忠國很快就熬不住了,乖乖地在審訊筆錄上簽了字,承認自己事前知道這事,還鼓勵自己的侄兒去報復,於是老頭就成了共謀犯,自然也逃脫不了法律的制裁。現在方家只剩一個老太婆,方文靜的事算是徹底過去了。
想到方文靜拍到的那些內容,何錦榮就有些後怕,他的大發金礦雖然是個金庫,但造下的孽也不少,美麗的黃金裡摻滿了村民們的鮮血,如果被暴了光,引起了上級的重視,今後幾年的幾百萬金礦利潤固然撈不著,自己頭上的烏紗帽恐怕也保不住。還好自己當機立斷,該下手時就下手……
正想到這裡,前面的馬路拐了個急彎,何錦榮剛打了把方向盤,就忽然看到急彎處的馬路中間站著一個穿著短袖制服的交警,他著裝很規範,雖然天氣還是比較熱,但仍戴著一頂大蓋帽,繫著領帶,帶著白手套,腰間繫著寬闊的高腰帶,腰帶上別著一個對講機。這個交警用標準的手勢,示意何錦榮把車停到路邊。
何錦榮皺了皺眉頭,現在已進入了富金鎮的地盤,在他這一畝三分地裡,誰不認識他的車,又有哪個交警不知道他和縣領導關係好,這種不禮貌的攔車檢查事件,這五年來就沒發生過!
大概是剛換了新車和車牌,這個傻鳥交警不認識自己的原因吧,一會得好好訓訓這只傻鳥——何錦榮一邊想著,一邊把車開到路邊停下來,把頭從車窗裡伸出去,大聲說道:「我是何錦榮,你不認識我的車嗎?」
「哦,原來是何鎮長啊,你換新車了?對不起對不起,沒看出來。」那個交警從一棵樹底下提起一個旅行袋,打開副駕駛室的車門,鑽了進來,笑道,「何鎮長,我趕著回家去過節,搭個順風車。」
「你們這些交警也真奇怪,今天是中秋節,你們不在家裡團圓,跑出來查什麼車?」何錦榮看了看這個濃眉大眼的青年交警,自己根本沒見過,於是皺眉說道,「你去哪?」
「你去哪,我就去哪。」青年交警摘下大蓋帽,抹了把臉上的汗,笑道。
這話說得不地道,何錦榮馬上就警惕起來,心想這不會是假冒交警來打劫的吧?想到這裡,他趕緊盤問道:「你是哪個交警隊的,你們的隊長是誰?」
回答他的,是一把烏黑的手槍!
趙北鳴用手槍頂著何錦榮的額頭,笑道:「何鎮長,別緊張,兄弟就想發點財。槍是真槍,子彈也是真子彈,至於你是活人還是死人,就看你的表現了。」
感受著槍管的冰涼與殺氣,何錦榮的背上登時驚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