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雪一路疾馳,跑死了兩匹馬,又坐船順流直下,來到衛戎國的王都。
她已經用了最大速度在趕,卻也沒有桃源的情報組織速度快。
當她抵達索羅頓時,楊政已經接收到了多份來自南大陸各地的情報。
滄月國發現大批海族蹤影,數量不明,最少在十萬以上。
流雲國發現大批海族蹤影,數量至少在五萬以上。
雷切王國發現大批海族……
歌頓王國發現……
浩然聯盟境內……
一封封緊急信函通過聆鳥遞送雪片似的飛到楊政的桌前,他心中一沉,知道海族終於大舉進攻了,父神的試探已經結束,他要將人類毀滅了……
「報告將軍,外面有一個叫月如雪的姑娘急著要見你。」一名侍衛走進來稟報。
阿雪?
她怎麼來了,楊政站起來,快步走向門口,說道:「她在哪
一踏進前廳,就看到正在廳子裡走來走去的白色身影,她聽到了腳步聲,轉過身來,眼裡爆出驚喜無比的神色,飛撲過來:「政哥哥……」
楊政張開雙臂給了她一個擁抱,微笑道:「你怎麼這麼快就到了,我記得三天前才把回來的信息傳出去。」
月如雪壓下心中激動的心情,現在沒時間訴說衷腸,想起莫冰雲臨行前的囑咐,想起那漫山遍野的可怕海族,她從楊政的懷裡脫出來。急聲道:「哥。你要幫幫冰雲……」
她故意不說幫助滄月,就是不想讓楊政心裡產生反彈。
楊政心裡一沉,驚道:「冰雲發生什麼事了?」
月如雪將一路和冰雲趕來,卻在途中遇到無數海族地事情說了出來。
楊政心中也捏了一把汗,他當然瞭解莫冰雲地性格,那丫頭倔強無比,怕是為了保護民眾會做出什麼傻事。
他又仔細詢問了幾個細節,冷靜下來,知道現在趕去也不可能馬上就能支援到冰雲。
倘若她真的做傻事……現在趕去也已是九死一生,倘若她還有理性不衝動。以她的功夫,逃命是不成問題的,滄月國的武力他很瞭解,那是南大陸第一強國,底蘊無比深厚,就算十萬海族,也不可能短時間內掃掉這個國家。
月如雪見他凝聲不語。心急之下以為他還在為當年滄月國害他之事耿耿於懷,不由急叫道:「哥,你一定要幫幫冰雲,求你……」
「丫頭,別急。」楊政輕輕拍拍她肩膀:「哥怎麼會不幫你們,可是事情沒有這麼簡單的,我已經收到情報,現在南大陸不止滄月國,其他只要有文明的地方,都已經出現大規模的海族。只怕衛戎國境內也沒法倖免,我現在擔繫著的可不是一個人的性命,而是包括南北大陸,整個桃源千千萬萬地生命,不能再隨便衝動。若讓海族牽著鼻子走我們就被動了,你放心,冰雲的武力你還不瞭解,只要她小心一些,逃命綽綽有餘。」
楊政也是安慰月如雪,事實上他不能保證莫冰雲那丫頭不衝動。
可是城如他所說。他現在絕不能衝動,情況越緊急,他反而越不能自亂陣腳,經過了這麼多年磨礪,他已經不是一個毛頭小伙子了。無論眼界和大局觀都是人類中的佼佼者。
月如雪在他好言勸慰下。也知道事情急不得,只能暫時按捺住焦急的情緒。
楊政匆匆召集衛戎國將領。包括瑞秋也來了,同時整個桃源在各地的情報機構全力啟動起來,一定要將海族入侵的戰況迅速的回報過來。
