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的規則就是這樣,誰的拳頭大,誰就有話語權。無權無勢者,只是一隻隨時可能被人捏死的卑微的螞蟻。如果你沒有遇到這樣的事情,只能說是你的幸運;如果你遇到了,就是你的宿命。」一間小飯館裡,程小衣舉著一杯啤酒,苦澀地說道,「來,趙警官,我敬你一杯,咱倆干一個。」
「嗯,也許吧。」趙北鳴微微一笑,和程小衣碰了碰杯,說道,「照你剛才說的那樣,你也不知道多少內幕,方文靜的死,仍然是個謎?」
「只能是個謎了,咱們國家這樣的謎還少嗎?也不多這一個!」程小衣臉上的沮喪表情更重了,「其實我想起來也後怕,如果我陪方文靜去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現在方文靜出事了,我本來想豁出去,好好查查真相的,但警方說已經有結論了,不讓我查,我也要回來向主編報告這事,就只好先回來了。」
「別急,真相總有一天會大白於天下的。」
「那都是幻想!都說咱們記者是無冕之王,但我現在才知道,無冕之王一旦遇到土皇帝,就像螞蟻遇到了大象,沒法啃。特別是像我們這種實習記者,報社也不重視,就和送盒飯的差不多,各方面都沒有保障。唉,看來只有去找那個執能者,讓他知道方文靜這件事,說不定能幫她查個水落石出。」
「執能者?你能找到那個執能者?」趙北鳴有些好奇了。
「上網去找嘛。我還真沒見過那樣有正義感的人,他是英雄,是大俠!」程小衣臉上露出了一些興奮,秀氣的手指捏成一個拳頭,興沖沖地說道,「如果能被我逮著機會認識一下,我要讓他穿著黑色緊身衣,就像時遷那樣,然後我要給他拍一千張照片,給他臉上打上三分之二的馬賽克,每週登一張,每張的馬賽克都不同,慢慢地露出他的真容,這樣報紙就會賣得很火,這樣我就發達了。嗯,我一定能找到他的,我相信自己的能力。」
「找到他的時候,順便告訴我一聲。」趙北鳴有些好笑地說道。
「你就別想了,我不會告訴你的。」程小衣白了趙北鳴一眼,不悅地說道,「你們當警察的,見了除暴安良的英雄,會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把他抓起來。」
「誰說的?我們警察本來就是干除暴安良這種事的,也有很多英雄啊。要不是有我們,你能坐在這裡太太平平地吃飯嗎,早被人搶了錢包了。」
「咦,對了,我的錢包呢?」程小衣聽了趙北鳴這句話,忽然發現自己的錢包不見了,趕緊站起來找,卻到處沒看到,一時急得團團轉。
「唉,你在車上的時候,不是把你那個小包塞到大背包裡去了嗎?」趙北鳴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這頓飯是我來請,你用不著假裝丟了錢包吧?這點風度我還是有的。」
程小衣果然在背包裡找到了錢包,高興地吻了一口錢包,笑吟吟地說道:「你別損我,我只不過是有點馬大哈罷了,這頓飯當然是我請,以後你還要給我提供新聞呢,你是我的上帝。」
「你這麼馬大哈,怎麼能當好記者?」趙北鳴再次搖了搖頭。
程小衣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神秘兮兮地說道:「馬大哈有什麼關係,要當好記者,只有三個條件,細心不是條件之一。」
「哪三個條件?」
「第一是要有正義感,第二是要有正義感,第三還是要有正義感。」
「第四是熱血加狗血。」趙北鳴接道。
「對呀。」程小衣眼睛一亮,說道,「你說得很對,我想好了,今晚我就寫一篇執能者身世大猜想的文章,熱血加狗血,保證賣座。」
趙北鳴只能苦笑了。
…………
「媽,瞧我給你買了什麼?」趙北鳴把項鏈和戒指從包裝盒裡取出來,放到母親的床上。
王桂花眼睛一亮,卻隨即把臉沉了下來,問道:「你哪來的錢,不會是受賄來的吧?」
「媽,我在法制科寫材料,上哪去受賄啊。」趙北鳴苦笑道,「這幾年,我一直在偷偷存錢,存了好幾年了,才給你買的這個。」
