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長,程風坐久了便感覺到渴,不由得喝了第一口茶,而小靈也跟著喝了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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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一入口,程風便感覺到不對勁了,先是胸口悶哼,然後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最後連身體都發軟了,幾欲坐立不穩,眼睛模糊。
小靈很快也有這樣的感覺,身體搖晃起來,「公,公子,你,你怎麼了?」
程風用力的搖甩著頭,試圖使自己清醒一點,「多半又是中毒了。」
小靈道,「可是,這裡的茶剛剛他們喝了都沒事啊,怎麼我們一喝就,就……」
正時,二人都聽到一陣腳步聲漸漸走近,程風也覺得奇怪,今天的怪事怎麼這麼多,先不說金中藥的暗算,梅花的出現,血雨,玉玲瓏等人的現身,眼下,竟然又莫名其妙的中毒了,實在大有怪異。程風本也不願意相信中毒,但是身體上傳來那酸麻的感覺,又明明是中毒的症狀,氣血翻騰,五臟六腑都在不斷的抽痛,這不是中毒又是什麼?
既已中毒,但程風百思不得其解是何時中毒的,這茶有問題麼?顯然不是,如果茶有問題,那為什麼剛剛血雨,玉玲瓏,牧黑崖喝了都沒事?
程風想來想去都想不出為什麼,直到他抬起頭看清楚那朝自己走來的人影後,他忽然感覺到了什麼。
夜色裡,只見梅花撐著一把雨傘緩緩走進了茶館,月光裡本帶有詛咒,但他用雨傘遮住月光,便不再懼怕詛咒臨身了,程風很佩服梅花的機智,這樣的夜行方法也想得出來。
梅花的步子走得很慢,很小心,生怕一隻腳踏在了雨傘的遮擋之外,他走進茶館又很小心的收好雨傘,放在旁邊的一張桌面上,然後朝程風走了過來,他不敢走得很近,在五米之外便停住了腳,朝程風微微一笑,「程風,我們又見面了。」
靜謐的夜間,月光透過樹葉間的空隙灑落下來,灑在茶館外的地面上,隨著樹葉的飄動而不斷蕩漾著,搖戈的樹影帶起一陣「沙沙」的聲音,猶如蛇的信蛇。
程風本能的感覺到,梅花的笑容裡面隱藏著危險,這絕不是友善的笑容,無論如何,程風都必須保持鎮定,「梅老前輩。」
梅花依舊在帶著笑意「你現在身子可有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比如心痛,五臟六腑都在滴血般的痛呢?」
程風心裡大驚,他怎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難道說,這毒是經由他手的?
想到這裡,程風感覺到事態的嚴重,尋思,「如果梅花想致自己於死地的話,事情可就不妙了,剛才血雨前輩走的時候也都說過了,我的胃,肺都受到天絕的傷害,終身難愈,足以致死,以梅花的醫術,自然也看出了一點,但在臨走前他卻未將此事告訴於我,如此說來,他本就有意要我死,既如此,對我下個毒就沒什麼奇怪的了?如今的問題就在於,他是如何下毒的?這毒來得太神奇了,這茶明明沒毒,我喝下去卻中毒了,怪,實在是怪……」
程風強忍著心裡的劇痛,道,「正如老前輩所說的,在下現在渾身上下都是痛,請老前輩賜藥解囊。」
梅花忽然笑了出來,「這毒是我下的,我又為什麼要賜你解藥,除非我腦子有問題了。」
