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在重重疑惑之下,我並沒有心境去體會那種生活,我依然要為我將來的生活計劃著,我必須弄清這一切。
我討厭這種老是雲裡霧裡的感覺,不能主宰自己,似乎自己的命運要發生重大轉變,而自己卻沒有半分把握。
王凱還在向我叨擾著賄賂的事,他怎麼就知道我一定能解決呢?我不得不懷疑,他是否跟肖燕有著某種不可告人的關係。在肖燕告訴我她的事情之後,我忽然發覺,我身邊的每一個人似乎都有自己的目的。
在玲香決定來凱悅的第二天,她就風風火火地闖入了我的生活,以前我們是隨心見面,現在卻總是再見面。或許自從她知道我和李琦分手後,她真的無所顧忌了。
本來我應該真的去考慮和玲香的事情,可是我總覺得這背後似乎隱藏著什麼,似乎牽涉著別的什麼,一旦我真的陷入進去,我有萬劫不復的危險。即便玲香對我沒惡意,可我和她父兄之間間隙已久,而且她將來是要繼承凱悅的,可是又面臨著肖燕的危險,我似乎覺得這是一個連環鎖。
我不想被鎖住,我不想再讓自己牽連進去,可是那剩餘的一百萬,我真的能捨棄嗎?我又稀里糊塗地答應了江蓉,答應替她支付那一百萬的債務,我怎麼那麼衝動呢?江氏科技已經消失,而這經手人卻是我,儘管我沒有參與任何針對江氏科技的收購計劃,儘管我事前不知道那是江蓉家的公司,可我還是覺得愧疚,為什麼呢?難道是因為江蓉對我的感情?可這所謂的感情也不過是付靈口中所說,我們誰也沒有表明,或許我們之間經歷過一些誤會,可那僅僅是參雜一些莫名的情緒而已,難道這真的能算做感情嗎?
我不知道江蓉是否真的對我有意,可我卻已經陷入苦惱之中。如果我真的忘掉了李琦,那也應該是玲香,她才瞭解我心裡想些什麼?可是我又瞞她那麼多事情,她也不能算是瞭解我。誰又體會過我的處境?是李琦嗎,她又在哪裡?
我要離開嗎,我真的要走嗎,我又要去哪裡呢?我要背棄我所有的朋友和心血嗎?我已經背叛過了親人,愛我的人似乎也背叛了我,現在我也準備背叛我愛的人,如果我真的愛她或者她們的話。
一股悲涼之意突然升起,我竟覺得,普天之下,沒有一個人可以瞭解我、關心我。再一想,卻又苦笑,這個世界上又有幾人不是帶著孤獨的面紗虛偽的生活呢?
拋開心中的苦惱,我漫無目的地遊蕩在街頭,我試圖擺脫凱悅的影子,我盡力避開玲香對我的殷切,我企圖逃到一個沒有陰謀的地方。
可這個世界,只要你活著,就要面對虛偽和陰謀,就要面對慾望,就要面對光鮮和骯髒。迎面正好一陣惡臭撲來,不知這垃圾已經堆放多少天,可我竟覺一陣清醒。
腦中念頭一閃,不由想起那日為我看相的周老頭,他所說的竟然和我的遭遇不差幾分,頗為可信,莫非他真的是上天派來的神仙不成?也許這人正是上天派來普度眾人,為人指點迷津的菩薩。可自從那次偶遇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我試圖在原來的街道尋找,我有意地看著所有的天橋巷尾,可放眼看去,連擺地攤的人都少之又少,是呀,在這個人山人海的都市,我又哪裡能找得到他?
不覺一陣失望,此刻天空竟起了大風,常年沒有住處的風,此刻竟也試圖找個落腳之處。在屋簷的下方,有兩輛手推車停在那,夾著牆壁,圍成一個三角形,裡邊躺著兩個人,蓋著一雙破爛不堪的被子,忽地,被子的一角被風掀起,下邊的兩人似乎感覺到涼意,動了動。
我驚訝地看著他們,那被子似乎並不夠長,不能完全蓋住兩個人,可風還是從手推車下邊呼呼鑽了進來。
「娘,我冷……」一個童聲有氣無力地說,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卻見其中一人翻過身來,將自己這邊的被子緊緊地往另一邊裹著,然後抱住那個稍小些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
風又大了些,我怔怔地看著這母子倆,心中的某個部位彷彿被電擊中,呼吸漸漸變地急促起來,我的思緒不知飛向何方……
「媽,我冷,我冷……」在遙遠的地方,漆黑之處,有個孩子突然在夢中驚醒,大聲地呼喊著,可當他發覺自己只是做惡夢時,不由一陣心安,而身上卻早已被那一雙粗糙的大手摟住,溫暖的很。
「爸,我知道錯了,你別打我,別打我……」一雙強有力的大手拿著棍子追著一個小子,邊打邊罵,那小子卻早已嚇得泣不成聲。
「媽,我餓,餓……」傾盆大雨中,又是那小子在睡夢中大聲喊著,可這次醒來卻發覺這並不是什麼夢,漆黑的夜裡,小子的表情完全淹沒在雨簾中……
「哎,你們倆,起來起來,別在這睡!」突然,旁邊一陣喝斥將我從往昔中拉了回來,原來是兩個城管在這喝令著這一對母子,準是嫌他們影響了市容。
「是是……」那女子慌忙答應著,然後慌忙地叫起了還在睡覺的小子,那孩子也爬了起來,大概十四、五歲的樣子,一看是城管,慌忙和母親一道收拾東西,一邊推著推車一邊向城管點頭:「我們這就走,不影響你們,這就走……」
在他們看來,你們跟我們是不一樣的,你們是維護著城裡人的利益,而我們是收拾你們扔下的垃圾。
顯然這對母子對城管的身份極為忌憚,他們也許更怕城管收了他們的行李和貨物,因為對於他們來說,這些就是他們的全部家當。
我本想說些什麼,卻終究是沒有開口,只是默默地看著母子倆緩緩離開。
沉思良久,我支起領口,快速地往回走去,猛地閉了一下一眼,卻感覺臉龐有東西滑落。我飛快地招手,一輛出租停下,我飛快地進入,連忙催司機快點開,我一刻也不想看萬家***,我要立刻鑽進我自己的窩裡,然後緊緊地用被子捂著自己,這天真的好冷!
