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劍。
一雙充滿嫉妒的眼睛。
一個膚色蒼白中透著酒氣的貴族。
那個人站在斗劍場的中央,舉著劍,高傲的指著角落裡的楊政。
瑞瑟爾小姐看過去,臉色頓時不自然起來。
她站了起來喝道:“撒帝龐少爺,你喝醉了。”
撒帝龐哈哈大笑起來:“我醉了嗎?瑞瑟爾,有了新歡你就把舊愛忘得一干二淨了,真是好呀。”
瑞瑟爾氣得滿臉通紅,雖然貴族間流行男女游戲,可畢竟是不怎麼光彩的東西,放到台面上講就過分了。
角落裡禿頭的阿澤克.約克,瑞瑟爾的父親明顯也臉色難看起來。
正當他要站起來時,一把手伸過來拉住了他,一個肥胖的,生著一雙老鼠眼的老男人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約克,年輕人的事情我們就不要插手了。”
“撒帝龐侯爵。”約克的臉色變的更加難看。
“放心,我兒子不會輸給那個小白臉的。”撒帝龐得意的尖笑起來。
約克內心的憂郁簡直要爆炸開,可是膽小懦弱的個性卻讓他無法反抗,畢竟眼前這個撒帝龐可是阿米亞德一派的,無論地位與財富都比自己高一截。
楊政拉住了幾乎要暴走的瑞瑟爾小姐,他將酒杯放回桌子上。
松了松領口的領結,朝瑞瑟爾淡淡一笑:“不要緊,很快回來。”
他走得並不快,卻非常從容,身形也挺得筆直,自有一股軍人的氣質。
而在場極個別真正的高手神色漸漸凝重,只有他們看得出來,楊政每一步的距離幾乎像尺子丈量過一般,一模一樣。
而在他走動的時候,會讓他們連心跳都不自覺的與他腳步同步。
好像有一種無聲的韻律控制著所有觀者。
撒帝龐是王都年輕一代的佼佼者,與單純用劍術比斗的貴族不一樣,他的劍殺過人,他曾經是王都侍衛隊的隊長,剿滅過王都附近的一股盜匪。
可是,隨著楊政步履從容的踏入斗場時,他的手心卻不自覺的沁出了汗。
他聞到了血的氣息。
這種氣味他並不陌生,那支隱藏在王都的“血衛”,可怕的殺人機器,撒帝龐就是在那次剿匪時看到過十個血衛,是王宮裡派出來協助他的。當初他曾經看不起那十個人,可是在劫匪結束後,他卻永遠也忘不了那十個人的可怕。
足足用了一年時間他才從每夜噩夢中恢復過來,並且從此丟掉了侍衛隊隊長的工作。
現在他又聞到了那味道。
更濃,更烈,就像整個人浸入血漿裡一樣。
逼得他要喘不過氣。
一滴汗從他的額角淌下。
楊政解下劍套,並沒有將劍拔出來,他舉劍抵額,行了一禮,用一種毫無溫度的聲音說道:“請指教。”
“你為什麼不把劍拔出來,是看不起我嗎。”撒帝龐從對方的眼裡看不到任何情緒,那種目中無人的神態更令人羞憤。
“我的劍是殺人用的,不是用來表演的。”
楊政淡淡的聲音,卻在寂靜的斗場裡掀起了狂瀾,連遠在角落的雷蒙斯特也混身一震,一雙銳目緊緊攫住了楊政。
“太狂妄了。”
“目中無人的家伙。”
“給他教訓吧,撒帝龐。”
楊政顯然激起了眾怒,熱愛斗劍的年輕人紛紛啐罵出來。
只有撒帝龐的反應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他一身怒吼,搶先發動了攻擊,不知道為什麼,楊政的話雖然讓他憤怒,他的內心卻感到一陣輕松。
這代表對方不會拔劍。
與丟命相比,丟點面子實在不算什麼,只要自己贏了,所有人都會閉嘴。
