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兵傳說 第六集 第三章 軟硬兼施
    領主府在城中心地帶,這是一座擁有幾棟建築的小莊園,院子頗大。

    院牆卻破敗不堪,那些用石塊橫七豎八壘堆起來的牆面,看上去隨時可能傾倒一般,院子裡種植的花草樹木也只剩下枯草敗葉而已,門口把守著兩士兵,整個莊園顯得寂靜冷清。

    當楊政出現在這裡時,卻意外的發現血狼守候在了門口。

    他的肩上扎著綁帶,臉色也有些白。

    只是見到楊政走來,臉色卻激動的紅了起來。

    楊政包得木乃伊似的,容貌也不為人看見,但熟悉他風格的人卻很容易能認出他。

    而且他和親衛之間特殊的聯系方式使血狼確信無疑。

    還未靠近,楊政已經說道:“是塔奧那小子告訴你的吧,我就知道這小子肯定熬不住要趕回來報信。”

    “大人。”

    楊政上前扶住他,嘿然道:“我幾天不在,你就要弄點傷出來……”

    血狼頓時有些慚愧,張張嘴正要解釋一下。

    楊政已經擺手制止他說下去:“先進去,這事我們等會說,還有讓人幫我准備洗澡水和衣服。”

    說實在,楊政身上真的很臭,和那群死人呆了幾天,又全身裹著紗布,不知多久沒洗澡的他身上有股刺鼻怪味,雖說和他接觸的都是些不拘小節的人,也不會因為這個說他,但楊政自己就受不了了。

    而且為了身份不暴露,他臉上的紗布也一直沒拆掉。

    事實上他的傷早就好了。

    血狼將他領進莊園,前領主居住的是一棟二層雨崗石小樓。

    現在這裡就成了楊政寢居,小樓顯得灰舊,但雨崗石的材質不受潮,而且裡面也被打掃得很干淨,楊政進去的時候,正巧有個十六,七歲面目清秀的少女提著笤帚走出來。

    見到包纏著紗布,一臉怪味的楊政迎面走來,她臉色嚇得發白。

    只是注意到邊上血狼,少女硬生生壓下即將脫口的喊叫。

    恭敬的行了一禮。

    “這是誰?”楊政看向血狼。

    “大人,這是我雇傭來的女侍,這領主府剛來的時候一團亂麻,簡直和剛被匪盜洗劫過一樣,大人你也知道我們這群大男人,讓我們殺人打仗可以,可讓我們清理莊園什麼的就不行了,所以我自作主張雇了些城裡的人,這小女孩叫琪琪,是專門整理你這棟小樓內務的。”

    血狼說完後,朝女孩招了招手:“琪琪,還不來見過領主大人,以後他就是你的主人了。”

    “領……領主?”琪琪睜大眼睛,這才放膽看了楊政一眼,見楊政看她,又驚恐得低下頭去,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個渾身裹著紗布又髒又臭的男人會是領主大人……貴族不都是衣著光鮮,舉止優雅,無論什麼時候都風度翩翩的嗎?

    小女孩對貴族的幻想打破了。

    琪琪那局促的舉動也沒讓楊政在意,就算在地球時,他也是習慣被人服侍的,雖然他自己動手能力很強,但他並不排斥有人服侍,朝小女孩點了點頭後,就朝小樓內走去。

    很快的,熱水就准備好了。

    楊政准備進浴房時,發現那個小侍女也臉紅紅的跟了進來。

    “咦……你進來做什麼?”

    乍聽到楊政問話,一直低著腦袋的琪琪猛抬起頭,手忙腳亂的道:“啊……哦……主……主人,我……我進來……進來干什麼?”

    小侍女腦袋完全混亂了,看起來傻乎乎的。

    楊政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小腦瓜:“好了,出去吧,肯定是血狼讓你進來服侍我的吧,不用了,我習慣一個人洗。”

    “哦侍女如蒙大赦,慌忙跑了出去。

    關上門後,楊政迅速將自己身上的衣服和綁帶扯下來,那些紗布粘在他臉上身上,用力一扯,有種將皮撕下來的疼痛,楊政對著銅鏡照了照,被黑甲蟲咬得血肉模糊的肌膚已經重新長好,本來古銅色的肌膚變得嫩紅。