王桂花接過項鏈,坐在床上靜靜地摸了半晌,眼淚就撲蔌蔌地掉下來了。
「媽,你別哭啊,你怎麼了?」趙北鳴著急地問道。
「沒……沒怎麼。」王桂花抹了抹眼淚,小心翼翼地戴上項鏈和戒指,站起身來,在穿衣鏡前照了好一會,笑出了滿臉的老皺紋。
「哼,還是我兒子會疼人。」王桂花戀戀不捨地收好項鏈,說道,「那老東西,就從沒把我放在心上。」
「媽,你別這麼說我爸,他每個月的錢全都交給你,身上只留一兩百塊錢,哪還有餘錢給你買這個。」趙北鳴為自己的父親辯解起來。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你快去洗澡吧,我去給你熱點飯吃。」
「我吃過了。」趙北鳴說了一聲,就去了餐廳,看了看桌上的菜,兩葷一素,看上去還不錯,於是問道,「菜包也該下班了吧,糯米今天過來嗎?」
「他們剛打了電話,說中午都不回來吃飯,唉,都忙啊,今天又是我一個人吃。」王桂花在臥室裡答道。
趙北鳴拉開餐桌下的抽屜,拿出一個留言本,翻看起來。
這個留言本是王桂花堅持要搞的新花樣,讓他們幾個年青人有什麼話就寫在本子上。趙北鳴剛開始覺得有手機,哪用得著留言,但母親一再堅持,所以也就勉強用了。上麵包智勇很少留言,倒是趙北鳴和張若敏的留言比較多。
看著那些留言,就像看日記樣的,其實挺好玩,也挺溫馨。在這個手機和電子郵件氾濫的時代,還能在一個本子上寫留言,其實也是一種浪漫。
…………
「糯米,你打死賣鹽的了?放這麼鹹!求你以後不要掌勺了,讓我媽來吧。」
「哼,去死!詛咒你買方便面永遠沒有調料包!」
…………
「趙大師兄,求你了,別把臭襪子塞洗衣機裡了,這招真的很無恥!」
「那我塞哪裡?」
「塞你自己的嘴裡!你就不能自己洗洗?」
…………
「今天我又抓了一個搶劫犯,我覺得自己越來越牛了!」
「母牛!」
「去死!你這是裸的嫉妒!」
…………
「上午我寫了兩個大材料,獎勵點好吃的吧?晚上不要再吃雞湯了,來點乾貨!」
「乾貨?我煎了雞蛋,不知道算不算乾貨?煎好以後,應該算吧……我執行任務去了。」
「上帝啊,信糯米,得雞蛋!」
…………
看著看著,趙北鳴的臉上就露出了笑容。
「是不是象看情書一樣的,怎麼都看不夠?」王桂花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笑吟吟地看著兒子,「想當年,你老爸一天給我寫兩封情書,這才把我騙到手的。」
「什麼情書?老媽,我和張若敏之間是不可能的,你別亂牽紅線。」趙北鳴的臉紅了一下,趕緊把本子塞回抽屜。
「你該謝謝我,多虧我想出這招。」王桂花不理會趙北鳴的回答,美滋滋地說道,「我知道小張家境好,咱們家境困難,門不當,戶不對。可再怎麼著,也擱不住日久生情不是?只要我再在這裡住三個月,就能搞定小張。你不知道吧,沒人的時候,她也經常像你這樣翻這個留言本,還一個人偷偷笑,肯定是對你上心了!這還不都是我的功勞?」
「老媽啊,你什麼時候成了間諜了?」趙北鳴無奈地歎道,但聽了母親的話,他的心裡卻也猛地一跳。
「丫頭的心思我都摸了,對你絕對有好感,再培養幾個月,就能發展為愛情!」王桂花象領袖一樣地揮了揮手,堅定地說道,「只要你好好當好這個副科長,再混上個科長,你就有資格去提親!」
聽了「科長」這幾個字,趙北鳴有些尷尬,副科長的職位被捋掉一事,他還一直沒敢告訴母親,於是趕緊溜到臥室裡睡覺去了。
第二天一早,趙北鳴剛去局裡上班,陳征飛就閃進了他的辦公室,把鐵門一關,兩眼放光地問道:「那事成了嗎?」
「不知道啊,等我找機會聯繫一下那個執能者,你也知道,國安部的人都是很神秘的,不容易找到。」趙北鳴回答道。
「別瞞我了!」陳征飛的老臉笑成了一朵花,低聲說道:「今天早上,局裡都炸開了,絕對是爆炸性新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