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如驚雷電殛,月如雪箭射般撲過來,所有的矜淡泊,統統拋卻九霄雲外。
楊政擁住撲進他懷裡的女人。
是呀,小鬼長大了,懷中起伏動人的感覺,就能明顯感受到那超出女孩的成熟曲線,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流著鼻涕愛哭的小女孩。
三年多了,這樣的見面在無數次想像與夢境之中,月如雪此時已無法用言語來表達情緒,只能緊緊的,緊緊的,擁著,感受著,她哭出聲來。
楊政輕輕撫著她的三尺青絲,聲音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小鬼,好像我不該來見你,每次都讓你哭哭啼啼的。」
「不!」月如雪嬌軀猛的一震,仰起臉,手卻仍緊緊抱著,彷彿一放開楊政就會再次飛走。
她臉上的絲巾被淚水浸透,貼著臉,能依稀看清她的五官,比三年多前更加深邃,幽幽如詩。
楊政伸手將她的絲巾解下,邊解邊道:「罩著絲巾做什麼,又不是阿拉伯人……呃……「
楊政臉上忽然露出些許奇怪的表情。
有些驚艷,有些不信,更多的是欣賞。
「怎麼了?哥……」
楊政摸了摸鼻子,毫無心機的讚歎道:「阿雪真是長成大美人了,比三年前還要漂亮得多……」
跨入聖域之後,月如雪的氣質和心性就變得如雲煙一樣,有種出塵的仙姿氣質。三年裡也不知道聽多少人讚她美貌,在外面遊歷時也經常因為容貌惹上麻煩,因此才罩上絲巾。對於別人地讚美她早就免疫,只是此時聽到楊政的讚揚,她的臉卻騰的紅了,有些羞澀的低下頭去。
「要命,連老哥也勾引呀。」
楊政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月如雪聽到後,哪裡還禁受得住。輕輕一推,後退了兩步。
楊政哈哈大笑起來,他倒不是真要調戲月如雪,儘管阿雪的美貌和氣質都比當年要出色了許多。可他心裡一直把她當做妹妹,此時只不過是開兩句玩笑沖淡一下重聚的傷感和激動。
「哥你……」月如雪跺跺腳,又不捨得離去,那種姿態倒與三四年前那個天真的丫頭有些重合了。
這景象若落在別人眼裡卻是會驚掉下巴。
楊政因為不知道月如雪三年地變化。只是看出她實力變得強了很多。
「來,過來坐!」
亭子裡有張小石桌,還有三個石凳,一套茶具。再無其他。
這樣的見面,有這些已足夠。
月如雪坐在一張小凳子上,目不轉睛的看著楊政用嫻熟的動作泡功夫茶。
這是楊政獨門絕活。為了修身養性。三年裡更是將茶道演繹得淋漓盡致。此時在月如雪地眼裡,楊政就像一個長者。用一雙看透世間滄桑的眼睛,凝視著茶葉在水中翻滾,心境竟然緩緩的沉入楊政營造的氛圍之中,只覺得寧靜舒適。
楊政將一個小蓄滿茶水地小茶盅放到月如雪面前:「來,小鬼,嘗嘗……」
月如雪將茶杯,放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只覺一股郁馥香氣順著喉管瀰漫到四肢百骸,神清為之一爽。
放下茶杯,月如雪此時的心情已不如剛才那麼激盪,她本身的氣質便漸漸佔了上風,顯露出一股淡泊清雅的氣質來,深邃地眸子落在楊政身上,幽幽道:「哥,三年前你可去了哪裡,我們踏遍南大陸也尋你不著。」
楊政放到嘴邊的杯子頓住,沉吟了片刻才道:「我到了北大陸。」
以月如雪的清淡性子仍忍不住驚訝,目中亦射出奇光,她顯然是無保留地信任楊政地,說道:「原來在史料中記載地傳說都是真的,真地有兩塊大陸。」
楊政淡淡道:「當初我為了脫離出三國的紛爭,用替身金蟬脫殼,留下死去的表象,然後就橫穿帕蘭山脈,一直到了灰燼沙漠,花了幾個月時間,穿過了灰燼沙漠。在沙漠的另一端,便是北大陸。」
他說得輕巧,可是灰燼沙漠的險惡,早已經在兩塊大陸廣泛流傳,否則又何至能阻隔兩塊大陸幾千年。
連月如雪這樣的聖域強者都沒有挑戰灰燼沙漠的勇氣,楊政那幾個月的艱險,月如雪豈能沒有點概念,她看著眼前這個男子,即管他一如三年前容貌沒有改變,可是那趨於溫和內斂的氣質,代表這男人身上發生了許多事。
「哥,我一直知道你厭倦那種不停廝殺生活,哪怕三年前你那麼冷酷的在沙場上殺盡千萬人,可我看得出來,你並不喜歡,所以我知道你一定會走,所以我也一直堅信你不可能那麼輕易死去,可是……你走前未何一點消息都不留給我。」儘管想說無論多久都願意等,可是阿雪到口的話語仍是有了一絲埋怨,三年多,並不是一個短暫的時間,對女人來說,尤甚。
楊政看著她,他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少年,阿雪對他有種超乎兄妹的情感,三年前他就有點猜測到了。
此時,除了感動之外也有一絲歉疚,他的離開,無論有何種理由,至少對於眼前這個已經成長的女人,是虧欠的,虧欠了她的信任,虧欠了她的情誼。
解釋?
