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偏荒之地,前不見首,後不見尾,這裡沒有生命,連一株小草也找不出來,黃沙飛舞,塵土飄揚,彌漫在空氣之中,遠遠望去,只當這裡是一片沙塵爆經常爆發的荒蕪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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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側高山凸起,中間有一條崎嶇不平的山道緩緩蜿蜒而過,就仿佛是一片陡峭的懸崖,看著真有幾分驚心動魄的感覺。
在那小道的盡頭,是一片茂盛的駱駝刺,足有三米之高,實在難以想象,這等荒蕪之地,竟然生得出如此繁茂的駱駝刺,狂風吹過,那駱駝刺緩緩的擺動著,如果細看,便可以發現,這駱駝刺裡面竟然是一處山洞!
陣陣有力無氣的咳嗽聲便是從這處山洞裡面發出,咳嗽聲十分低噎,一陣比一陣長,一陣比一陣重,咳嗽到後面竟然連喘氣也變得困難起來,直像一個病泱泱的垂死之人,好生令人憐惜。
這裡本是荒漠裡最偏荒的地方——沙谷。
終年也沒有幾個人來得這裡。
今日,這裡風大沙多,但見在風沙中迎來一個身著粉色衣裙的女子,她手裡提著一個籃子,上面遮著黑布,看不清楚裡面是什麼東西。
玉玲瓏穿著厚厚的粉色大披衣,迎風而來,不時的還用手遮擋著眼睛,生怕有沙子被吹進得眼睛裡。
他掀開駱駝刺,一把走了進去。
洞裡很黑,黑得只能看出一個人大致的輪廓,這裡空間也不大,只有一百個平米左右,最靠裡面是一塌石床,中間立著一個石桌,幾張凳子,除此之外,便再沒有了其他的物品。
一支蠟燭放在石桌上,發出淡淡的燭光。蠟燭將盡,玉玲瓏從籃子裡拿出另一支又長又大的蠟燭換上,然後將籃子放到石桌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吃飯了。”
她說話的時候,眼睛瞧著石床上那正在打坐的男子,因為黑暗,看不清楚那人的面目,但看他有哪些消瘦,頭發蓬亂,說不出的落魄和憔悴。
見他不說話,玉玲瓏端起蠟燭走了過去,燭光所及,只見那人正是程風,只是如今的程風比之先前不知道憔悴了多少倍,仿佛已有多年沒有吃過飯一般,憔悴無比。
他嘴邊還不斷的冒出細微的鮮血,唯一沒有變化的是那一雙眸子,一雙比狼還要可怕的眸子!
玉玲瓏挨著他坐好,用手帕輕輕的把他臉上的雜物擦拭干淨,和聲道,“你感覺好些了麼?”
程風依舊面無血色,說話的聲音十分沙啞,沙啞得讓人可怕,燭光映在他半邊臉上,微微的閃爍著,一黃一黑,看上去有幾分嚇人,“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他頓了頓,終於抬起頭來,看著玉玲瓏,只見她那一張臉,最近也憔悴了下來,不禁道,“你又吃苦頭了。”
玉玲瓏搖搖頭,“我不打緊,只要你好起來,比什麼都珍貴。”
程風的身體很虛弱,需要玉玲瓏攙扶著方才可以坐穩,聲音也是斷斷續續,“你瘦了這麼多,還說沒吃苦頭,無情老兒是不是又打你攝魂笛的主意了。”
玉玲瓏一低頭,“我沒事,你別想太多,趕快好起來才好,不然我每天看著你這副樣子……”
想起這九年來的種種,玉玲瓏不禁落下淚了,“程風,我,我當初不應該帶你進來的,不應該……”
她在哭泣,在自責。
程風緩緩伸出手,撫摩上玉玲瓏的臉,“傻瓜,不是說好了麼,還有一個月,我就會去找任左巖老兒挑戰,到時候你就自由啦。”
聽得此話,玉玲瓏哭聲更大了,“不,不能,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怎麼去……我已經想好,再過四十天就是又是十年一度的玄陰之夜,到時候我送你出去……以……以後再也不要回來了。”
程風淡淡一笑,“我怎麼能一個人出去,我走了,你一個人怎麼辦?”