程風故意做出驚訝無比的樣子,「你……你……老前輩,怎麼是你……你是什麼時候下的毒?不可能的……老前輩還是莫再開玩笑了……」
梅花似乎很滿意程風的表情,當場笑的更大了,不過仔細留意的程風卻看到在他那得意的笑聲之中暗藏著一股苦澀和無奈,因為隱藏得太深,程風只有暗中運起修羅目方才看出了一絲蹤跡。
梅花笑道,「程風,你很聰明,比金老二還要聰明,可惜卻敗在了我的手裡,你中的梅花三弄的巨毒,離死不遠了。」
程風心裡尋思,「這怎麼可能,梅花三弄的藥是一支沒有開花的梅花花苞,遇水既化,化出的梅花巨毒,遇血既開,開出的療傷聖藥,可是那個梅花花苞還在我懷裡,它既未遇水,又未遇血,我更沒有喝過被梅花浸泡過的血水,怎麼會中毒……」
程風再忍不住翻湧的血氣,當下「哇」的吐出了一口鮮血,過了好一會兒才鎮定下來,「請老前輩賜教。」
他惡狠狠的說。
梅花只是站著,一直用一種看客的眼光看著受折磨中的二人,然後他搖頭歎息,「我忘了告訴你,梅花三弄的花香和花苞有著同樣的效果,畫報遇血水便會開話,然後釋放出梅花藥力。梅花的香味同樣如此,一旦遇水便話巨毒,一遇血便化聖藥。而且我制的梅花香味永存。」
看著震驚中的程風,梅花說道,「梅花花苞一直就在你懷裡,梅花的香味也一直瀰漫在你周圍,你一旦喝水,水遇香味便成了巨毒,你喝得便是梅花三弄之毒。還連累了這位小姑娘和你一起和你受死。」
程風徹底呆鄂,他死都沒有想到,梅花三弄竟然還有如此功效,梅花香味都有如此功效,這簡直是太,太神奇了……不愧是煉藥界的第一人……
看著手裡的茶杯,程風的手在顫抖,心想,「既已如此,那剛才血雨和玉玲瓏,牧黑崖喝的不都是梅花三弄的巨毒麼,血雨身份神秘,梅花三弄應該奈何不了她,那玉玲瓏和牧黑崖豈不是也……」
想到這裡,程風忽然靈光一閃,或許血雨可以救得自己一命也或未可,他臉上又恢復了自信,用大力將體內翻騰的血氣壓了下去,冷冷道,「你說了沒有。」
梅花笑道,「說完了。」
程風面無表情,「凡中梅花三弄巨毒的人,全身鬥氣盡散,一絲一毫都使不出來,幾乎和廢人無二,最後死在情波之中,老前輩,我說的可有錯?」
梅花道,「沒有。」
程風道,「其實自從我離開貴府開始,你就一直在跟蹤我,等待著我喝水中毒,然後趁機把我殺了,可對?」
梅花笑道,「對。」
程風道,「其實你早知道今晚是玄陰之夜,人是不能曬到月光的,但是你卻沒有挽留我,只是淡淡的提醒了一句,在你開來,我反正都是一即將要死去的人,被詛咒多咒幾下也沒什麼大不了,是麼?」
梅花道,「是。」
程風接著道,「你送我梅花花苞,為的就是要我死,只要一喝水,我就就會中毒,人不能不喝水,最重要的是你相信我會將花苞好好的留在身邊,不是麼?」
梅花忽然嘲笑一聲,「哦?為什麼?」
程風冷冷說道,「因為你欺騙了楊真玉,然後算計了她,最後還算計了我。」
梅花笑聲更濃了,「何以見得?」
程風道,「我的傷恢復與否,重在我自己,根本不需要什麼戳魂丹,這都是你設的局。你欺騙楊真玉說需要戳魂丹才能夠救我,而且你料準了她為了我會去偷族裡的丹藥。你更知道程氏家族的煉藥堂,也料準了楊真玉一定會被發現,一旦被發現,因為她的特殊身份,守護煉藥堂的人定會把發配到冰火洞裡,而且你還讓人廢了她的右手,這種種種,都是幾設置好了的。」
梅花臉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程風接著道,「一個女人發配到冰火洞那種地方,加上右手被你廢了,被幻魔之力貫穿掌心,這世上只有你的梅花三弄才可以救她,所以你把梅花三弄從不外傳的第二種秘密告訴了我,遇血既化,療傷聖藥,驅火避寒,特別是對女人的皮膚和身體有著莫大的神效……哈哈……所以你料定我會把梅花苞帶在身上,因為你知道,我一定會把梅花三弄親自給她!」