    如果說那個讓楊政痛恨的芭比還有哪一點值得感謝,就是賦予了他這完美的身體。

    那些駭人的傷只用了一天就復原了。

    楊政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變態,即使與那些魔獸相比也毫不遜色。

    看了一會,他跳進大木桶裡。

    清洗掉多日來留在身上的污垢,原來一大桶水已經變得灰黑,連楊政自己都深感惡心,真是太髒了。

    他換了個木桶,又清洗了一遍,確定身上沒有異味才爬出來。

    接著他開始易容。

    原本英俊的臉龐很快又變成魔神將軍那張平平無奇的臉。

    換上舒適的棉袍,楊政打開房門。

    才走到小花廳,便看到血狼帶著幾名親衛隊長守在那裡。

    見到楊政出來,他們都激動的站了起來行禮。

    “大人!”

    楊政擺了擺手:“不用多禮,都坐下,我有事和你們說。”

    大家也習慣楊政的作風,坐下後,楊政環視了一圈,聲音有些低沉:“雖然我今天才回來,但其實我進入威古蘭郡已經一個多星期了,這個星期,我幾乎走了大半個郡,經歷很多事,也看到很多事,情況比我想像的要糟糕得多,在巨馬省的時候,我已經了解了一些情況,血狼,現在我們人手是否嚴重不足?”

    血狼清了清喉嚨,神情凝重道:“大人,我說實話了,我們確實非常少人,現在縣內,我只留了一百人,有四百人在邊界維持秩序,還有五百人我只能打散了輪流巡邏三個大礦脈,但那三個礦脈面積實在太大了,防不勝防。就在前天,四盤水鐵礦來了伙匪盜,我趕去增援,雖然把匪盜殺跑了,但我們這邊一下就死了二十三人,而且重傷五十六人,短期內這些人不能再用,而每天小摩擦不斷,幾乎總有一些士兵會受傷,我曾經試過向省裡求援,可他們一直說私人領地不歸他們管,拒絕派兵,真是氣人。”

    血狼說到這裡重重拍了下椅子扶手,卻牽動傷口,連連咳嗽起來。

    “血狼,別急,我會有辦法的。”楊政一邊安慰他,一邊又分析道:“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明顯,我們不大可能借助官方的力量,而靠我們自己這點兵力和郡內幾萬水盜拼絕對不智……哼哼,何況,事情並不像表面那麼簡單,我遇到了一些怪事,稍候我會說出來,但你們一定要保密,這事在未查清之前誰也不准洩露出去。”

    楊政話語雖輕,聞者卻無不肅然。

    在魔神營士兵心裡。

    他是繼池雲,左青子後,又一個信仰。

    外人是很難理解這種對信仰的狂熱情緒的。

    楊政慢聲細語,將章魚盜和神秘車隊的交易講述出來,當血狼他們聽說章魚盜是一群生著腮的變異人,而且占據一個大島,人數上千時,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冷氣。

    變異兩棲人,代表他們在水上是無敵的。

    現在威古蘭郡至少三分之二的面積浸在水裡,這群兩棲人數量如此之多,連心性堅韌無比的魔神營戰士們也感到心寒。

    他們很勇敢,但不代表他們會對渺無希望的戰爭也盲目樂觀。

    情況實在糟糕到了極點。

    就算沒有章魚盜,其他大股小股的水盜日夜騷擾,也足以將他們這點兵力全部磨光。

    血狼沉吟著,開口道:“大人,我們現在的境況說出去似乎只有死路一條,不過我不相信水盜之間有多和睦,他們大多數是普通百姓因為生活所迫,而且又貪婪,所以才變成了水盜。不大可能團結起來,讓我說的話,除了章魚盜有和我們單獨一拼的實力,其他水盜應該能個個擊破。”

    楊政點點頭:“血狼說的有道理,但也只是適合目前情況,因為前兩任領主都被水盜殺死,所以威古蘭官方的威信降到最低,那些水盜很可能也看我們不起,以為我們和以前那些領主勢力是一路貨色。但如果我們一股一股水盜剿滅過去,恐怕事情就會有變化了,威古蘭水盜勢力根深蒂固,幾萬人的水盜,我不相信其中沒有有才能的人,如果我們官方勢力不斷打壓,讓我們的實力完全暴露,這群走投無路的水盜也許真的會聯合起來,那樣的話,我們便真的麻煩了。”