大陸,在一夜之間風雲變色。
雷切國地海蘭城,坎琶斯城,碧潮城都被毀了,另有十幾個小城池被毀,如今有三分之一的國土被海族摧毀,雷切王國國王密信請求我們援助。
流雲國因為氏族分散,本來力量就不集中,近幾年曼奇一直重病,如今天炙族是由他弟弟曼塔暫時接管,草原已經被海族滅了二十幾個大小部落,曼奇同樣請求援助。
浩然聯盟離和我們桃源最密切,如今有一半人已經在桃源安排下撤到海上。
滄月國將全國二分之一的兵力集結於彎月城,與海族對峙在城外,他們暫時阻擋住了海族的腳步,只是死亡人數急遽飆升,如今至少有八萬軍隊葬送在那裡……
「等等,」楊政面色不變的聽著影子部隊的成員向他匯報著各地戰況,聽到這裡他才喊停:「有沒有滄月國三公主莫冰雲的消息。」
「她在彎月城內。」
楊政略鬆了一口氣,那丫頭這次倒沒衝動。
其實他是過於擔心了,畢竟莫冰雲和他已經長久未見,事實上身為滄月國的三公主,莫冰雲顯然比她那幾個哥哥要聰明得多,多年的歷練,也把她身上的火爆消磨了不少,現在地莫冰雲已經相當成熟了。
楊政以幾年前的那個感觀去揣測莫冰雲的行為,自然天差地別。
既然知道她暫時在重兵守護之下,楊政也就沒那麼緊張了,這海族雖然厲害,卻又有些蠢笨,他們並不懂得人類的各種戰術,也不懂得迂迴包抄,否則以他們的戰力,只要繞過彎月城,懂得圍點打援,人類世界早就被毀得一乾二淨了。
當然,這也沒什麼可高興了,海族擁有的實力,確實已經不需要使什麼陰謀詭計了,絕對的實力差距是無法彌補的,這麼發展下去,人類滅亡也是遲早的事。
「你接著說。」楊政輕輕揮了下手。
那名情報人員接著道:「青思國。如今已經只有一座城池了。」
楊政站在宮牆樓上。凝望著遠方。
風有些大,吹起了他披著地黑色大氅,腳下地衛戎王都依然還在喧鬧,人們川流不息。
儘管海族已經大舉進攻各個國家,可是戰火沒有瀰漫到這裡,人們的生活還要繼續,何況衛戎國舉國信仰魔神教,對教義裡的「末日神子論」深信不疑,既然楊政這個命裡注定的「神子」已經歸來,衛戎國的百姓受到了鼓舞。認為楊政一定可以打敗海族,他們倒沒有什麼太大地恐慌。
只是對於楊政來說,他當然知道所謂地「末日神子論」不過是套哄人的把戲。
如果海族真正來臨,自己是否能阻擋末日,眼前這繁華地城池是否還能保留在大地上,還是如萬年前的撒德文明一樣,成為一片片廢墟。
眼裡地憂慮更深。連身後的腳步聲都未聽見。
直到近了一些,他才猛的回頭。
看到身後少女嚇了一跳。
他自己的呼吸也是一促,僵在那裡。能讓楊政如此失態的,這來者還能是誰,那個與小顏一模一樣的女人,甚至……他打聽過,連名字都一樣……
這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嗎?
她是顏玉!
她又不是顏玉!
楊政苦笑著,感覺腦海裡亂哄哄地,愣在那裡半天沒有說話,也沒有移動腳步。
少女只是開始時嚇了一跳。垂著頭,見楊政沒反應,又微微抬起頭,用眼角餘光似害怕似好奇的看著楊政,靈動的眼珠顯示她是好奇居多。
連動作都這麼像!
