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仲夏,八月的龍江市烈日當頭,驕陽似火。
「唉,找份工作可真難呢!」心急如焚的季凡佇立在街頭,有些無奈的擦拭了一下額頭的汗水,悻悻地自言自語道,畢業已經一個多月了,這些天來他四處奔波尋找工作,可至今仍無著落。
季凡人如其名,長得普通而又平凡。一米七八的個頭,六十五公斤的體重,整個人又高又瘦,白淨的臉上戴著一副度數有些誇張的眼鏡。
如果當初學習上多用點功,也不至於混到今天這種境地。十年寒窗苦讀,每個教過他的老師對他的評價幾乎如出一轍:這孩子頭腦是夠聰明,只可惜沒用到正地方。
季凡興趣愛好廣泛,從小就癡迷於書法繪畫和博奕之道,由於知識淵博,大學期間他被同學們戲稱為「J博士」。
季凡是一個虔誠的書法愛好者,隸行草篆廣為涉獵。他每日讀帖,但沒有競日臨帖。季凡認為書法是活生生的、流動的、富有生命暗示和表現力量的,每一字、每一篇、每一副,都可以有創新、有變異,甚至有個性。他的字若天馬追風、行雲流水、玄妙高超而又別具一格。因此,書法家認為他的字於傳統不合,不知其源頭所在。對此,季凡有自己的一定之規:書法不是一般圖案花紋的形式美、裝飾美,而是真正意義上的『有意味的形式,它應是不同母體的綜合與繁殖,決不是一家一法與一格一式的「掃瞄」和「克隆」。他讚賞畫家韓羽對書法的那種「天真」的理解,即只意會不死臨。
如果說季凡的書法是獨闢異徑的話,那麼他的畫則宛若天成。在農村長大的他,對故鄉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他都無比珍愛,拿起畫本,一畫就是小半天,他先學的是油畫,物體肌理、物像明暗,他下了苦功進行鑽研,後來,他又迷戀上了中國畫,傾力於山水創作,他的畫積墨中見厚重,潑墨中見靈動,破墨中見神奇,意境、情趣、韻味兼備,具有極強的感染力和視覺衝擊力。
比較而言,他在圍棋方面的造詣更勝一籌,從小在圍棋方面就表現出過人的天賦,他從小學到中學代表學校參加了各種大大小小的圍棋比賽,光得到的獎狀證書就有厚厚的一疊。業餘六段、龍江市連續三屆大學校際圍棋棋賽冠軍的頭銜絕不是誰都可以做到的。
「給我來瓶礦泉水,要冰的!」季凡掏出兜裡僅有的十元錢。「咕咚咕咚。」一瓶水下肚,頭腦也立刻清醒多了,再去碰碰運氣吧!
季凡按照招聘廣告上提供的地址拖著沉重的步伐來到位於正陽街的聖達典當行。看著門口大大的「噹」字,季凡不禁聯想起老電影裡的情景:陰森的門面,高高的櫃檯,身穿長袍馬褂的掌櫃先生高坐其中,戴著花鏡,撥著算盤珠子,嘴邊透出難以琢磨的笑容,再好的裘皮大衣,到了他們嘴裡都被說成「光板沒毛、蟲蛀鼠咬、破皮爛襖一件」的便宜貨。
進入室內,季凡頓時覺得眼前霍然一亮,裡面根本看不到掌櫃先生,服務大廳寬敞明亮,典當規則和熱情服務的承諾醒目地張貼在牆上。服務台後面坐著數位面帶微笑的業務員,每個人身前都有一台筆記本電腦,裝飾豪華的屋頂上還有監視器。
「您好!歡迎您光臨聖達典當行。請問您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一個年輕的女典當師站起身向一臉迷茫之色的季凡笑容可掬地問道。
「您好!我是來應聘的。」女典當師長相俏麗氣質優雅,季凡禁不住仔細打量了她一番,只見她梳著一頭飄逸柔順的披肩長髮,螓首蛾眉,明眸皓齒,清麗動人。
「啊,您原來是應聘的,請您直接上二樓到人力資源部咨詢。」漂亮的女典當師俄爾一笑輕啟朱唇回答道。
「謝謝!」季凡忐忑不安地拾階而上來到二樓,接待他的人秘小姐聽完他的來意後,說道請稍等,接著操起桌上的程控電話立即向上司作了匯報。這家公司服務熱情、高效便捷的辦事效率給季凡留下了深刻印象。
「請隨我來吧!」季凡跟隨著人秘小姐來到經理室門口,「您請進,我們程經理在裡面正等著您呢!」
房門虛掩著,季凡上前輕輕輕敲了敲門。「請進!」房間裡傳來清脆宏亮的中年男子的聲音。
季凡推開門躡手躡腳邁進房間,經理室內一名中年男子正伏案低頭忙著批閱文件,「自己找個地方隨便坐。」
「好的!」季凡坐在離板台不遠的真皮沙發上耐心等待著。
半晌,吳文遠處理完手頭的文件,這才抬起頭仔細打量起季凡,全身上下衣著倒是整潔,只是衣服洗得有些發白褪色,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在大街地攤上買來的便宜貨,長相平平,隔著厚厚的鏡片透出的眼神夾雜著三分自信七分惶恐。
「吳經理您好!我叫季凡,是龍江大學會計專業的應屆畢業生。這是我的個人簡歷和學歷證明,請您過目。」
吳文遠接過季凡的個人材料大致瀏覽了一遍,隨手放在板台上,季凡看他滿不在乎的樣子,心裡不由一沉,看來這次又沒戲了。