    在場的都不是笨蛋,有個個性急的隊長便脫口道:“那怎麼辦,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讓這群龜兒子整天欺負,老子受夠了。”

    “閉嘴,斯哥特,怎麼和大人說話的。”血狼猛喝道。

    斯哥特一凜,楊政威信極嚴,被血狼一喝,他已經後悔了,但楊政朝他微微一笑,朝血狼擺手道:“斯哥特隊長說得很對,我們是誰,我們是兵,他們是賊,哪有兵怕賊的道理,所以仗要打,但不是盲目的打,要有策略,血狼,你肯定知道,我進城時,有帶了幾個人回來吧。”

    “恩,大人,我聽塔奧說了,那……大人帶回來的人呢。”

    “我帶回來的這幾個人,可都不是什麼好人。”楊政難得幽默一句,把一群大頭兵唬得一愣一愣。

    楊政神秘一笑,壓低聲音說了幾句。

    在座的將官神色都變得古怪起來。

    血狼用很驚奇的語氣道:“大人,你真的要這麼做嗎?”

    “當然,你們覺得怎麼樣?”

    “可以是可以……可是……和水盜合作……”

    “覺得很難放下架子是嗎?”楊政接口道:“其實水盜大多數是被利益趨誘的普通百姓,如果威古蘭沒有洪水,百姓安居樂業,大家都有出路,我想大多數人都不會選擇落草為寇這條路,所以對付他們一定要軟硬兼施,借力打力,水盜雖然人多,卻都是群烏合之眾,你們卻是衛戎國最精銳的士兵,難道對付他們都沒有信心嗎?”

    “當然不是!”脾氣最暴的斯哥特第一個吼出來,這一次,連血狼也沒有阻止他,所有人眼裡都暴起熱烈的精芒,一股沸騰的氣勢拔然而起,多日來受的頹氣卻一掃而空。

    楊政滿意的點點頭:“我相信你們能夠很好的解決水盜的問題,但仍有一根毒刺卡在這裡,那些變異兩棲人和黑法師塔肯定有聯系,如果真的扯上那些人,事情就棘手了,所以對章魚盜,目前你們盡量別去招惹,那個需要從長計議。”

    這一小節會議意義深遠,威古蘭的天就要變了。

    當楊政再次出現在旅店時,天色有些黑了,紅娘子三人焦急的等在房中,卻見到一個陌生臉面的男人進來,頓時滿懷警惕的站起來。

    馬爾他揮著刀大吼:“你是誰?”

    紅娘子也目光森然的盯著走進來的男人。

    反而是銀仗僧侶羅素面沉若水的站在一邊,神態不見一絲波動,手指像彈鋼琴一樣上下扣動。

    楊政無視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緩步上前。

    聲音卻發了出來:“才離開一會,便不認得人了嗎?”

    聽到他的聲音,馬爾他和紅娘子都一愣,窗外天光照進來,剛好映出楊政半側的臉,似曾相識。

    “是……?”紅娘子話到口中,竟叫不出名字,因為楊政從來沒說過他的名字,而她一向喊人就以“喂……喂”替代。

    但楊政已領會她的意思。

    “是我!”

    “主人?”馬爾他持刀的手慢慢墮下。

    “你怎麼……你的臉?”

    楊政已經走了過去,在一張椅子上坐下,看了三人一眼,眼中有些莫名的意思,嘴角也微微翹起:“我的臉沒有問題,以後我也就是這張臉,這是我的誠意。”

    “誠意?什麼誠意?”

    “合作的誠意,你們是知道我有另外一張臉的少數人之一。”

    紅娘子眉毛微挑,使她的神采裡便多了分不屑的意思。

    楊政也不生氣,指了指窗外,淡淡道:“去看看吧。”

    馬爾他將信將疑的移到窗口,把眼一瞧,頓時臉色煞白:“軍隊。”

    紅娘子和一直未出聲的羅素也同時色變。

    兩人快步到了窗口,一瞧之下,紅娘子已回過頭來,朝楊政厲喝:“你出賣我們。”

    只見整個旅館已經被士兵包圍了,強弓利弩對著窗口大門,一股風雨欲來的緊張氣氛彌漫在空中。紅娘子拿起武器沖過來,長刀一揮,已經到了楊政脖子處……

    那刀只貼著楊政的脖子,冰冷冷的沁入楊政的肌膚,楊政卻連動都未動,他緩緩抬起頭,朝著紅娘子莞爾一笑:“你怎麼不砍下去。”

    “你!”紅娘子手一抖,刀便入肉一分,一滴血順著楊政脖子滑下,她氣急道:“你不怕死?”