玉玲瓏咬著下唇,久久方道,“不管怎樣,我都決定送你出去,我不忍心整天看著你這樣過日子。”
程風又咳嗽兩聲,玉玲瓏道,“你看,我都忘了,你已有三天沒吃飯了呢,來,我給你坐了些好吃的,你償償。”
她扶著程風在石桌上坐下,揭開籃子,一碟一碟的把盤子擺開,只見這些小菜都很平常,然看在程風眼中,卻是一陣苦澀。
飯還是熱的,玉玲瓏知道程風沒有力氣吃飯,給他吃一片竹筍,臉上的淚珠還未凝固,“合胃口麼?”
程風咀嚼的很慢,很小心,過了片刻待把整片竹筍都吞下肚去才道,“好,好吃,你的手藝又長進了不少。”
玉玲瓏笑道,“你要喜歡,我以後天天給你送來。”
玉玲瓏喂得很慢,程風吃得更滿,一直過了大半個時辰,程風才吃飽,任玉玲瓏怎麼喂他也不吃了,她只好做罷,自己吃了點,然後又把碗筷收好,扶著程風重新坐回到石床上。
程風緩緩問道,“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
玉玲瓏道,“外面平靜得很,一切都是老樣子。”
她扶著程風躺好,給他蓋好被子後起身道,“你好生休息,再過一個月就可以出去啦。”
她又復低下頭,在程風臉上輕輕吻去,“我回去啦,你好生保重。”
她正要離開,程風忽然伸出一手,緊緊的拉住她的手,不由回身道,“怎麼了?”
程風道,“五年前,小崗的事,對不起了,我沒用,當時沒能保護好他。”
玉玲瓏的手迅速冰冷下來,“這,這不關你的事,一切都是無情老兒的錯。這筆帳,總有一天我要和他算清楚。”
程風把她拉到床沿,讓她坐下,這才道,“你不能亂來,無情老兒和任左巖都活不久了,你千萬不要鹵莽,相信我,四十天後的玄陰之夜,他們都會死。”
玉玲瓏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皺著眉頭,程風道,“你很聰明,十年前一進入荒漠便傳授我分身術,讓我的真身隱居在這裡苦修真法,而另一個分身則和你在一起生活,以引人注目。五年前無情老兒殺掉的只是我的一個分身,現在,誰都想不到,我還活在世上。”
程風這話說的一點都不假,十年前玉玲瓏帶著程風一進入荒漠,當晚便傳授他分身術,將程風的身體一分為二,將其真身送到沙谷修行,而假身則繼續六在玉玲瓏身邊,在荒漠裡引起了不小的風波,五年前,無情用分筋錯骨魔法殺死的並不是程風的真身,那只不過是一個分身!
之前和玉玲瓏在一起的都是程風的分身,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假像,真正的程風,便是此刻呆在這山洞裡和玉玲瓏說話的這個憔悴男子,這方是真正的程風!
這一招,不可謂不妙,騙過了荒漠裡的所有人!
玉玲瓏千算萬算,死都沒有料到無情竟然會對小崗下手,小崗的死,曾讓玉玲瓏幾度輕生,好在程風知曉此事,出手制止,若不然,現在玉玲瓏已不在世上了。
玉玲瓏想起這些往事,一陣心酸,“即便沒有人知道你還活著,那又能怎麼樣?”
程風緊緊的握著她的手,“你把耳朵伸過來,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玉玲瓏見他神色不善,多半是以為他身子虛弱,說話聲音不大,便把頭伸了下去,只聽程風在她耳邊說道,“自從五年前我的分身被無情殺死之後,我便一直這般憔悴是不是?”