楊政囁喏了一下嘴唇,彷彿是夢裡那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翩然而來,到了他眼前。
「顏玉見過將軍!」少女軟軟甜甜如黃鶯般的聲音又是讓楊政腦袋一震,怎的連聲音都一樣,他已經越來越懷疑自己會陷進去,把這個明明不是顏玉的女孩當作顏玉。
楊政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甚至想轉身走開,可偏偏腳下似生了根,挪不動腳步。
他澀澀的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顏玉是來謝將軍的救命之恩。」
楊政深呼吸了一下,壓抑著讓自己聲音變淡:「姑娘不用客氣,這是小事一樁。」
「對將軍來說是小事。可是對顏玉來說。卻是天大的事,」顏玉地眼睛快速眨了兩下。一層水霧已經迷濛起來,愈發顯得楚楚可憐,她淒聲道:「顏玉跟隨族人的商隊在草原上遇到海族,族人都被海族殺死,我孤身一人逃出,又落入虎穴,若非將軍救援,我現在已是一具屍體,對我來說,這樣的大恩,又豈是小事。」
看著這個和小顏一模一樣,甚至可以說就是小顏的女人在眼前淒聲軟語,哭聲切切。
楊政心裡一陣陣的抽痛,從懷裡拿出一塊軟巾遞過去,軟語安慰道:「顏姑娘,一切都會好起來,你要節哀。」
「多謝將軍,」顏玉拿過那軟巾將眼角的淚拭去,一雙略略紅腫的眼睛注視著楊政,微微哽咽著:「將軍,如今小女子已經無家可歸,家人族人都死光了,顏玉一介女兒身,手不能抗,肩不能挑,更殺不得海族為父兄姊妹報仇,懇請大人收我為奴,小女做牛做馬的伺候大人。」
顏玉跪了下去。
楊政見此情形,連忙上前一把扶住她:「顏姑娘千萬別這樣,你無家可歸,就住在這裡便是,千萬別存著什麼賣身報恩的念頭,宮裡這麼大,多你一個人吃飯不多,何需如此。」
顏玉卻不肯起來,她堅持道:「將軍,你的救命大恩我已難報答,若再讓我白吃白喝,我顏玉豈是如此不知廉恥之人,若大人堅持不讓我伺候,那顏玉這便告辭了。」
楊政頭疼起來,這丫頭怎麼倔起來也和自己那小未婚妻一個模樣。
「哥……」遠處傳來月如雪地聲音,正向這裡走來。
楊政一個頭兩個大,對顏玉道:「你快起來呀。」
顏玉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就看著楊政。噘嘴道:「你不肯答應我就不起來。」
眼看月如雪越走越近。楊政沒奈何的道:「好好,答應你了,你先起來再說。」
「謝大人。」顏玉連忙起身。
月如雪走得近了,用疑竇地目光看著兩人,問道:「哥,你們這是在搞什麼?」
顏玉向月如雪展顏一笑:「雪小姐,你和老爺聊吧,奴婢先退下去了。」
她說著朝楊政眨巴了一下眼睛,施施然去了。
奴婢?老爺?
月如雪一頭霧水,顏玉那身穿著又不像個侍女。
她直愣愣地盯著楊政道:「哥。你搞什麼鬼,我和你說,別亂來呀,小心我和瑞秋姐姐說出來。」
她嘴裡為了瑞秋抱不平,心裡又何嘗不帶著點自己小女兒家捻酸吃醋地勁。
「你這丫頭!」楊政又好笑又好氣地彈了一下月如雪的額頭。
他簡單地將自己救下顏玉,顏玉又非要報恩當他奴僕的事情說了下,自然沒提到她和自己曾經的未婚妻長得一模一樣。
原來是這樣的小事。月如雪馬上將它拋諸到了腦後,上前抱住楊政一隻胳膊。
「哥,你還沒準備出兵嗎?」
儘管知道冰雲暫時沒事,可對海族深深的戒懼使得月如雪很想這個在自己心目中無敵的哥哥出馬。