    “怕,當然怕,不過……”楊政習慣性的揉了揉鼻子:“你真的要殺我嗎?”

    “你出賣我們,憑什麼不殺?”紅娘子手中的倒又深入一分,血開始流得急了。

    楊政卻未去管脖子上的刀,悠悠然的說話,好像拿刀掌握別人性命的是他一樣:“我要出賣你,用得著這麼麻煩的手段嗎?我說過,我很有誠意,我們要合作,我就得先展示下我的實力,否則你憑何以為我能幫你滅掉章魚盜。”

    “你的實力?”紅娘子眼中光芒連閃幾下,忽的,連聲音都輕了下去,那絲絲縷縷的,像地底吹來的涼風:“這麼說,外面那些是你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楊政感覺有些不對勁。

    他看著紅娘子突然沒有任何憤怒表情的臉,微微點了下頭。

    “那麼……你出現在這裡,那些軍隊聽你的話,你是……官方的人?”紅娘子的聲音更輕更飄忽了。

    楊政的眼角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他停了一下,再次點頭。

    就在這時候,脖子上傳來了巨大的撕裂力量。

    楊政沒有逃開,但那股撕裂力卻被巨大的阻力壓制著,再也不能進入寸毫。

    紅娘子拼命的揮刀,幾乎用上全身的氣力,臉憋得通紅,但刀刃已經被楊政的手抓住,鮮血在楊政的脖子和手上流淌,看起來有些可怖。

    楊政猛的站了起來,抓著刀鋒的手用力一擰,將紅娘子掀了個趔趄。

    紅娘子豹子似的從地上彈起,撞進楊政的懷中,雙手卡著他的腰,大力的沖撞讓楊政連連後退,撞翻了桌子,椅子,後背“砰”的一聲砸在牆面上,灰塵撲簌簌往下落。

    紅娘子的身體似乎被一股精神力量燃燒著,仇恨,憤怒,一古腦的沖出來,讓她發揮出比平時大上許多的力量。

    接著楊政下體傳來劇痛。

    紅娘子一個曲膝,狠狠的砸中楊政的胯下。

    “啊……咳……咳。”

    被那股疼痛弄得連聲音都嘶啞起來的楊政,瞳孔又逐漸化做血色,壓低的咆哮沖出喉嚨:“你瘋了。”

    紅娘子卻渾然未顧,又一個膝撞上來。

    楊政哪裡能讓她再來一下,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就算魔獸體質的楊政也承受不住呀,他曲膝一拐,和紅娘子的膝蓋撞在一處,一聲輕裂聲,紅娘子臉色一抖,卻又迅速被瘋狂取代,在整個人就要軟倒的剎那,她四肢纏上楊政身體,張嘴就咬向楊政的喉結。

    眼中刻骨怨毒令擁有邪心的楊政也大生凜然。

    他一低頭,下巴頂住紅娘子的額頭,左腳在牆面上一蹬,比紅娘子高了一個頭的身體頓時壓下,整個人帶著紅娘子撲到地上,紅娘子承受兩人體重砸在地上,一下就失去了戰斗力。

    楊政甩開她的手,將她身體倒掰過來壓在地上,朝嚇呆掉的馬爾他喝道:“還看什麼,拿繩子來。”

    馬爾他迅速竄去,很快的,紅娘子手腳都被捆了起來,倒在地上。

    楊政揉了揉脖子,心有余悸的站起來,低咕一句:“活見鬼了,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

    紅娘子扭動著身體,因為手被反縛身後,她連反轉都辦不到,在地上扭擺著。楊政看她難受,終究有些心軟,這女人如此瘋狂要殺他,總不是真的發瘋,看她那淒冷神色,也不知道心懷著怎樣的怨恨。