可當我真的回到家裡時,卻又感覺無比寂寞,寂寞就像膨脹的血管被人捅開,從骨子裡往外湧,我有些恨自己了。
我打開空調,打開電視機,將聲音開得最大,我要用一切聲音來陪我度過這寒人的夜晚。
外面有人敲門,讓我將聲音開小些,我拿著遙控器,大拇指一直按著增大音量的按鈕不停,直到電視上的綠色條子走滿。
門外的人似乎憤怒了,大聲地敲著門,我依舊不理睬,可這敲門聲原來越大,直追電視機的聲音,我不由大樂,這是多麼和諧的一曲樂章啊!
門外的敲門聲變得混雜,似乎有人用腳踹,又有人用什麼東西撞,我更是興奮,不由站在門口,向外大聲唱到:「來吧,來吧,相約九八……」
我早已不知道自己唱的是什麼調子,可我依然極度興奮地吼著,門外的聲音更大了,門受到的撞擊也越來越大,他們似乎非要和我比個高低。
突然,門鎖似乎動了一下,緊接著,有個東西以飛快的速度撞了進來,砸在我的身上,然後又有幾人衝了進來,照著我劈頭蓋臉地一頓捶打,屋外似乎有人大喊:「都住手,停下停下……」
沒人能停下來,我也不能,我踉蹌著爬了起來,一個猛子扎進人堆裡,只見有兩人被我壓倒,瞬間又有人過來衝過來拽著我的頭髮,我奮力掙脫,卻覺得頭上一陣痛楚,我飛快地跑進裡屋,拿起所有手邊的東西向他們砸去,而進來的人又衝了過來……
物體的碰撞聲,人的打罵聲,夾雜著上海話和各種方言,電視機裡的機槍聲,全部混雜在一起,我曾一度以為這就是戰場……
「停下來,你們都給我停下來……」不知何時,我終於被人拉開,像是兩個大漢夾住我,雖是疲憊,我卻知道不能再反抗了,這兩個大漢的眼神讓我覺得害怕,似乎我一動他們就把我捏碎。
我的身體微微有些顫抖著,我注視著眼前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都有,他們應該感謝我驚心動魄的表演。
「你,還有你們幾個,都給我到居委會去!」突然,人群中的一中年男子說道。
「我們怎麼也去?是這小子沒事找抽?」旁邊有幾人說道,他們身上衣服已經破爛不堪,見我向他們看去,他們有露出了凶狠的表情。
「都去,去了把我給事交代清楚,不去居委會就去公安局,你們看著辦!」中年男子厲聲道。
「行,去去!」說我,幾人還憤怒地看著我,我朝他們一笑,覺得他們的樣子真是好笑。
在幾個大漢的「護送」下,我被安全送到樓下的居委會,中年男子看了我一眼,然後又瞄了瞄另幾人,對其中的一名大漢道:「小劉,你先讓其他人回去睡吧。」
然後,有一人便出去了,然後中年男子又朝我們道:「說說是怎麼回事?」
「這小子沒事找事,把電視開那麼大,影響了多少人啊,我們想敲門,他卻更囂張,把電視開得更大!」一人怒氣沖沖道,轉而又怒向我。
「是嗎?」中年男子向我問道。
「是。」
「那是誰先動的手?」中年男子又問。
「是他,我們一衝進去他就踹我們,又拿東西扔我們……」其中一人搶先道。
「有這回事嗎?」中年男子看著我。
「好像是吧,我記不清了。」嘴角鹹鹹的,伸手一摸,卻是有血跡流出。
「看,他都承認了吧。」另幾人說道。
「你叫什麼?」中年男子又問我。
「陸謝。」
「陸謝?哦,是你啊,我知道你……」中年男子道,旁邊人一聽不由一愣,難道這小子有熟人?
「你是?」我不由驚奇道。
「你不認識我,上次警局來人時調查過你的居住信息,所以我還對你有些印象……」
「什麼?」我突然清醒不少,怎麼警局的人還查了我住處?
「哦,沒什麼沒什麼……」中年男子自覺失口,便改口道,「好了,明天你向鄰居道歉,至於打架嘛……」
「讓他賠醫藥費……」有人喝道。
「我看你們都有錯,再說也沒怎麼傷著,就這樣了。」中年男子對眾人道,「好了,都回去睡覺,誰再給我鬧事,我把你們送警局。」
本來還不滿的幾人,也被這話給噎了回去。可我卻還在思索剛才他說的話,為什麼會有警局的人來調查我?難道是肖燕,不像,她還希望我跟她合作呢。楊董?也不像,我手中不是還有他的把柄嗎。
踉踉蹌蹌地走回去,入目之處,一片狼藉,滿屋亂哄哄的,我狠狠地踢了一腳地上的東西,發洩心中的不滿。
突然,一個箱子裡掉出一個東西,我原本是不會在意這的,可箱子裡卻掉出一個化驗單,上面分明寫著李琦的名字。我不由伸手拾起,看看這是什麼物件。這一看,卻讓我腦中如遭雷擊,化驗單上赫然寫著妊娠反應: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