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天空似乎永遠都只有三種色澤;藍色和白色和黑色。
)
沒有太陽,有的,只有一片漫無邊際的等待和死亡。
來這裡的第一夜,程風便失眠了,半夜裡,他被咳嗽驚醒,只覺胃裡一陣翻騰,救心的痛陣陣傳來,他忍不住咳嗽著,越咳越劇烈。
直咳嗽得讓程風身體都顫抖起來,一陣陣抽心的痛,他從床上掉下地來,「碰」的一聲掉在地上,程風急欲伸手摸索著什麼,但這裡一片黑暗,什麼也摸不到……
第一次咳嗽得如此厲害,全身力氣都彷彿被咳去了。
黑暗中,他伸手去拿藥,那是血雨留給自己的藥,結果抓在了刀口上,刀口鋒利,割破了手背……
「啵!」
一點星光劃破黑暗,房間裡的燭台亮了起來,淡黃色的燭光傾灑開來,玉玲瓏推門而入,見得程風這副模樣,忙將他扶起來坐好,又去給他倒來一杯水,往裡面灑了幾瓢粉末,送到程風口中,讓他把水喝下去。
清泉入口,程風這才感覺好些了,胃裡面的痛覺漸漸的消退下去,他大大的緩了口氣。
玉玲瓏扶著他靠在床頭,道,「還可要再多喝點藥?」
程風臉上早已濕透了,他虛弱的搖搖頭,「不用了,果然和血雨前輩說的一模一樣,多半我這胃是被天絕傷著了,方纔還好你來得及時,若不然,若不然……」
玉玲瓏把房間簡單的收拾了一下,然後走了出去。
這處屋子並不是很大,正好有兩個房間,外加一個客廳一個廚房,外面還連著一個亭子。玉玲瓏就住在隔壁,剛才聽到程風房間有呻吟聲,她便過來看看,正巧看見了這一幕。
望著那閃爍著燭台,程風心裡忽然感到一陣溫暖,起初他是很仇視玉玲瓏這個人的,但是這幾天下來,她的確待自己不錯,就在剛才,她完全可以多放些藥毒死自己的,或者也可以裝著沒聽見,任自己在房間裡面自生自滅……
可惜她沒有這麼做,程風緩緩呼了口氣,靠在床頭上閉目養神起來,他現在才知道人在病痛面前原來是如此的脆弱,剛才胃痛的時候,他全身的鬥氣都彷彿被驅散乾淨了,和常人並無二樣,甚至他已感覺到了死亡的臨近。
過了大概有一刻種的時間,玉玲瓏又復走了進來,這一次,她手裡多了一碗餅,只見這些餅有巴掌大小,綠油油的,香氣逼人,看上去蠻好吃的樣子。
玉玲瓏在程風面前坐下來,拿起一個餅送到程風嘴邊,「這已是這裡最好的食物了,你試著吃吧,雖然開始的時候很苦,多咀嚼幾下便會償到甜味的。」
程風心裡尋思,『這,她不會就是靠吃這個過了三十幾年吧』
程風沒有多問,接過手便吃了起來,輕輕的咬了一口,然後仔細的咀嚼著,果然,入口的時候苦味相當,但咀嚼一翻過後,便能感覺得到甜味,苦盡甘來。
程風已有一天沒吃東西了,不免又多吃了幾口,直到把整張餅都吃了下去,「這個餅叫什麼名字?味道真是奇怪,咀嚼得久了苦味也就變成了甜味。奇怪得很。」
玉玲瓏淡淡一笑,「這是苦盡甘來餅,我就是吃這個長大的,一開始的時候也像你一樣很不習慣,但時間一久,便慢慢的喜歡上了。」
說著,她自己也拿起一張餅吃了起來,程風本以為她會吃的很快,就像自己吃飯一樣。但她卻似乎習慣了吃得慢些,每咬一口都要仔細的咀嚼,最後才吞下去,比自己吃得還要慢。
她又復道,「這苦盡甘來餅自是比不了你們外面的大魚大肉,如果吃得快了,便體會不到餅的真實味道,只有慢慢的嚼,才能嚼出真味來。」
程風忽然理解到一種莫名的東西。
是不是這餅也和人生一樣,只有慢慢的嚼才能咀嚼出真正的東西!