楊政心中歎然,他明白阿雪地心思,可是海族的行動實在詭異,既然海族已經四面開花發動總攻了,那為什麼衛戎國,甚至桃源勢力都沒有海族入侵,按道理。父神不應該不明白,兩塊大陸裡實力最強的唯有自己。
桃源經過這麼幾年經營,又擁有得天獨厚的技術,北大陸控制著三大公國,南大陸控制著衛戎國,早已經成為一個龐然大物。
海族為什麼不向最有威脅的人類組織發動攻擊。
正是有這麼詭異的表象,楊政才不敢輕舉妄動。
「再等幾天,阿雪……」
在楊政按兵不動的時候,各地地大批海族軍隊已經肆無忌憚的開始橫掃大陸。
他們像一群不知疲倦,凶殘無比的蝗蟲啃噬著大陸的每一片土地。所過之處,只留下死亡和廢墟。
和楊政所料的一樣,人類阻擋不了海族的腳步。這幾乎是一定的,普通的士兵根本無法對海族進行有效的攻擊,他們只有借助火才能對海族造成傷害。可是再多的燃料也經不起這樣地消耗。而海族的數量實在是太龐大了,一個接一個城池被摧毀。
各地的民眾像一群被驅趕的羔羊一樣。從這個城市躲到下一個城市,又在海族進攻的腳步下,再次背井離鄉的逃遁。
一路上,餓殍滿地,屍橫遍野。
在這樣一次又一次逃亡的過程中,年老體弱的,婦女小孩,都被拋棄了。
大自然的「優勝劣汰「法則被最殘酷的體現在這場絕望地戰爭中。
貴族淪為流民,富人變成窮人,窮人最先死去。
在一次次殘酷的逃亡中,為了活下去,人們化身為野獸,可以蠶食同類。
文明彷彿失去了他的意義,死在殘酷的自然法則下的人類數量甚至多過被海族殘殺地同類。
驅趕著地人類被逐漸趕到了一起,往往一個國家的人到最後死去大半,剩下地最終會聚集到一起,那往往是一個國家的最後一個城池。
這樣的亂世裡,同樣有人注意到了大陸上唯一安寧的地方。
衛戎國,竟然沒有被海族侵略。
衛戎國的人自然把這一切歸咎為「神子」的庇佑,他們對楊政的信仰更堅定了,而原本不信奉魔神教的其他國家的子民在絕望之中,彷彿也抓到了自我安慰的稻草,不管信還是不信,衛戎國目前地安全地毋庸置疑。
在口耳相傳下。人們覺得衛戎彷彿成了天堂。
還有力氣逃跑的人彷彿向著衛戎國趕去。
這樣的大趨勢根本就是不可逆轉的。
海族的大舉入侵僅僅過去半個月。衛戎的邊關就傳來各種各樣的消息,消息裡的內容只有一樣,大批流民聚集在關外要求進入衛戎國。
這樣的局面楊政不是第一次經歷了。
在黑死病爆發的時候,當時北大陸地西陲只剩下夜郎一個國家,當時就是大批的流民聚集在夜郎國的邊境要求進入,而那一次流民和夜郎國之間也爆發了十分嚴重的流血衝突。
楊政知道,現在的衛戎國就是那時候的夜郎國,倘若不妥善安置流民,衛戎國也要重蹈夜郎國的覆轍。
更何況,經過海族這麼長時間「優勝劣汰」地洗禮。能夠堅持到現在的這些流民無一不是強健之輩,他們可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也可以說是人類裡面的精英。
楊政馬上動用桃源力量,又將國內的軍隊調防邊關。
這些流民一個不慎就是一顆炸彈,但用得好的話卻是一把利劍。
他親自趕往邊關鎮壓大局,又從桃源調派了大批行業精英到這裡,招募民眾建造大規模的流民營。
桃源的財富是驚人的。這幾年桃源商會幾乎壟斷了很多行業,在兩塊大陸掠奪了讓人歎為觀止的財富,利用這些財富,楊政要安置這些流民是輕而易舉地。
而且,他也不打算讓這些流民白吃飯。
這些流民基本上都是各國軍隊裡或者民間隱藏的高手,再不濟也是身強體壯之輩,雖然一路風塵看上去狼狽不堪,可只要將養幾天,他們就是最好的軍隊,又加上他們的親人朋友大多喪命在海族手裡。家園也被海族毀了,這些人對海族的仇恨可想而知。