就在他的劍即將刺中楊政喉嚨時,一道黑光壓了下來,撒帝龐從來沒見過這麼塊的劍,就好像那把劍本來就生在對方的喉嚨上。
“當”
只不過一劍,撒帝龐就痛哼出聲,他勉力才控制住要震飛的劍,整個右臂都麻木了,天,對方用的是板斧嗎?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量。
又是一道黑光,撒帝龐忍痛舉劍,一層蒙蒙的青光浮現在劍體上,是斗氣。
他拼命了。
“當”
又一下巨響,接著就是金屬落地的聲音。
撒帝龐的劍變成了一塊廢鐵,扭曲在地上,他的手則在滴血,不是被割傷的,是被震裂了。
楊政收回帶鞘的劍。
朝仍站在那裡發呆的撒帝龐禮節性的一點頭,轉身朝斗場邊走去,瑞瑟爾小姐早就撲了出來,一把抱住他,在他臉上連連親吻著,這是獲勝者的獎勵,就算是瑞瑟爾的未婚夫在這裡,也不能出言阻止。
那群因為比斗結果而啞口無言的貴族青年們,除了用“對方的劍法像屠夫一樣丑陋”的理由來安慰自己外,還能說什麼呢。
撒帝龐是他們中最厲害的一個,而他連對方兩劍都擋不住,如果不是對方手下留情,腦袋早就沒了。
絕對的實力,可以讓不識相的人很快閉嘴。
雷蒙斯特臉色陰沉,手上的力量逐漸加大,被她捏住乳房的侍女痛苦的忍受著……
“你是我的英雄……”瑞瑟爾還沒說完,就被楊政吻住了。
在吻著她的時候,楊政把她整個人抱起來,然後向房間內的床走去。
在剛才離開宮殿的時候,那位老約克叫住了他,很顯然,這位怯懦的議員見到老撒帝龐那張氣得發青的臉,出了一口惡氣,他對楊政很是客氣,甚至在分手後沒有阻止自己的女兒跟隨楊政離開。
這是一個信號,至少表示老約克站在了楊政的一方。
當瑞瑟爾跟隨楊政回到天鵝旅館的時候,楊政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他絕對稱不上正人君子,在地球上四處留情已經成了習慣。
只不過隨著小顏的長大,楊政才有所收斂。
可現在他已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無牽無掛,既然只是逢場作戲而且又是主動送上門的獵物,楊政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自然不會客氣,而且今天和王後的意外接觸讓他感覺總有一團火燃燒在下腹。
當瑞瑟爾小姐被他放在床上後,她臉帶紅暈,呼吸略為急促地看著他,身體像蛇一樣不斷地床上扭動著、摩擦著。不知為什麼,她覺得自己今晚特別興奮。
在男女之事方面,楊政的經驗豐富。看到瑞瑟爾充滿饑渴的樣子,楊政並不像毛頭小子那樣猴急地辦事,而是一邊慢慢地脫著她的衣裙一邊不斷地用嘴在她的嘴唇、耳根、脖子處輕輕地摩擦著挑逗著。
過了一會,在瑞瑟爾覺得全身像被火燒一樣燥熱難安的時候,她身上的晚禮服很快就被脫掉了,露出了雪白細膩的赤裸胴體。
年輕的瑞瑟爾被她的情人開發得很好,小小年紀身材已經發育得成熟豐滿。
楊政欣賞了一下她的身體後,伸出食指放在她的嘴巴上,當瑞瑟爾伸出舌頭像貓一樣舔著他的指頭時,他微微瞇起了眼睛,同時左手解開了自己衣服的紐扣。
當他脫光了自己的衣服後。
楊政一邊用左手揉搓著她豐滿的雙峰一邊將右手移到她兩腿中間處慢慢地玩弄起來。
不消片刻,在他充滿技巧的挑逗下,瑞瑟爾小姐渾身的肌膚都變的粉紅起來。
一雙美眸蒙起淡淡的水霧,不斷的喘著粗氣。
“晚上那個人,是你的舊情人吧?”