梅花的臉彷彿是被人摑了一巴掌,表情十分僵硬,「你就這麼有把握?」
程風冷哼一聲,「如果不是這樣,你怎麼會把梅花三弄從不外傳的第二種秘密告訴我;如果不是這樣,你明明知道我的胃和肺被天絕重創卻不醫治,也不開藥甚至都不告訴我,你這明明是想要我死。如果不是這樣,你明知道今晚是玄陰之夜,卻為何還不挽留我,你想讓我種詛咒。若不是這樣,金中藥死的時候你為何會出現得那麼準時,而且連一句罵我的話也沒有,八百年的拜把子兄弟,突然看到自己的兄弟被人殺死竟然一點表示都沒有,為什麼啊,因為你早就知道金中藥會死,你一直就在門外偷看事情的全過程。若不是你想殺我,此刻又為什麼會出現得這麼守時,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大家都走了的時候才出現,為什麼?因為你一直都在跟蹤我啊,早一點出現的話會被別人殺死的,現在出現的話,就可以大搖大擺的把我的腦袋割下來啊,梅老前輩,我說的對不對啊?」
梅花身體完全的僵硬了,程風卻淡淡說道,「梅老前輩,你會告訴我,這一切都只是巧合吧。」
梅花訥訥道,「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其實程風也是方才才想到這些的,之前他一點都不知道,眼下情況危急,他歎息道,「可是,我沒有料到梅花三弄竟然還有第三個秘密,香味和花苞有著同樣的功效,我還是中毒了,不是麼。」
梅花豁然一驚,然後道,「不錯,不管你怎樣,你現在已經中毒了。」
程風狠狠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花費這麼大的代價來設計我?」
梅花一笑,「你說呢?」
程風試探著問道,「一開始你的確打算救我的,不過中途改變了主意,是不是?」
梅花覺得沒有必要對一個死人說謊,「是,」
程風忽然又想通了,便道,「真想不到,梅老前輩竟然能請動程氏家族煉藥堂的人和你一起串通設計,了得啊。」
程風料想,既然這一切都是梅花設計的,那麼他在程氏家族的廖藥堂裡就一定有人,打廢楊真玉的右手的,用戳魂丹換取讓楊真玉在冰火洞裡守護一世的的人,就是梅花事先安排好了的!他為什麼要花費如此大的代價來殺我,在府上的這些日子,她要殺我豈不簡單,何必繞這麼大的彎子……
程風笑了出來,「我想通了,原來梅老先生所做的一切,是為了留得一個好名聲,哈哈……」
梅花臉色變了,「胡說八道。」
程風豁然抬頭,「你這麼做,就是為了讓世人知道你醫活了我,這便可流芳千古,後人便會流傳——梅花先生醫活了被天絕貫穿身體的人。而且因此程氏家族的人都欠下了你一份恩情,如此你當然不能在家裡下手,必須等我離開了貴府才可下手,你自知不是我對手,所以設計了一樁梅花三弄局,讓我自己把自己殺了。只要我是在外面死的,外人怎樣想都不會把我的死和你搭上關係,哪怕是中了梅花三弄巨毒而死,你也可以說是別人用的毒。因為世人不會相信一個醫生會殺死自己剛剛醫好的病人,既要殺,又何必醫,這個道理誰都懂!」
梅花臉都綠了,程風卻繼續說道,「你剛才又走露了口風,方纔你告訴我你本沒打算殺我,是中途改變了注意,哈哈,原來,像你這麼老的人,也終究逃不過女人這一關。」
這一回梅花的臉色變得抽搐起來,他指著程風,「你,你,你胡說,我殺你就殺你,和女人沒有任何關係。」