楊政在建造流民營的時候,就派出了大批魔神教教士廣泛宣傳他的理論,而且每天供應的伙食也很一般。
他開出條件,只要加入軍隊就能獲得豐厚軍餉,每天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流民營外就駐紮著衛戎軍隊,軍隊每天伙食時間飄出的那些香氣就足以讓這群餓瘋了的人垂涎三尺。
循循善誘之下,每天有大批地流民請求加入軍隊。
楊政派遣大批從桃源來的專業軍官從裡面挑選各種各樣的人才,統一培訓。
只不過短短一個月時間。桃源的軍隊就擴充了一倍多。
儘管這些流民還不足以和桃源最精英的軍隊媲美,但是比比衛戎國原來地軍隊,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而這樣地情況隨著海族入侵的時日變長而愈演愈烈,每日裡從大陸各地源源不斷趕來地流民呈現幾何倍數增長,與之相對應的。楊政麾下的軍隊人數也越來越多。只要假以時日,幾乎便是將大陸所有軍隊集於麾下了——別以為這是很簡單的事。換了另一個人都無法辦到,只會重蹈夜郎國的覆轍,也只有楊政這樣擁有變態財富,橫跨南北兩個大陸最強大地下勢力的掌控者才能辦到,這也是楊政潛心經營桃源,厚積薄發的結果。
在衛戎國大肆收留流民的時候,只有滄月國還在死死的支撐著海族的狂攻。
大陸第一強國的美譽,並不只是說說而已的,在面臨生死存亡的時刻,滄月國深厚的底蘊顯現無疑。
彎月城,這個處在滄月國中南部的大城,因為其城池形狀不是一般的正方形或者圓形,而是長條如弧月而聞名。
它矗立在滄月國國土上,南北縱橫間距有二十里,城高牆深,城池從大炎帝國時期就已經存在了,是一座充滿古典氣息的人文城市。
而如今,這座古城仿如天邊的夕陽,已經走到了「生命」的末尾。
原本用上好的青石打磨製造的高聳城牆,就像一條渾身佈滿傷口的大蚯蚓趴伏在地上,斷壁殘垣,處處是烈火烘烤後焦黑的土地。在城牆外。深深的護城壕溝裡散發著令人作嘔地腐臭味道,密密麻麻地蒼蠅飛蚊整日盤旋在那條壕溝上空,因為裡面堆滿了腐爛的屍體,層層疊疊,不計其數。
城外的土地像是被牛梨過的農田,沒有一塊平整的土地,沒有一棵植物,哪怕是一株小草。
荒涼的大地上,破敗的城池,滲透黑色血液的焦土。滿地的屍體,天空裡的雲層黑壓壓地,這樣一副陰暗的畫卷,讓人懷疑自己身在地獄。
破敗的城牆上,一個個衣衫襤褸,臉上佈滿焦煙的士兵和壯丁正在運送著石料,修補著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而損壞的城牆缺口。幾萬人在忙碌,就像一群不會說話的工蟻,他們沉默著,工作著,除了獨輪車轱轆和工具敲打的聲響,沒有人吭聲。
這是何等詭異又壓抑地場景。
如同一群群失去了希望的傀儡。
在一片黑色之中,有一點紅色便尤其惹眼了。
莫冰雲站在城樓的最高處,她依然穿著火紅的武士勁裝,上身縛了一件銀色的鏈甲背心,在手腳關節上都加上了金屬護墊。艷如烈日的披風在她身後隨風鼓動著。
和她站在一起的還有她的叔叔,龍驤軍統領莫練生,滄月王的親弟弟,另有幾名軍中高級將領略略站在他們身後。
彎月城的戰事牽動著整個滄月國千萬雙眼睛。
海族地特性是集結起來直線掃蕩,倘若彎月城不失,那麼海族的腳步的就不會邁進滄月國的腹地,滄月國數萬萬百姓亦不會受海族的荼毒。
正因此,莫練玉已經將整個王國最精銳的龍驤軍派遣到了這裡。