「你提交的個人材料我已看過,對你的情況也大致有所瞭解。客觀地說從材料上看,你的條件還可以,符合本公司招聘的會計職位的要求。但不知你實際工作能力和財務水平如何?這裡有兩道會計分錄你來做一下。」吳文遠注視著季凡平靜地說道。
吳文遠的話讓季凡感到非常驚喜,原本以為自己這次徹底沒有希望了,沒想到重新有了轉機,這真是天無絕人之路,他接過吳文遠出的題一看,這題不是很難,對他來說非常簡單,拿起筆飛快地答了出來。
「嗯,又快又準!而且字也不錯。」吳文遠望著季凡書寫的一手漂亮仿細明體滿意地予以肯定道,「季凡你會打字嗎?」
「還可以。」季凡謙遜地回答道。
「我這裡有份文件,給你十分鐘的時間一字不差地把它打出來,你能做到嗎?」
「我盡量試試看吧!」季凡沒有把話說得太滿。
「你就用我這台電腦來打吧!」吳文遠指著板台上那台嶄新的筆記本電腦說道。
季凡搬了把椅子坐在板台旁,小心翼翼地把電腦的顯示屏轉向自己,「真帶勁!最新款的IBM筆記本,剛上市不到兩個月,售價三萬七千元。」季凡一邊打開文件夾,一邊不無羨慕地加以評論道。
「眼力不錯嘛!」吳文遠不由對眼前這個年輕人收起了輕視之心,多了幾分喜歡,臉上無意之中流露出欣賞的神色。
這小子打字的速度也太快了,在吳文遠略帶驚訝的眼神注視下,這份文件季凡只用了不到四分鐘的時間就徹底搞定了。
「恭喜你季凡,你已經順利地通過公司的考核,被本公司正式錄用了。」吳文遠伸手祝賀道。
「謝謝您吳經理,我一定會格外珍惜這次機會,認真努力地去工作的。」季凡心中懸著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興奮地握著吳文遠的雙手說道。
「頭一個月為試用期,月工資八百,試用期滿後提高至一千,公司包中餐一頓。這是協議,一式兩份,你再仔細看看,如果認為沒有異議在上面簽個字,明天就可以正式來公司上班了。」
季凡接過協議大致看了看覺得沒什麼問題,非常痛快地在協議上簽上名字。
「季凡,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公司的一員了,你的衣著打扮言談舉止無時不刻都代表著公司的形象。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怎麼做我想不用我多說了吧!」臨別前吳文遠盯著季凡身上的衣著說道。
「放心吧,吳經理我知道該怎麼做.」季凡臉色微紅會意地說道。
工作總算有著落了,可眼前的難關怎麼渡過呀?站在典當行門口,望著口袋裡僅剩的九元錢,一向樂觀的他也不由犯了愁。
俗話說的好:一分錢能憋倒英雄漢。季凡如今就面臨著這種尷尬境地,這點錢明天吃飯都成問題,這個月的房租也該交了,房東大媽已經來催過幾次了,想到這些他不免頭都有些大了。他來自東北農村,父母是臉朝黃土背朝天世代耕種的農民,這些年家裡依靠種地獲取的菲薄收入供自己上大學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勉為其難了,如今自己大學畢業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開口向家裡要錢,給家裡增加負擔了,驀然間抬頭望見頭頂巨大的「噹」字,靈機一動有辦法了。
鴻信典當行位於繁華的鬧市中心,與周圍生意火爆的店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它生意蕭條,門可羅雀。空蕩蕩的服務大廳內只有一個男典當師趴在桌上呼呼睡大覺。
「請問這件玉珮能當多少錢?」這已是季凡第三次發問了,見典當師無動於衷,季凡不由提高了嗓音。
「啊……」典當師睜開睡眼蓬鬆的雙眼,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似乎對季凡驚憂了他的美夢不太高興,白了季凡一眼,「吵……吵什麼?」
「大哥,麻煩你給看看這件玉珮能當多少錢?」季凡陪著笑臉摘下貼身佩戴了十來年的玉珮,有些戀戀不捨地遞給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典當師。
這件龍紋重環玉珮是季凡十二歲生日那年遠在新疆的叔叔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它是由和田玉中的極品羊脂玉仔料(水中玉),採用透雕技法雕琢而成。一條口含龍珠,作勢騰飛的蛟龍活靈活現,栩栩如生,整件玉珮質地光潤細膩,白如凝脂,構圖主次分明,內外緊合,線條疏密得宜,簡潔流暢。
「龍形玉珮一件,當價……一千元。」典當師拉著長音有氣無力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