念及此,他又拿起一塊餅仔細的咀嚼起來,他吃得更慢了,他的胃本來就不好,咀嚼起來也很仔細,生怕一個不小心弄痛了胃部。
玉玲瓏問道,「你的傷,是怎麼來的?」
程風一想起當日的情景,清晰的記得天絕入體的那種感覺,那不單單是一把劍在刺自己,而是有千萬劍氣在不斷的衝擊自己的身體。
「不幸被天絕刺穿了胃和肺。」
玉玲瓏怔了一下,也沒有追問為什麼,只是說道,「傳說天絕乃是千年不世出的神兵,一旦入體,那便有千萬細小的劍氣不斷的衝擊**,這等痛苦,實非人可以承受得住的,你應該感到幸運才是,竟然有幸得到血雨的救濟。」
程風苦笑,「算是吧。」
他接著問道,「對了,聽說你今年三十七歲,便已是幻魔一段了,你的天賦既如此之高,連牧黑崖都這麼懼怕於你,你為何還要讓我跟著你十年。」
玉玲瓏咀嚼著餅,過好一會兒才說道,「怎麼?你後悔跟我進來?」
程風自從進來這裡就已知道,連接這裡和外面世界的是玄陰之門,十年才開一次。換句話說,進入這裡,至少需要十年才能出去。
程風身體還有些虛弱,吃力的搖頭,「沒有,我留在外面也沒什麼地方可去了,留在這裡或許還更好。」
程風沒有追問她為什麼把自己帶到這裡來,而且還借用自己十年。有些東西不問她也會說,有些東西,問了她也不會說。
玉玲瓏低下頭去,似乎回憶起來很痛苦的回憶,隔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抬起頭來,「你把這碗裡的餅都吃了吧,我還沒有找到血源,你再忍一會兒。」
她把碗輕輕的放在床頭的桌面上,然後站起身,又給程風調好一碗藥,「馬上就要天亮了,你早些睡吧,明天一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說著,她已經轉身往外走去,程風忽然喊停,她沒有回頭,聲音並不平靜,「怎麼了?」
程風淡淡道,「沒什麼,這苦盡甘來餅是你做的?」
她已經走了出去,在關門之前說了一個字,「是。」
吃過藥後,程風又把碗裡的那幾個餅都幹掉了,雖然他還不是很餓,但是玉玲瓏既然都說她吃這餅乾吃了有三十多年,如此看來,只怕往後的十年裡,自己也得和這餅乾為生了,程風只想早點習慣這裡的生活。
吃過餅乾,程風喝了幾口乾淨不加藥的清水,然後靠在床頭,拿出《裁決密典》,順著燭光看了起來,他看得很慢,起初他看了很乏味,因為上面的文字總是在講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直說是胡說八道也或未可,程風還是硬著頭皮看了下去……
次日凌晨,程風醒得有些晚,知道八點才下得床來,洗刷過後,他只看到客廳裡放著三張餅,還有一杯黃黃的液體,大概就是飲料什麼的了。
在屋子裡他並沒有看到玉玲瓏的聲音,她房間裡的被子早已疊好。這是程風第一次進入女孩子的房間,不免有些好奇,在他的期望中,女孩子的房間,定然是五花八門,胭脂水粉什麼的當然是堆得和一小山一樣。但這裡卻很普通,甚至連一面鏡子都沒有,比自己那破舊房間只多出了兩樣東西——一支鋼筆,一本日記本。
她的房間就是如此簡單,簡單到連一面鏡子都找不出來,程風很難相信,這裡就會是玉玲瓏度過了三十年的家。
不過她的房間打掃得很乾淨,整理得很整齊,置身於此可以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感覺甚好。
程風的目光最後落在了那本筆記本上,他很好奇,一直想知道玉玲瓏的日記裡寫的會是什麼東西,但是他從未偷看過女孩子的日記,何況是玉玲瓏這種幻魔大境高手的日記,如果被她發現了,她肯定是要對自己發標的,包不准就缺個胳膊少個腿了。
但是程風還是朝那桌台走了過去,一點一點的伸出手,正要接觸到筆記本時,屋外忽然傳來一個腳步聲。
程風一驚,莫非是她回來了,萬一被她看到了,我可就完了。
他急忙退了出來,飛速做到客廳的餐桌前,靜靜的咀嚼起了那三個餅。做出一副很專心很享受的樣子。
玉玲瓏走進來的時候,眼神裡帶著幾分頹廢,這是程風這些天來第一次看到她眼神裡面的頹廢之意。只有當一個人做不成某一件事的時候才會感覺到頹廢,程風很難想像,像玉玲瓏這樣的人,竟然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他沒有問,而是問道,「你吃過早飯了?」
玉玲瓏道,「吃過了。」
程風道,「你每天都起這麼早麼?」
玉玲瓏點頭,「這已是三十多年來養成的老習慣了,想多睡會都睡不了,每天到了這個時候便會醒來,然後再也睡不著了。」
玉玲瓏靜靜的坐著,看著程風一點一點的把餅吃完,把飲料喝完。程風偷偷的瞄她一眼,驚訝的發現,這廝的皮膚不是一般的好,細膩,彈性極好,而且紅潤,雖然沒有驚艷的光亮,但卻很樸實淡然,或許正是因為從來沒有用過胭脂之類的護膚藥類,也就沒有反作用,正因如此,她的皮膚才比一般的女人都要好,好得多。
等到程風吃完了,她才說道,「吃飽了?」
程風很滿意的道,「嗯,比昨天吃得還好。」
玉玲瓏站了起來,「我們現在要去一個地方。」
程風問道,「什麼地方?」
玉玲瓏說道,「死水沼澤。」
一聽這四個字,程風腦海裡立時浮現出一片淤泥之地,荒涼得很,冷風颼颼,想想就覺得一股寒意,「去那裡做什麼?」
玉玲瓏道,「測試你力量的全屬性。」
程風疑惑道,「你之前不是測過了麼,未知屬性鬥氣,為什麼還要測?」
玉玲瓏轉過身來,盯著他,「或許你的力量不止一種屬性,不止一個領域呢。」
程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