這支原本鎮守邊界的軍隊,如今已經不需要再固守邊界了,海族的大肆入侵。早把滄月國邊上的幾個國家都打得千瘡百孔,就是滄月國邊界防線大開,也不會有哪個國家還有餘力入侵滄月國。
除了龍驤軍,鎮守王都的羽林營,各地民團。駐軍。統統攏攏差不多前後有二十五萬大軍進駐這裡。
要知道彎月城地人口才不過十二萬,軍隊數量卻已經遠超過了彎月城居民人口。
這裡已經變成了巨型要塞。在龍驤軍接管這裡後,彎月城百姓大部分都遷徙到了更內陸的城市,除了留下三萬民壯作為大軍的後勤,整個彎月城鐵桶般的駐守著密密麻麻的軍隊。
從那一日莫冰雲逃回彎月城,一直到現在,十萬海族竟被滄月國軍隊硬生生堵在彎月城外一個月。
一個月時間,海族發動了十七次進攻。
彎月城戰役裡死亡人數超過二十萬。
這樣地數字,即便是滄月這個大陸第一強國也是承受不住了。
滄月國身為軍事強國,一直號稱百萬強兵,事實上,這對藍風大陸上地國家而言是不可能的,這裡文明落後,死亡率居高不下,滄月國全國人口不會超過三千萬,怎麼可能有百萬強兵,滿打滿算,甚至連一些後勤部隊,民間團練組織都算進去,滄月國軍隊堪堪七十萬,這已經是極其了不起地數字,若非楊政橫空出世,足夠滄月國橫掃南大陸了。
七十萬軍隊裡能夠出戰的約莫五十萬,真正精銳的龍虎狼三軍加起來不過二十餘萬,這三支軍隊才是滄月國真正的戰力核
現如今,不過短短一個月,彎月城裡就折進去二十萬,儘管這些並不是滄月軍的精銳,這個數字也絕對夠滄月國元氣大傷了。
莫練生一直是龍驤軍的統領,這支滄月國精銳之中的王牌,總共人數不過六萬餘,是滄月國三大邊軍裡人數最少的一支,卻是被公認為最強的軍隊,這支軍隊也一直是由滄月國王室把持著,歷代統領都是王室的重要人物出任,從而保證滄月王室莫家能一直震懾覬覦王位的人,在歷史上,龍驤軍統共平叛六次,每一次都是橫掃叛軍,其強大的戰力早已經獲得「滄月之盾」的稱號。
莫練生和他哥哥莫練玉相比,顯得更加斯文秀氣,四十多歲了皮膚依然白皙光滑,雙手修長瑩潤。保養得倒比這個年紀大多數女人都要好。
可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秀氣的中年人。卻為這支王國王牌軍的所有戰士敬仰,他是個很低調地人,不過真正見識他手段地人都十分敬畏這個男人,事實上莫冰雲最是清楚,她在兩年前跨入聖域成為劍聖,已經是不世出的天才,和莫練生相比卻不算什麼,他十八歲已經成為王國第一高手。
現在的莫練生到達什麼境界誰都不清楚,至少莫冰雲清楚,叔叔單手就能贏她。
彎月城能抵擋海族一個月。正是莫練生帶著他的龍驤軍到來的結果。
若沒有他,即管多少一倍士兵,彎月城也早被海族踏平了,對自己這個叔叔,莫冰雲是非常敬仰的。
「叔叔,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呀,我們是傷亡太大了。現在已經死了二十萬人,殺死的海族卻還不足兩萬,我們耗不起的。」莫冰雲憂心忡忡,現狀是如此令人沮喪,海族的戰力實在強悍得變態,現在滄月國幾乎是罄盡全國之力來打這場戰爭,因為知道海族怕火,所有懂得火系魔法的術士和擁有火系鬥氣地劍士源源不斷的送到這裡,還有大量的火油,如今已經滄月國舉國下達了「禁燈令」。家家戶戶夜都不能點燈,就是為了搜集大批的火油對付海族。
可即便如此,這戰還是打得讓人憋屈。
十幾比一的陣亡率,每殺一隻海族就要葬送掉十幾個人的性命,所謂的勝利又有什麼值得欣喜地。
海族被擊退一次就可以捲土重來,然而滄月國士兵呢,他們死一個少一個。
難道真的要和海族死戰到底嗎?