他可以有太多借口,比如為了不洩露消息,三年前那樣的狀況,他的舉動並不意外,在南大陸面對滄月,流雲,衛戎三國的威脅,要想走得安全,徹底讓三國解除對他的警戒,假死,遠走他鄉可以說是唯一的出路,所以他潛行匿跡並不算過分,何況阿雪還是滄月國很重要的人物。
但楊政不屑為之,解釋就是對阿雪這三年等待的褻瀆,他覺得此時能做地只是誠懇的道歉:
起。」
阿雪對楊政的鄭重有些誠恐:「哥。我不是想埋怨你……真的……」
楊政擺擺手,微笑道:「我知道小鬼你很聽話,所以對你我是真的歉疚,在南大陸我欠的人情債三年前已還個乾淨,只是沒想到最後依然傷害到你。」
「哥……」月如雪眼裡又隱隱泛起淚光,這三年她流的淚還沒有今天多。
這個已經近乎仙子似的女人只有在面對楊政時,感情才如此不設防,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只要聽到他喊自己「小鬼」就會異常高興。
「不說這些了,今天是我和你重逢的高興日子,應該說些高興地事,小鬼。看起來你進步很大哦。」楊政又幫她斟了一小盅茶。
阿雪用手裡的絲巾拭了拭淚,眸裡也出現笑意,略帶驕傲的道:「半年前我就已經突破頂階,踏入聖域了。」
「小鬼。你可厲害了,還記得當初被我救下的時候,一天到晚哭個不停,還掛著鼻涕……」
「哥……」阿雪嬌嗔起來。那種淺嗔薄怒地神態,令見慣美女的楊政也忍不住心神一漾。
「不許再說那些。」阿雪揮了揮拳頭,威脅意味十足。
楊政微笑著看著她。三年前的故人。看見到。真的很開心。
「對了,哥。你怎麼找到我地,你和海圖拉侯爵什麼關係?聽說他的桃源在浩然聯盟勢力非常龐大,崛起時間卻短得驚人,我雖然不太搭理家族事務,可是已經多次聽叔叔他們都起桃源,都說它勢力深不可測,財富更是驚人。」
楊政淡然說道:「桃源是我的產業,海圖拉是幫我辦事的。」
阿雪只是露出恍然地神態,竟一點也不驚訝,在她心裡,楊政本來就是無所不能的,所以從一個戰無不勝的大將軍忽然轉變為神秘大富商也一點不奇怪。
楊政接著道:「其實剛才在拍賣會裡我已看到你了。」
阿雪這才有些驚訝:「你在哪兒,我怎麼沒看到你。」
「我在後面角落裡坐著呢,那小傢伙沒折騰你們吧。」
小傢伙?阿雪心思敏捷,馬上將拍賣廳裡遇見地蜜雪兒聯想起來,這次是真地震驚了:「那小女孩……難……難道……你……女兒……」
楊政揉揉額頭,微微苦笑:「想哪去了,不過算起來她確實如我女兒一個樣,這點倒是毋庸置疑地。」
雪心裡沒來由的一陣輕鬆。
忽然想起了什麼,阿雪臉上浮現一絲奇怪地神色:「哥,你既然看到我了,應該也知道當時還有人在我身邊吧,冰雲姐姐她……」
楊政的手指在杯體上輕輕磨挲著,眼裡也流露一絲複雜神色:「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你該知道,我的身份應該絕對保密,莫冰雲……她是滄月王室的公主,無論出於何種考慮,我們還是別見面的好……」
「冰雲姐姐她肯定會保密的,」阿雪急切的道:「三年了,沒有人比我更知道她內心的孤寂,她在等你呀,一直在等。」
楊政沉默了。
他站了起來,走到亭子邊,從高處眺望,離不足一千米,廣闊的藍夢海就在眼前,如藍寶石綻放光亮,微風吹來,帶著海的味道。
阿雪無聲無息的來到他身邊,倚在他身側,如他一般眺望海面。
「小鬼,知道我為什麼會回來嗎?」
月如雪安靜的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我從來不像你想像的那麼好,甚至我很自私,為了自己的執念,做了很多傷害別人的事,比如你,當年我一聲不吭就離開了,如果不是今天見到你,我不會想到自己會給你帶來多大的傷害,甚至我一直以為你會忘了我。我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慮問題,儘管無可指責,因為這是個人選擇的自由,但是看到你為我哭泣,我才覺得自己做得實在不夠好,小鬼,你還信任我嗎?」
「我永遠都會信任你,哥,儘管我不知道發生在你身上的許多事,但我知道三年前你每一天你都活在煎熬之中,每一天你都活得很辛苦,所以現在知道你活著的消息,我只為你高興,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我也高興,你看上去比三年前開朗多了,所以,真的不用太在乎我的感受,你活的開心就好。」
「傻瓜!」楊政忍不住用手摟住阿雪的肩膀。
看著她淡金色的眼睛,楊政歎息道:「小鬼,我答應你,以後不會無緣無故的離開了,三年裡,我想了很多,我的確失去了很多,可是我得到的也不少,只是因為我太執著,太頑固,才看不清我得到的,念念不忘我失去的。」
阿雪靜靜的看了他很久,突然上前一步,抱住楊政的腰,將頭靠在他胸口:「哥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一向是個一諾千金的男人。」
忽然,楊政輕輕放開阿雪,目光落在南方,苦笑一聲:「你的好姐妹還真不放心你。」
阿雪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她臉上也出現一絲訝異:「是冰雲,她來了。」
「哥,你見見她吧,她真的過得很辛苦。」阿雪看著楊政猶疑的神色,出言祈求,因為三年多她一直和莫冰雲在一起,同病相憐之感甚至蓋過了兩人都喜歡同一個男人的尷尬,她們之前的情感也許是最奇怪的,所以才會沒有情敵之間的敵視。
楊政微微擰眉,如果依照最安全的角度來說,現在見莫冰雲確實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