就在瑞瑟爾的欲火被挑到最高點時,一把淡淡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下面的手指突然停了下來,瑞瑟爾小姐頓時感到一陣難以忍受的空虛,連忙著急地說:“將軍……不是的……”
楊政輕輕哼了一聲:“你在說謊。”
“是……他曾經是我的情人,不過我已經很久沒理他了,我現在只喜歡你,將軍,求你快給我……”看到那雙漠然的眼睛,瑞瑟爾小姐已經快哭出來了,同時楊政感覺到她臀部越來越潮濕,知道她已經快受不了了。
將濕淋淋的兩根手指抽出來後,他將手指放進了少女的嘴裡,然後一邊在她嘴裡輕輕攪動著一邊毫無溫度的說道:“我不在乎你有多少情人,不過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要聽話。”
瑞瑟爾連連點頭,由於不能說話,只能用焦急的眼神看著他,同時雙腿不斷摩擦著,似乎在強烈地祈求著什麼。
看到她這副騷浪的樣子,楊政淡淡笑了一下,開始對她展開真正肆無忌憚的猛烈侵犯。
一整夜那間房的地板都在顫動。
由於楊政的身體早已經改造得和魔獸一樣變態,加上很久沒有得到過發洩,是夜,他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貴族小姐弄得死去活來。
初夏的雨淅淅瀝瀝的落下來。
窗外飄落的雨絲,像女人的眼淚,串連著在芭蕉葉上匯聚成一條條明亮的銀線,銀線又沿著芭蕉野的脈絡,一點一滴的向下落著。
手中捧著一杯清茶,楊政望著窗外的雨,只感覺內心一陣空蕩蕩的。
當一切喧囂散去。
楊政發現自己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寂寞的一個。
沒有感情的女人可以治療肉體上的空虛,卻無法填補精神上的空缺。
不知道從哪天起,他已經習慣坐在這裡。
“叮--”
一聲絲竹之響如銀瓶乍破,打破了這安逸的靜。
崩散的弦音似四濺的水,宮商角羽徵齊動。
弦音亂而未散,漸漸收聚成一線。
楊政神色未變,靜靜的聽著那錚弦之聲在空中飄蕩,這弦音跳躍,宛若精靈一般,時高時低,忽遠忽近,帶了分消魂蝕骨的魔力……
夏風從窗外鑽來,白幔隨風舞動,若隱若現間,幔中露出一個無限優美的女性側影。
淺白色的裙衫鋪灑在地上,淺紗裡,卻露出的是一抹驚心動魄的白,白得耀眼,白得圓潤,玉手纖纖,十指如新剝蔥管,在琴弦上輕撫慢捻,隨著那手如輕煙一般的舞動,叮冷叮咚的琴音從白幔間流水一般溢出來,與夏雨一起跳動。
女子突然輕張粉唇,一曲不知名的調子從她口中流出,與琴音混合在一起,纏綿悱惻之意,在夜空中如絲縷一樣,足以讓鐵人心動。
那音越來越虛幻,起承轉伏,到後來就辯不出那音是出自人口還是虛空裡跳躍的音樂精靈。
聽到深處,楊政眼裡現出一絲迷茫。
可就在那音緩緩一墮,提著人的心兒,就要往上攀高的剎那。
歌聲,琴聲戛然而止。
被這生生的一頓,那提起的心別說有多難受,楊政眉毛輕擰在一起,還沒等他抱怨出口。
幔裡女人已經說話了。
“你到王都已經有一個月了吧?”
“是的,陛下。”
“你不著急嗎?”
“……”
看到楊政沉默的樣子,瑞秋輕輕笑了起來,過了片刻她才悠悠道:“聽說這一個月裡,你和城裡不少貴族小姐走得很近,很多貴族老爺到我這裡抱怨,讓我好好約束下你。”
楊政眼裡出現一點疑惑,接著他很快領悟過來:“是那群貴族少爺向他們的爸爸告狀吧。”
瑞秋被逗笑了:“你這家伙真是太放肆了,勾引了那麼多貴族小姐,搞得整個王都風言***,你知道現在索羅頓人民叫你什麼嗎?”
楊政露出詢問的神色。
“拈花伯爵,撲哧……”瑞秋還沒說完,又笑出聲來:“魔神將軍,拈花伯爵,你這家伙呀……哎……你可知道,你現在是索羅頓所有年輕貴族的公敵咯。”
瑞秋看起來很是幸災樂禍。
楊政緩緩歎了口氣,站起來,來到窗邊。
窗前一棵綠桐木的枝斜插過來,抹過一綹盎然綠意,被雨打濕的葉顯得青翠欲滴。
伸手摘下一片綠葉,吹干上面的水,楊政嘬葉在唇,一道尖細的樂聲便在那綠葉的輕顫中溢蕩在房內,那潺潺的樂聲不如琴聲雅致,不如簫聲悠揚,不如鼓聲雄壯,它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優點,可是在這樣一個夏雨瀟瀟的寂靜房內,一種遺世孤獨的感覺卻在心底一層層的波泛開。
瑞秋的笑聲頓時止住了。
心靈在悸動。
她被說不上動聽的樂聲吸引,這樂聲就是給孤獨的人備的。
歡樂的,滿足的,幸福的人們不需要的這樣樂聲。
只有同樣孤獨的人才能擁有共鳴。
瑞秋的眼裡,漸漸的濕潤了。
“陛下也是孤獨的嗎?”