莫練生伸出手掌捏著額心,他已經數個日夜沒睡了,就算他實力再強,眼睛也裡多出許多血絲。莫冰雲還發現,自己這個看起來和女人一樣秀氣年輕的叔叔,短短半月內,鬢角已經有了幾束白髮。
這或許是莫練生這輩子打得最艱難,最絕望的一場戰爭。他一向被尊為滄月軍的定海神針。如今這根針卻有搖晃倒塌的危險。
「冰雲,我們已經退無可退。我也知道耗不起,可是……海族不會和我們講這些,退一步就是滄月國數萬萬百姓……這注定是一場一方死絕才能結束的戰爭。」莫練生用略帶沙啞的平和聲音說著,彷彿不是在說著一件生死存亡的大事。
莫冰雲咬著嘴唇,腦海裡轉著念頭。
她還沒有放棄希望,因為還有個人,在她心裡,那個人是無所不能的,只是他和滄月國之間實在有太多恩怨。
她下定了決心,一扯莫練生地衣袖,說道:「叔叔,我有幾句話想和你單獨說。」
莫練生略有些奇怪,還是跟隨自己這個侄女走到一旁。
只有兩個人了,莫冰雲使勁咬咬牙說道:「叔叔,憑我們的力量,再戰下去也敵不過海族,你就沒想過聯合其他國家嗎?現在已不是單純的國家之間的戰爭,海族如此肆無忌憚,他們是要毀滅人類呀,只要是人類的一份子,就要放下仇恨聯合在一起。」
莫練生用有些奇異的目光看著自己這個侄女,彷彿第一次才認識她,不相信她能說出這麼一番道理。
人的視野有時候是很有限的,別看莫冰雲那幾句話說得簡單,可那是要把自己跳脫出來,放到全人類的角度來看待問題,這就並不簡單了,也許這就是當局者,旁觀者清吧。
莫練生思索了一下,苦笑道:「太遲了,何況也不現實,海族四處派遣大軍攻擊,如今大半個大陸的國家都淪陷了,除了……衛戎……」
說到這兩個字時,莫練生頓了一下,臉上現出奇怪地神色,衛戎呀,這個國家和滄月國之間的糾葛實在太深了,百年來兩國之間不停的交戰,儘管一直是滄月國佔據主攻的地位,可是一直挨打的衛戎國憑藉著池雲,左青子,還有那個「魔神」將軍,這一個個不世出地天才,抗衡了滄月國百年,滄月國爭霸大陸地野心幾乎是被衛戎一國硬生生拖垮的。
若說滄月國最恨地對手,非衛戎莫屬,若說滄月國最敬佩的對手,也非衛戎莫屬。
何況,那個天縱奇才的魔神將軍,數年前率軍衝進西線,硬逼著滄月國簽訂了喪權辱國的《藍光協議》,自那以後,滄月國就再也不能成為南大陸霸主了。
那等人物,當年莫練生都十分想見他,只是機緣不巧,他這個滄月國的頂尖軍神和魔神將軍擦肩而過,當年聽說魔神將軍死去的消息,他還暗暗嗟歎了一番,至去年,魔神將軍又重現人世,那時候莫練生就起了想再和他較量一番的念頭,卻一直拖到現在,海族入侵了。
莫練生這人性子和莫練玉不同,他是天生的將軍和劍手,不像莫練玉,是個天生的梟雄,一些以利益為出發點。
莫練玉也不會把楊政曾經是滄月國一個奴隸的事情告訴他。
所以儘管楊政打得滄月國這麼慘,莫練生對他是沒絲毫惡感的,反而有種惺惺相吸的感覺。
他遲疑著道:「目前還保存完整軍力的只有衛戎國,衛戎國聽說和桃源商會關係密切,又有魔神將軍這樣的天才人物,倒是一個十分強大的盟友……可是,冰雲,你不會忘了我們兩個國家是死對頭了吧,你父王那裡倒好說,我知道大哥的個性,這種合則兩利,分則兩害的事情他一定會答應的,倒是魔神將軍……衛戎國現在是被他掌控著吧,這個人會不會答應,卻不好說。」
冰雲道:「他一定會答應的。」
莫練生有些訝異,他是很聰明的人物,只憑莫冰雲剛才的神態語氣便覺得有蹊蹺:「冰雲……聽你口氣,你是認識魔神將軍?」
莫冰雲臉微微紅了一下,她性子直爽,也不愛做那小女孩扭捏態,便點了點頭:「認識的。」
這卻讓莫練生有些驚訝了,想不通自己這個侄女怎麼能認識敵對國家的最高統治者。
還要待問,莫冰雲卻有些急切的打斷他的話:「叔叔,我保證自己能說動他,父王那裡就由你去說好嗎?」
莫冰雲知道莫練玉是清楚魔神將軍真實身份的,所以她不像莫練生一樣肯定自己那個父親會不會答應聯盟。
已經到了這局面了,就算不行也要行,她必須獲得自己這個叔叔的,從某方面來說,叔叔對父王的影響力可比她大多了。
莫練生聞絃歌而知雅意,知道莫冰雲可能有些難言之隱,便不再追問她和魔神將軍的事,說道:「既然你這麼有把握,那我會聯繫大哥,我想很快就會有回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