    他上前去,將她身體抓起來,放到牆邊坐下。

    身體一轉,楊政愣在那裡,紅娘子竟然哭了。

    這個女人,竟然也會哭。

    她直勾勾的眼神像看著空處,沒有任何焦點,眼淚淌下她的眼窩,這個剛強的女人,她是真的流淚了。

    就像硬到極處的迸裂,足以震懾人的心靈。

    楊政輕輕喚了她一聲。

    紅娘子。

    沒有反應。

    紅娘子。

    他用手在女人眼前晃了晃,連瞳孔的本能反射都沒了。

    楊政暗自咒罵。

    什麼世道,什麼世道,碰到的女人沒個正常的。

    他抓起紅娘子,往肩上一扔,便抗了她起來,向外走去,冷冷拋下一句:“你們兩個,也跟來吧。”

    領主府

    “她這算怎麼一回事?”楊政合上房門,站在門口問那醫官。

    “因為情緒太強烈,暫時才會出現這種征兆,很快就會好的,等我去調幾劑鎮定的藥讓她喝下去。”醫官答道。

    楊政點點頭,放他離去。

    有些頭痛的看了房門一眼,楊政向外走去,原本還想與紅娘子合作,沒料到身份一暴露就引來這麼激烈的碰撞,如果實在不行,只能再換個合作人了。

    楊政到了另一間房,等候在那裡的是羅素。

    銀杖僧侶悠閒的坐在房內椅子上,微瞇著雙眼,喝著下人送上來的果飲。

    楊政進去後,羅素睜開雙眼,悠然道:“領主大人。”

    楊政坐到他對面,直盯著他,眼中森冷嚴酷,仿佛像利劍一樣要洞穿眼前之人,羅素沉靜而坐,沒有顯出絲毫不安,過了片刻,楊政眼中凌厲之意消散,笑道:“你很好,比那女人好得多,我原本以為你也會和我鬧別扭。”

    “我很少會做無用功。”羅素淡淡應道。

    “識時務者為俊傑,原來是我看輕了你,你看起來好像很早就猜出我的身份。”

    “也不算早,不過在你一定要進入威古蘭縣的時候,我有了點頭緒,不過真正知道你身份也不過片刻之前。”

    “哦,”楊政微微一笑:“或許我該把解藥給你,如果你能一直這麼聰明的話。”

    羅素眼睛微微一亮,卻沒有應聲。

    這時候,門口想起扣門聲,侍女琪琪給楊政送來一杯果飲。

    楊政接過後,喝了一口,等琪琪離開後,他才微微的歎了口氣:“我也不是想為難你,不過你也知道,現在威古蘭郡這麼亂,在我之前的兩任領主全都死在這裡,我這個新領主,說得好聽,伯爵的銜封了侯爵的領地,可實際上比個子爵還慘。內憂外患,我不得不警醒著點,你曾和我說那些變異人多半是黑法師塔研究出來的,如果真是他們干的。我不管他們如何勢大,如何邪惡,這裡是我的領地,還輪不到他們搞風搞雨。你們亞路德僧侶和黑法師塔又有仇,怎麼樣,願不願意和我聯合,只要弄明白事情真相,我保證亞路德僧侶在我的領地上能生存延續下去。”

    羅素聽著,臉上一直沒有什麼波動。

    一直等楊政講完,他沉吟片刻,方笑道:“我還有選擇的余地嗎?”

    楊政將手指輕輕的扣著桌面,眼睛瞇了一瞇:“當然有……如果你不肯和我聯合,我會給你准備一個安靜的地方,在我沒有把領地治理干淨前,只能委屈閣下呆在那了。”

    羅素的眼角抽動了一下,亞路德僧侶雖然不精通預言術,但對危險的感應依然強烈,楊政那溫和的話語中透出的卻是無形的威脅。

    “你准備怎麼對付黑法師塔?”

    “你答應了?”

    “黑法師塔那群勢力鬼,我早就想教訓了。”

    楊政唇角微微彎起:“和聰明人說話總是不費事,黑法師塔我並不了解,如果要對付他們,還要羅素閣下多費心思,今天時間不早了,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們再詳談。合作愉快。”

    他舉起那杯果飲示意一下,一口飲盡。

    一直等楊政離開房間,羅素才舉起喝剩的果飲,一口吞入肚中,低喃了句:“合作愉快……”

    第二日。

    天蒙蒙亮,楊政就從床上坐起。

    輕手輕腳的穿上衣服,走出門外,陰沉沉的天,難得的沒有下雨。

    站在院中,楊政舒展了一下筋骨,又打了套軍體拳,收功後,楊政思索了一下,轉過回廊,向著另一棟獨立的小樓的走去。

    天還很早,遇到小樓門口值勤的衛兵,楊政將手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他朝他們揮了揮手,衛兵跟著楊政走到外面。

    “怎樣,昨天有沒照我的吩咐做?”