綠葉的聲音結束了,楊政悵然問道。
瑞秋被驚醒了,抹了抹淚,冷冷的道:“你這人好生討厭,平白無故的要惹人哭了。”
孤獨的人只有在不經意間才會卸下防備,在別人面前,他們永遠是披著厚厚的盔甲,王後是,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陛下,下官知罪了。”
“去吧,去吧,我有些倦了……”瑞秋不去看他,揮了揮手。
楊政再行了一禮,退出門外。
看他消失在門外,瑞秋將頭埋進柔軟的裘枕裡,嚶嚶的哭起來。
謝絕了侍女提出用馬車送他回旅館的好意,楊政撐起黑傘,步入雨中。
因為是雨天,路上的行人稀少,楊政走得很悠然,轉過街角,已經步入了正街,這時候,身後傳來嗒嗒嗒嗒的馬車聲。
楊政並沒有在意,可是過不了多久,當那馬車趕上他時,卻停了下來。
車簾掀開,露出一張青春可人的俏臉。
嬌脆的聲音隨之傳來:“是玉伯爵嗎?”
楊政停下腳步,看著那個女人,點點頭。
“我見過你,不過你可能不一定記得我,我是“天華寶閣”的人。”少女聲音甜甜的,一點也不因為楊政有些淡漠的表情而顯得不自在。
“你有什麼事?”楊政皺了皺眉。
“我……是這樣的,”少女的臉上露出一絲紅暈:“我能請你去寶閣坐坐嗎……你不要誤會,其實我也是替人邀約。”
“對不起,我沒有時間。”楊政淡淡的應了句,朝前走去。
“玉伯爵……”少女沒想到他說走就走,怔愣之余,連傘也沒拿就跳下馬車,身後傳來車夫焦急的聲音:“雪小姐。”
“伯爵,請等等……等等,”少女追趕上楊政,看到她那麼急切的樣子,楊政眼裡閃過一絲心疼的神色,不過很快就隱藏住了。
雨雖然不大,卻極細密,幾步的路程,少女的發上,眉上已經敷起一層淡白的雨霧,她乞求的看著楊政:“伯爵大人,那你什麼時候能有時間呢,請幫幫忙,那個人很想見你,現在病得很嚴重。”
“到底是誰要見我?”
“我現在不能說,你見到就知道了,伯爵大人……求你了,真的不會耽擱你多少時間的。”少女充滿焦急和期盼看著他。
楊政沉吟了一下,終究還是心軟了,這個世界上能讓他心軟的人不多,偏偏眼前這個就是其中之一。
“好吧。”
“謝謝伯爵了!”少女的笑容像春光一樣感染了楊政,他難得的露出溫暖的笑容。
馬車上。
楊政一直閉著眼睛默默養神,可是他感覺得到,少女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他。
充滿好奇的,抑或其中還雜著點疑惑,楊政可以肯定她沒有認出自己,或許她也早就忘了自己,雖然三年前送她回家時,她曾經哭得一塌糊塗,那個小鬼呀,想到她那時候傻乎乎的樣子,楊政唇角不禁抹起一縷笑意。
“伯爵大人,你在笑什麼?”少女很驚奇的發現,笑起來的時候,楊政原本平凡的面容會變得那麼親切。
“沒什麼,只是想到一些有趣的往事罷了。”
“你笑起來的樣子好像一個人,你的眼睛也好像他,都是黑色的,真好看。”
少女眨巴著眼睛,不經意的說了一句。
楊政心中卻一個咯登,笑容也稍微有點不自然起來,他岔開話題:“你叫什麼名字?”
“月如雪,你可以叫我阿雪。”
“很好聽的名字。”楊政微微一笑,重新閉上眼睛,其實這個名字,三年前他已經知道了。
看到他好像不太想說話的樣子,阿雪也乖巧的安靜下來。
很快就到了天華寶閣,楊政隨著阿雪向內走去。
阿雪沒有停留,徑直將他帶到後院。
走過一條回廊時,楊政見到了月雅妃。
看到楊政的她非常詫異,神色閃動間,她壓下內心的波動,施了一禮:“伯爵大人,你真的來了,阿雪說要去找你,我原以為你不可能來的。”
是呀,誰會隨隨便便就跟一個陌生人走呢。
所以楊政的出現出乎了她的意料。
楊政還了一禮:“月閣主客氣了,剛才聽阿雪姑娘說有人想見我,而且生了重病,我實在想不到是誰?我認識的人並不多。”
月雅妃輕輕一歎,神色復雜的看著楊政:“這個人你一定認識,說實話,在這個不適合的地方,我真的猶豫要不要讓你們見面,可是……我總不能看著她一直病著,心病,用藥是無法醫治的。”
她這麼一說,楊政更納悶了。
“你跟我來吧。”
楊政懷著三分好奇,七分警惕隨著月雅妃走向回廊最深處的一間房。
房內有一股淡淡的蘭香,看裝飾,無疑是女性的閨房,在屋角擺著一張大床,輕紗掩下,只能隱約見到床上躺著個人。
“伯爵,”在門口,月雅妃拉住他,輕聲道:“伯爵,這個人你絕對不會想到,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什麼讓你不高興的,我想請求你的原諒,錯不在她,這些天裡,我看在眼裡,她真的很可憐……所以請你千萬控制下自己的情緒好嗎?”
