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官腔倒是打得字正腔圓的,官腔可是最純粹的國學,糯米,你真是深得真傳啊!還有,你剛才說你要給我撐腰?呵呵,你先找到叉腰肌在哪再說吧。」趙北鳴被張若敏的話逗笑了,心情一放鬆,忽然就又變得豪氣起來,一字字地說道:「事在人為!總有一天,我要把幕後黑手一一揪出來,還這世界一個公道!明的不行,我就來暗的,我要做一個暗黑執法者,把他們通通送入監獄……」
「去去去,也不怕羞,你以為你真是超人啊。」張若敏伸出一根纖纖食指,刮了刮自己的臉,笑道,「再說了,抓貪官是檢察院的事,關你這個小警察什麼事?」
趙北鳴撓了撓頭,嘿嘿一笑,說道:「不說這個了。糯米,咱們去拿錢吧。」
「急什麼?」張若敏白了趙北鳴一眼,說道,「你以為我是提款機啊,我還得找朋友去借呢。再說了,我答應你借錢,是以為你真去投資,誰知道你是去玩邪路子,這錢,我不借了!」
趙北鳴眼看煮熟的鴨子要飛了,急得抓耳撓腮,軟語相求:「糯米,你就幫我想想辦法吧。事成之後,我不會忘了你的,我分紅,分利息給你,就算你要我以身相許,我也給你。」
「呸!你胡說什麼呢?」張若敏臉一紅,站起身來,狠狠踹了趙北鳴一腳,把他踢得在地上滾了兩個圈。
「啊!」健身房的大門處,忽然傳來一聲驚呼。
張若敏轉頭看去,就發現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媽級人物,正用憤怒的眼神瞪著她,她抬起手來,指著張若敏,氣勢洶洶地說道:「你和我們家小北有什麼仇,為什麼踢他?他還在住院,你就捨得下毒手?」
張若敏心裡咯登一下,臉上一下子漲得通紅,趕緊伸手去扶趙北鳴。
趙北鳴卻早已站起身來,快步走向門口,口中埋怨道:「媽,你誤會了,她是我的同事,在跟我練拳。對了,你怎麼來了?誰嘴巴這麼多,告訴你我住院的事的?」
「哦,是這樣啊。姑娘,對不起啊,我沒搞清楚情況。」趙北鳴的母親臉上的表情立即和緩下來,趕緊給張若敏賠了個禮,又嗔怒地看著趙北鳴,「你還說!你爸那個老混蛋,一定是和你串通了來瞞著我,回去我饒不了他!你這段時間都不給我打電話,就算打,也是半死不活的聲氣,我總覺得不對勁,所以這回沒告訴那個老東西,就坐車來看你。可我到處找不著你,後來聽派出所的人說起,才知道你差點被人打死了,正在武警醫院住院。你說你這個倒霉孩子,出了這麼大的事也不告訴我,要不是菩薩保佑,我指不定就見不著你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和你爸怎麼活下去呀……」
老人嘮嘮叨叨地說著,眼淚就止不住地滾下來了,一雙手哆哆嗦嗦地撩起趙北鳴身上的T恤,想要查看他的傷勢。
趙北鳴趕緊抓住T恤的下擺,退開一步,笑道:「媽,你又來了。我早好了,沒事了。」
趙北鳴的父親叫趙建國,是武泉市舜峰縣的一名老警察,在大巖鄉派出所當副所長。母親叫王桂花,是舜峰縣紡織廠的一名女工,已經下崗多年。趙北鳴子承父志,也當了一名警察,但畢業分配時來到了五百公里外的K市,不能常回家,只好每個星期往家裡打一次電話,寬他們的心;即使執行任務時受了傷,趙北鳴也總是瞞著他們,就怕他們擔心。但這一回,他曾有十天昏迷,雖然後來清醒後趕緊給家裡人打了電話,但王桂花本能地擔心起來。
趙建國在公安系統,消息靈通,早知道兒子出事了。但王桂花有腦血栓,趙建國怕她著急出事,於是一直瞞著她,只是假托出差,來K市看過一次兒子。只是那時趙北鳴還在發燒昏迷中。趙建國擔心老伴知道,守了兒子一天之後,又趕緊回家去了;後來他每天瞞著老伴往醫院打電話,得知兒子已逐漸恢復,才放下了心。但王桂花起了疑心,多次審問趙建國,看出他有事瞞著她,便擔心起來,於是偷偷坐長途汽車到了J市,又轉乘火車來看兒子。王桂花在派出所聽到兒子差點把命丟了的事,只覺得是晴天霹靂,險些就腦血栓再次發作。
王桂花急匆匆地跑來武警醫院,站崗的武警卻硬不讓她進來,她沒法證實自己的身份,一急之下就坐在地上哭了起來,直哭得臉色發青。武警見她年紀大了,怕惹出什麼意外,趕緊鬆了口。王桂花抹了把眼淚,就急匆匆地找到趙北鳴的病房,聽人說他在健身房,於是又趕緊趕了過來,卻看到趙北鳴正被張若敏欺負,不由得火冒三丈,戟指大罵。但聽趙北鳴那麼一解釋,她就消了氣,趕緊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兒子身上去了。
張若敏走上前來,細聲細氣地叫了聲「阿姨」,然後就看到王桂花正死死地揪住趙北鳴的衣服不放手,要使勁地往上撩,而趙北鳴則雙手緊緊地抓著衣服下擺,就像小蘿莉正緊張地面對著一隻色狼。
張若敏不禁噗哧笑了出來:「趙師兄,你們在幹嘛呢?」
王桂花是老太太,終究勁小些了,被趙北鳴把手輕輕撩開了。但她毫不氣餒,向前跨了一步,用手指著趙北鳴,不容置疑地大聲說道:「脫了,你把衣服給我脫了!」
趙北鳴尷尬地向張若敏求救:「糯米,你陪陪我媽,她有腦血栓,我……我出去抽根煙。」
說完,趙北鳴便像隻兔子樣地逃走了。
「這兩父子,怎麼就這麼不讓我省心呢?」王桂花來不及追,跺了跺腳,又怔怔地落下淚來。
張若敏攙扶著老太太,小心翼翼地說道:「阿姨,你兒子的槍傷都好了,現在壯得像頭牛,你就放心吧。今天他還打……打沙包來著呢,還硬要我陪他練拳。」
好險,張若敏偷偷吐了吐舌頭,差點把趙北鳴打贏三個武警的事說出來,那樣老太太不是更擔心嗎?
「那他為什麼不讓我看他的傷勢?」王桂花一邊抹著眼淚,一邊不服氣地嘟囔著。
「我……我也不知道啊。」張若敏雖然在渣滓街血戰之夜見過趙北鳴光過一次上身,但那是晚上,而且注意力也沒放在那上頭,現在想起來,趙北鳴身上應該有不少傷疤吧,這才不敢讓母親看,怕她看了更著急上火。
「哼,還不是左一條刀疤,右一個槍眼,生怕我看到擔心,和他那死鬼爸爸一個德行!」王桂花氣乎乎地哼哼道。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一定要看呢?」張若敏覺得有些好笑。
王桂花的語聲忽然又哽咽起來:「姑娘,你不知道,看了,我心裡難受。可是沒看著,我就更擔心,更難受,心裡沒著沒落的,就像貓爪在抓,我通晚通晚地睡不著啊。」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張若敏在心中感歎著,忽然覺得鼻子有些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