    “大人,”其中一名衛兵一拱手:“我們照你吩咐說了半夜,而且刻意壓低聲音,你聽我們兩聲音都快啞了。”

    楊政笑著拍了一下那衛兵的頭:“你這傻小子,我讓你說,你這麼拼命做什麼,偶爾像聊天一樣說幾句就好了。”

    兩衛兵嘿嘿一笑,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

    “都去休息吧,站了一晚上也累了。”

    “是,大人。”

    兩衛兵行了一禮,退走後,楊政重新回到小樓外,將耳朵貼在門面上,隨著他凝聚精神,房間內若有若無的呼吸聲傳入他的耳朵。

    靜靜的聽了片刻,他輕輕一推,門縫一張,他的人已經滑入門內。

    窗門都關著,顯得屋內很黑。

    楊政走到了靠東側的那張床前,床上躺的人正是紅娘子。

    黑暗中,只能看到她的輪廓,還有一起一伏的胸口。

    楊政一點點彎腰,將頭湊近她的臉……

    紅娘子呼吸起初依然很平靜,但楊政的臉幾乎與她靠在一起時,楊政清晰的感覺到她的呼吸和毛孔擴張,血液流速都產生了變化。

    “呲”

    紅娘子猛的張嘴,像蛇一樣咬來,卻咬了個空,咯登一下,傳來她牙齒合並的撞擊聲。

    楊政的頭並沒有後退多少,只不過稍稍後仰,與紅娘子的奮力一咬差了一毫而已,看上去,倒像是紅娘子主動要吻上去一樣,雖然她的表情絕對和接吻掛不上鉤。

    楊政有些戲噱的看著拼命想探上頭來咬他卻無法辦到的紅娘子,因為她的肩膀早被楊政壓住了。

    “怎麼?大清早的就想咬人呀。”

    紅娘子咬牙切齒了半天,可悲的發現自己實在無力擺脫這個男人的力量,憤怒道:“你要殺就殺,這樣羞辱我做什麼?”

    “嘖嘖嘖……怎麼我就羞辱你了,昨天你突然發起瘋來,咱們也算患難之交了,沒個道理呀,我又沒殺你全家,這麼恨我做什麼?”楊政口中發出輕佻的聲音,目中邪光在女人身上游走,當落在那些敏感點上時,紅娘子覺得自己的衣服根本起不到任何的防護作用,她就像赤身裸體躺在男人身下,這個念頭讓她羞憤無比。

    “放屁,誰和你患難了,狗賊,臭貴族,我就要殺了你。”

    紅娘子掙扎的激烈,但楊政卻並不慌了,因為她雖然看起來依舊很憤怒,可聲音卻刻意壓低了,顯然不想驚擾到外面,這說明紅娘子的情緒還在可控之內,不像昨天一樣完全就被仇恨控制了內心。

    “殺我可以,得給個理由,理由充分的話,我讓你殺。”

    “沒理由,就是要殺你。”

    楊政差點笑出來,這算什麼,女人撒嬌嗎?

    他當然明白紅娘子說要殺他是真的會殺他,不過還是覺得這女人有些傻得怎麼說……可恨,算不上,可愛……我還是撞牆算了。

    他搖了搖頭,像是憋了好久的一口氣吐出來。

    “我說,你真是覺得我不敢把你怎麼樣呀,還是你沒明白自己的處境,”楊政猛的跳上床,整個人幾乎壓在紅娘子身上,一只手也扣住她的脖子,讓她全身動彈不得:“你看看,我要真想對你做什麼,我都可以辦到,就算女人最怕的那些東西……噓,你先聽我說完,我知道你不怕死,甚至不怕我把你先奸後殺或者先殺後奸什麼的,你了不起……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不能放松點嗎?咱們有事說事,我不是什麼好人,但我一向對女人都很尊重,這樣,我數到三,我退後,你別動,我們兩個好好談談。O?”

    看到女人愣愣的樣子,楊政連連用力拍自己腦袋,說道:“我的意思是說,好不好?恩,好不好?”

