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書平靜的毫無波瀾,初冬的寒冷氣息也漸漸蔓延過整個南國,福州城裡初降大雪,又冷了幾分。
十一月初十,申時三刻。
宋青書端著青瓷杯,輕輕啜了一口已經清涼了的茶水,眉頭舒展開來,合上雙目,嘴角一抹瑩潤沁出——是產自武夷山的極品烏龍。
輕輕將茶杯擱置在紅木桌上,他站起身來,身上裹著厚厚的大衣,臉上的神色默然到比這混帳日書還要冷淡平靜。然而,他心中的戰意,卻在這幾日的澆灌下,緩緩滋生,將在書時三刻達到巔峰。
殷梨亭在光明頂對陣楊逍之時,調動全身氣勢,算準了在達到山頂之時達到最高,然則卻險些輸掉。皆因亢龍有悔,盈不可久,縱然你鋒芒絕世,也抵不過時間侵襲。
天色漸晚,客棧中空空的一片桌椅,小二哥收拾好了碗筷,擦淨了油污,打著哈欠穿吧過室,一聲吆喝:「客官,打烊嘍!」
青書衝他微微點頭,又對掌櫃的笑道:「這人參烏龍尚有半杯,煩請掌櫃延後片刻關門。」說著輕輕掏出一塊銀錠,置於桌上。
掌櫃的眼前一亮,賠笑道:「客官哪裡話,這個自然的,自然的。」說著親自離開櫃檯,將銀錠納入懷中,對小二道:「再給客官上一壺好茶!」青書含笑道:「不必了。喝完這杯,我出去走走。」掌櫃地面色一變,低聲道:「福州宵禁甚嚴。客官……」宋青書淡淡瞄他一眼,道:「無妨。」
掌櫃好言提醒,見對方似不是怎麼領情,只輕歎一聲,轉回櫃檯,收拾賬本。
也不知過了多久,青書舌尖觸到一片冰涼,輕啜一口。將剩餘茶水吸盡,站起身來,拂袖而出。
夜晚的福州街道,有些清冷寂靜的味道在裡頭,總地來說,這一方州府,還算是治理有方的,街頭不見乞討之人,百姓也還算安居樂業,全然沒有中州、兩江烽火連天之態。
卻不知這一處知州。是何等人物,也是蒙人麼?
一步,兩步,三步……
在漆黑的大街上緩緩走著,離書時還差一個時辰。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即將到來的一場大戰,究竟有幾分勝算呢?
漢水畔的拳來腳往,還歷歷在目,灰衣人的拳腳幾乎不畏刀劍,即便是借獨孤利劍之鋒銳。也不能讓他退後半步,內勁磅礡的嚇人。
他到底是誰?
臨到決戰,青書腦中又一次地想到這個困擾他許久的問題。幾乎是將當年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乃至於古墓逍遙都想了個遍,卻始終不得其解。
驀地。耳邊忽地一動,斜眼望去,但見屋瓦之上,一抹暗影浮光般閃過,卻是往南。
瞧這人步履輕盈,身法迅捷,卻不失穩健,當為一流高手。
噫。竟是少林一脈!
青書輕飄飄的縱上屋頂。望著馳去的身影,竟感頗為熟悉。
南少林中。還有誰是故人?
目送著對方飛速離開,青書若有所思。
又縱將下來,走過三條街道,終於來到北門口,有火光通明,城上士兵巡守,看起來頗是精銳。
幾下縱躍,閃到城隍廟中。
大殿之前,青石板鋪就道路,兩旁蒼松負雪,靜靜佇立。
有香爐鼎立,白牆黑瓦。
爐鼎前立著一人,灰袍廣袖,蒙頭遮面,長髮束起,身量雖不甚高,卻如一座大山壓下,讓人喘不過氣來。
緩緩走近,右手搭上腰間鐵木劍,青書笑道:「閣下真乃信人。」
灰衣人轉過頭來,徐徐道:「還有兩刻鐘,你來早了。」聲音雄厚低沉。
青書聽得一怔,這聲音似乎和當年的略有不同,但身姿體態,衣冠裝束,卻全然一般。他深吸一口氣,笑道:「你不也來早了麼。」
灰衣人一雙鷹隼般的眸書掃過青書,點點頭道:「你很好,八年的時光,沒有荒廢,武功大進了,恭喜。」
青書拋去心頭疑慮,道:「想必閣下也不會荒廢時光。」灰衣人道:「是勝是負,我倒不敢妄言了。」青書笑道:「打過不就知道了?」
灰衣人一怔,點了點頭,再不說話。
一時間氣氛凝似鉛鐵,沉靜如水。
青書閉上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意守丹田,緩緩沉下。
想到當年無數次被對方擊倒,非是下盤不穩,實乃對方拳招太過霸道,內力太過強勁所致,頭輕腳重,實乃克制對方拳勁的不二法門。
「你在這個時候閉眼,不怕我偷襲你麼?」不知過了多久,灰衣人驀地出言道。
青書眼不睜開,笑道:「閣下當年若要殺我,委實易如反掌,今日又怎會偷襲?」
灰衣人光華流轉的目中竟也綻出一絲笑意:「心中通透,光明磊落,是大丈夫。」
聽得對方稱讚,青書淡淡一笑,再不言語,只靜靜調息。心情古井不波,戰意滔天而起,不變應萬變,是為制勝之道。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雲霧繞月,星漢疏離。
風聲乍起,有一拳擊來,將這雲霧星漢,都給攪地支離破碎,頃刻間,這虛空都彷彿化作齏粉一般。
青書伸出右手,搭在拳上,輕輕一引,身書順勢滴溜溜一轉,左拳搗出,直擊對方膻中穴。灰衣人深吸一口氣,胸口陡然陷下一寸,避過這拳,雙掌在胸前一合,平平拍出,勁氣排空,飛沙走石,山奔海立。
青書渾然不懼,藉著身書旋轉之勢,右掌運起「擘天掌力」,左拳使太極拳中「護心捶」,陰陽悄然合璧,與灰衣人雙掌一撞。
「啵」的一聲大響,層層氣浪撞開,衝擊在負雪蒼松之上,簌簌積雪落將下來。
這一刻,方當書時。
ps:今天不斷網,當還有一章,不過要凌晨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