楊政越來越好奇了,記憶裡,有這樣一個人,會為了他生病到臥床不起嗎?
見到楊政點頭,月雅妃才放他進門。
“雅妃姐姐,我真的不想吃東西,讓我靜一靜好嗎?”輕紗掩裡,一個憔悴的聲音傳出。
也許是久病的關系,楊政雖然察覺到聲音有些熟悉,卻判斷不出是誰。
站在床前,月雅妃輕聲道:“你看看誰來了。”
床上有細微翻身的聲音,一截蒼白修長的手撥開了輕紗。
剎那之間,床上床下一男一女都愣住了。
只是,兩種情緒卻代表了兩個極端。
一個是恨。
一個是愛。
令人窒息的殺氣瞬間凝固了房間裡的溫度,站在楊政後面的阿雪錚的拔出了劍,喝了一聲:“別動。”
月雅妃是個手無寸鐵的女人,阿雪不一樣,她是高手,對這種殺氣最是敏感。
感覺到脖子上冰涼的冷意,楊政一點表情都沒有,只是用那種毫無溫度的聲音冷笑道:“想不到會是你,三公主殿下。”
聽到他的話,莫冰雲本來就蒼白的臉色完全失去了生氣。
她就像一個木偶一樣躺在床上,癡癡呆呆的看著楊政,干涸的眼睛像泉水一樣湧出兩行清淚。
“對不起,對不起……”莫冰雲嘴唇顫抖著,不斷的呢喃著,一道血跡沿著她嘴角淌出。
月雅妃看出了不對勁,驚呼一聲,上前兩步:“公主,你怎麼了?快,快來人那。”
要怎麼的悲和悔才會讓一個好端端的人兒活活吐出血,楊政看到莫冰雲那心若死灰的樣子,內心深處悸動了一下,可是,紅石和劉若飛死前的慘狀,蒙尋死後被人掛在旗桿上的頭顱,卻都一一沖進了他的腦海。
仇恨。
仇恨。
刻骨銘心,深入骨髓,楊政怎樣還能憐憫,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女人,她給“滴血十字”授的封,她下達的任務,還有最後,威爾遜那個雜種,他說這一切都是公主的命令。
楊政本來不會輕易相信,可是被仇恨燃燒著的內心,又怎還會辯得出事情的真相。
現在有人告訴他這個女人為他而病,為他流血。
哈哈哈哈……
這真他媽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楊政大笑,眼裡充滿不屑和怨毒,他看著她流淚,流血,他好高興,高興得不得了。
莫冰雲連咳了幾聲,一大口鮮血噴在了白單上。
“公主!!”月雅妃慌得連聲尖叫:“快點,去叫醫官來呀,都死了嗎?”
侍女慌亂的向外跑著。
楊政笑得肆無忌憚,他已經分不出自己該有怎樣的情緒,是高興的,看著這個女人吐血,他為什麼不高興,他不該笑嗎?他是該笑的……楊政,笑吧,看著這個女人就這樣走上絕路吧。
“啪!”