    紅娘子瞪著他,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楊政也知道她那性子,這樣便是答應了,他數了三聲,猛的後撤。

    紅娘子迅速從床上彈起來,兩指一伸就刺向他的眼睛。

    楊政紋絲不動,就在那兩指即將刺入他眼睛的剎那,紅娘子停住了手,她呼吸有些急促的盯著楊政,手指微顫,終於用力攥緊拳頭,惱恨的一拳打在被子上。

    楊政別在身後的手也在剎那松了下來,瞳孔深處隱現的血光褪去……

    心中暗暗捏了把汗,剛才自己軟硬兼施,忽緊忽松,又用上通靈術裡最不易察覺的裹靈術,最後一招“苦肉計”,終於讓這女人放下防備。

    他換上一副微笑的面孔,等著紅娘子心情平靜。

    “這是你的真面孔嗎?”半晌,紅娘子忽然冷冷的問道。

    “你說臉嗎?我有很多張臉,真真假假,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哪張臉才是真正的自己了。”

    紅娘子哼了一聲,有些不滿楊政的敷衍,又像是自語道:“魔神將軍,拈花伯爵……倒真是好大的名頭,昨晚上那兩個多嘴的家伙是你派的吧。”

    楊政呆了一下,心中不免有些汗顏,紅娘子好像看穿了自己那些小把戲。

    心中雖有些尷尬,表面上楊政還是很快調整出詫異的神態。

    紅娘子見狀也不追問,不過微噙的嘴角中便多了絲譏誚之意。

    “魔神將軍之名威震天下,一把火把滄月國三萬騎兵都燒了,你這麼大能耐,我就想不明白,你為何找上我,你將軍大名一露,那些不入流的水盜還不個個聞風喪膽,逃跑都來不及。我紅娘子就那麼幾艘破船,幾個姐妹,你找我合作什麼?”

    楊政嘴角一牽,臉上就多了絲苦澀之意:“紅娘子,你也別譏諷我了,如果事情能夠這麼容易解決,我之前的兩任領主就不會死在這裡,雖然我要保命很容易,但威古蘭的混亂卻不是我個人之力能解決的,我有計劃,人馬雖然不多,但解決水盜問題應該足夠,欠缺的就是這個個計劃中的另一個重要環節,所以我找了你。”

    “什麼環節?”

    楊政仔細的將那計劃說了一遍,紅娘子聽罷,有些驚異的看了楊政一眼,低聲道:“你這人,真是陰險狡猾,難怪滄月國也吃了你大虧,不過,你憑什麼找我?”

    “時機巧遇吧,說起來能碰上你也是偶然,而且我研究過大部分比較有名的水盜勢力,你的鐵娘子軍雖然做事有些偏激,但不搶劫民眾,這點是我最欣賞的。”

    紅娘子忽然冷笑起來。

    “你欣賞,我卻不樂意,我為什麼要與你合作,我說過,我討厭男人,而且,我最恨貴族,你們這些貴族沒個好東西,嘴上說得動聽,你剿滅水盜還不是為了你自己的利益,剿完後又迅速翻臉,你們這樣的人我見多了。”

    楊政揉了揉鼻子,這女人真是說翻臉就翻臉,而且死腦筋。

    他直直的看著紅娘子,咬了咬唇,歎道:“我不想說什麼虛偽大義的話,不過身為威古蘭的領主,看到轄內百姓如此顛沛流離,我是有責任的,紅娘子,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如此恨貴族,可我要告訴你,我以前也是平民……不,我曾經是個奴隸,我有現在的地位都是我自己努力的成果。而且我也可以告訴你,我不在乎這些,名利算什麼……算了,和你扯這些你也不明白,你要覺得不願意,我讓你走,我確實不是非要和你合作不可的……不過有句話我說在前面,你走之後,我和你說過的計劃你不能洩露半句,否則……我發誓會將你們鐵娘子殺得一個不剩。”

    最後一句話迸出楊政嘴巴的時候,房間裡的溫度迅速冷下來。

    紅娘子想嘴硬的駁一句,可是對上楊政的幽冷的眼眸,舌頭就像凍僵了,一直等楊政離開了房間,她才哇的吐出一口氣,汗透重衣,一想到自己剛才那不敢吭氣的窩囊樣,高傲的她氣得直哼哼:囂張什麼,囂張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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