玉玲瓏道,“恩,他殺了你的分身,對真身的傷害太大了……”
程風笑道,“你又被我騙倒啦。”
玉玲瓏不解,說道,“怎麼了?”
程風道,“這一切都是我裝出來的,為的是讓你天天照顧我,這樣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你啦。”
玉玲瓏臉上一紅,“你就會胡說,你明明是真的受傷了,怎麼會是裝的,你騙人。”
程風道,“我騙你做什麼,那是我自己封住自己的兩處鎖脈,刻意讓我行動不便的,這樣我可以看到很多以前看不到的東西。”
玉玲瓏一喜,當下伸手去摸程風的鎖骨,果然那兩處經脈被封住了,“……你……你真的是裝的啊。我這就幫你解開。”
程風連連道,“不能,現在還不能解開,到了時候,我自己會解開。”
玉玲瓏又道,“你,你又何苦讓自己受這等痛苦,十年來從未出過山洞,肯定寂寞死了……”
程風的聲音越說越輕,“這不是有你陪著麼,我還得謝謝你陪了我十年呢,我一點都不覺得寂寞,將來出去了,我要你永遠都陪在身邊,這一份恩,只怕我這一輩子都還不清啦。”
玉玲瓏俯下身來,隔著存許距離,觀察程風的臉,“我只想你快些好起來,然後護送你出去……”
她還沒說完,已被程風捂住了口,只聽程風淡淡說道,“任左巖那老兒一定會死的,無情老兒的分筋錯骨魔法我已經找出破解之法了,過些日子我自要找他算帳,好好算個清楚。”
他話說倒挺大,玉玲瓏一看他這副身體,又忍不住一陣眼淚濕濕,“程風,你……我問你個事,你要老實回答。”
程風輕輕眨眼,他點不了頭,只好眨眼,“我怎麼會在我喜歡的人面前撒謊呢,你說吧。”
玉玲瓏臉色微紅,道,“你……你入得幻魔了沒有?”
程風凝視著玉玲瓏,良久方道,“玲瓏。”
玉玲瓏隔得近,一時驚了一下,“餓……什麼?”
程風說道,“你已入得幻魔二段對不對?而且已經到幻魔二段末期,過不久將進入第三段。”
玉玲瓏大驚失色,這……自己的修為他怎麼看得如此精確,分毫不差,莫不是……
玉玲瓏怔怔的看著他,沒有說話,程風道,“現在的你配合上攝魂笛,就是無情老兒,要勝過你卻也不容易,你這個人精,隱藏得倒是蠻好。”
玉玲瓏不好意思再看著程風,把頭埋在他胸前,“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程風伸手環住她的腰,聲音沙啞道,“我要是連你的修為都看不透徹,將來還怎麼做你家老公了。”
玉玲瓏用手輕輕在程風的胸脯上一扭,“就會胡說,誰要你做老公了。”
自從玉玲瓏的弟弟死後,她本要自殺,世上本無有再牽掛,程風的出現讓她找到了生存的意義,這才堅持活了下來,也正因如此,程風在裝出殘廢的樣子,玉玲瓏終究不忍心拋下一個重傷的程風,便下定決心來這裡照顧他,若不是如此,她只怕多半是農藥殺去了。
程風只是笑笑,說道,“玲瓏,告訴你一件事,你聽了不許出聲叫喊。”
玉玲瓏點點頭,程風說道,“其實我根本不是天堂的人,我來自人間……”
說完後,程風又道,“這些記憶是我在這五年間想起來的,八百年前六界發生了一場大浩劫,那場浩劫正是因我而起的。”
玉玲瓏似乎根本不把這些怎麼放在心上,只道,“那又怎樣?”
程風道,“也不能怎麼樣,只不過任左巖那老兒一定得死。”
他說的很堅決,堅決得沒有半分猶豫,但是看在玉玲瓏眼裡卻是大有古怪,程風在這樣的情況下,說出這樣的話,實在難以令人置信。
打敗師傅,開什麼玩笑?哪有這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