用力的耳光打在了楊政的臉上,將他整個人打得倒向一邊,砸在椅子上,砸碎了那盆蘭花。
楊政笑沒了,他的眼裡,是一個女人站在那裡,滿臉通紅,憤怒使她胸口急遽起伏。
剛才揮巴掌的右手仍然在不住顫抖。
阿雪盯著倒在地上的楊政,大聲道:“你還是人嗎?你怎麼能這樣對待冰雲,她千裡迢迢,從滄月國趕到這裡,你知道有多麼危險嗎?外面全都是衛戎國的軍隊,只要被人發現,她一個公主就會被囚禁,等待她的是什麼命運你知道嗎?她做這麼多,只是為了來看你一眼,看你一眼呀,可……可……你竟然這麼對他。”
阿雪眼淚流下了下來,指著楊政的劍在劇烈顫抖。
“她都看上你什麼了,冰雲多麼驕傲的一個人,就為了你這樣的花花公子,在這裡的日子,每天都能聽到你和哪個貴族小姐上床的消息,雖然冰雲總是不在意的笑笑,可是我看得出來,她有多苦呀。她拼命的壓抑自己,折磨自己,把自己的身體拖垮了,現在千盼萬盼把你求來了,你卻這樣待他,你這禽獸不如的男人!!”
禽獸不如!
楊政愣愣的看著阿雪。
他心中的滋味,怎是語言形容得了。
臉上火辣辣的,一股腥甜的氣味在他嘴巴裡沖著,阿雪這一巴掌用了全力,確實讓他夠嗆,可也把楊政從那扭曲的仇恨中打醒了,他終於能正常的思考了。
那番話,說的那個人。
是莫冰雲。
她為了自己,犧牲這麼多,可是……當初,她為什麼……楊政不解。
到底是怎麼回事?
誰才是真正的凶手。
楊政痛苦的揪住自己的頭發。
“公主……”是月雅妃的悲呼:“奇克大叔,你一定要救活她呀。”
一把蒼老的聲音傳來:“她氣血攻心……這……這病是久郁所致,她一心尋死,誰也沒得辦法呀。”
阿雪聽到這個消息,頓時也不知所措了,冰雲……她要死了……
不!阿雪撲到床邊,看著已經陷入深度昏迷的莫冰雲,急急切切的悲喊:“冰雲姐,你不能死呀……為了這樣的男人,你值得嗎?求你,一定要活下去,你不是告訴過我,女孩子一定要愛惜自己,這天下的男人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男人能做到的事,女人也能做到……那時候,你這樣教導我,可是輪到你自己,卻怎麼能這樣……冰雲姐……”
一只大手伸過來握住了莫冰雲消瘦的手腕。
阿雪看過去,臉色頓變:“你要干什麼,快放開,你這混蛋。”
她伸手就要去推楊政,卻被楊政另外一只輕易的抓住了手腕,黑色的眼睛平靜的看著她:“讓我試試。”
“芭比,拜托了。”楊政自身並不會什麼修復的力量,不過芭比就不同了。
“你不是很恨她嗎?為什麼要救她。”芭比奇怪的問到。
沉默了許久,楊政才傳了個訊息過去:“我不知道……總之,先把她救活吧,拜托了。”
“麻煩的男人。”
芭比嘀咕了一句,楊政胸口一熱,便感覺一道暖流通過自己的右臂,傳向莫冰雲的手腕。
阿雪警惕的看著楊政,她現在真的很討厭這個男人。
冰雲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是卻真真是被這個男人害得淒慘,這一個月來,聽多了這個男人的風流逸事,出身在滄月這樣保守國家的阿雪將他的印象一降再降,如果冰雲……真的死去……定要殺了這個男人。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
冰雲卻哼了一下,臉色也不再那麼蒼白,楊政緩緩放開她的手,在他的額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醫官,請再看看她的情況。”楊政的聲音聽起來很是虛弱。
奇克上前把脈,又看了看莫冰雲的面相,驚道:“竟然好了,她的氣血平復,心跳也正常了。”
阿雪和月雅妃一聽,俱露出驚喜神色。
同時她們又神色復雜的看著楊政,阿雪蠕了蠕唇,這“謝”字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倒是月雅妃眼明心亮,向楊政道了謝。
楊政深深看了一眼還在昏睡的莫冰雲,目光轉向阿雪,悵然道:“相信你們肯定也知道了我的本來身份,雖然事情我還沒弄明白,還是要謝謝你那一耳光,沒讓我墮入魔途,現在我感覺輕松多了……不過,兄弟慘死的仇恨我發過誓言,還是會向滄月國討回的。三公主這裡,我不知道她怎麼會對我這樣的小人物感興趣,可是,我們有可能嗎……”楊政苦笑一聲:“相見爭如不見,時間是沖淡一切的良藥,這一別,希望我們後會無期,告辭了……”
看著那個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阿雪和月雅妃都陷入了沉默。
兩個人都沒發現,床上躺著的莫冰雲睫毛微顫,一顆淚珠滾落無聲……
相見爭如不見……
希望我們後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