程風一笑,「你何必這麼激動,因為女人有什麼不好,我可以為了女人而被你設計,你又怎麼不能因為女人來殺我呢。」
梅花指著程風,已氣得說不出話來,「你,你……^你……」
程風冷道,「這都是你告訴我的,我記得金中藥死的時候,你曾經說過一句話——金老二啊,隱居了八百年,怎麼還是過不了女人這一關,應該早看透了的啊……」
這話一出,梅花「轟隆」一聲坐了下去。
程風道,「這句話是你無意中說出來的,請問老前輩,你怎麼知道金老二是因為女人來殺我的,那時候我都是胡說八道的,你竟然如此肯定……這樣說來,答案就只有一個——你早就知道了金中藥和那女人的勾當。我倒要問問,金中藥隱居了八百年,卻最終拜在了女人的裙子下面,梅老前輩同樣是隱居了八百年,能令老前輩中途改變注意的,只怕也只有這個女人了。」
梅花全身出了一身冷汗,程風的分析太可怕了,可怕到令人發顫的地步。他的心思之細膩更是令他全身都在顫抖,程風表面上看起來有時冷淡有時豪邁,但是其心思之可怕,讓梅花這等活了八百年的人都深深為之感到恐懼,他現在似乎體會到了金老二當初的心情了——自己明明勝了,心裡面卻已經認輸了。
程風冷漠說道,「我還是說給金中藥的那句話,我並沒有什麼女人,那個女人這麼做,只不過是在**你,就這麼簡單。但是,如果你認為可以就這樣殺了我,那你就錯了。」
梅花那死灰色的眼神裡終於升起一點光芒,「錯了?你已身中梅花三弄巨毒,我現在要殺你,容易得很啊!」
程風自信滿滿,他的確已中了梅花三弄的舉動,全身一點都動彈不得,如果此刻梅花要殺自己,多半是如他說的那樣,容易得很,但是有些時候,心理比生理上要重要的多。
程風一臉的自信,自信到讓梅花有些發毛的地步,他無法想像,一個中了巨毒即將要死的人何以來如此自信,程風道,「你沒有算到一個人,所以你輸了。」
梅花眼睛瞪得很大,「誰?」
程風道,「血雨。」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血雨是什麼身份,但她定然是一個令天堂界都顫抖的人。把這個人搬出來,程風有把握一定可把梅花的心理徹底摧毀!
梅花聲音開始在顫抖,「血……血雨,難道你說的是大地母——血雨?」
大地母——血雨?她竟然是大地母?大地之母?
程風心裡深深倒抽了一口冷氣,這該是何等身份啊,不過他表面上還是那麼的平靜,說著把剛才血雨送給自己的那一袋藥沫提了出來,往桌子上一放,「你是煉藥的行家,看看這一袋藥是否出自血雨的手中。」
程風發現,要頂住如此激動的情緒而做到面若不驚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梅花一把打開袋子聞了一聞,還拿在手裡仔細的辨別著,最後整個人轟然倒地,「天……天,竟……竟……竟然是悲輪粉……是她,真的是她,是大地母血雨……」
程風也不知道他口中說的悲輪粉是什麼,便道,「既已知道這是悲輪粉,它有多大的作用就不消我多說了。」
梅花的眼睛已經成了死灰色,「雖然不可解梅花三弄之毒,但卻是治療肺,胃的絕好神藥,以後你的胃肺雖然不可癒合,卻也不會因此死去。」
程風頭上冒出了幾絲冷汗,他未料到這什麼悲輪粉還是無法解開梅花三弄之毒,不愧是神話般的藥。
梅花臉上卻彷彿沒有了殺意,有的是一片的茫然,「她,她竟然認得你,還送了你悲輪粉,有她在,這梅花三弄又算得了什麼……我算得了什麼啊,苦苦隱修了八百年,卻還是輸給了一個少年……」
程風知道,他的心理已經完全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