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之中,過道之上的瑩瑩***,彷彿不勝淒惶,閃爍著別樣的哀傷。青書緩步走在道上,似是被這氣氛感染,不由也生出一股莫名悲慟來。
他原在心中默默盤算著,此時的張無忌應該已到武當,太師傅也該啟程去峨嵋親求「峨嵋九陽功」,三派「九陽功」經張三豐這個不世出的大宗師整合為一,應該便能救下張無忌吧!如若不成,至少……還有兩條路可以走。
孤燈一晃,宋青書一愕,眼前竟是浮現出蘇若雨泫然欲泣的模樣,楚楚動人。
方才楊汐晴破天荒的大發雷霆,小眉小虞受這雷霆之怒,吃受不住,青書便出來說了兩句好話,又岔開話題,說了兩句關於「獨孤九劍」的劍理,好歹暫時把此事揭過。楊汐晴內心恍如白紙,所知道的一切一切都是得自書本典籍,還有別人口述,自身經歷可說是無。青書和她說了幾句,將她注意力引開之後,便知道古墓之中事務,自楊伯死後,大多是蘇若雨一手操辦,心中對這個一身素白的女子不由起了三分莫名好感,三分敬佩之心,三分憐惜之意,還剩下那一分,卻是淡淡的…………提防。
不錯,是提防。這樣一個女子,武功高強不說,抑且辦事幹練,賞罰分明。她提出的罰人法子一箭雙鵰:被罰者武功得到了鍛煉,心中卻不請不願,可謂是嘗到滋味,下次必然不敢再犯。而且看小虞小眉對她都有著淡淡的畏懼之情,卻心服口服。
她……將來一定很是厲害。
好容易七繞八彎,安撫了楊汐晴,又論了一會兒劍術。其間小眉小虞總算不笨,趁機溜走,暫時逃過一劫。
和楊汐晴分道之後,青書一直在想,蘇若雨,是一個怎樣的女子呢?似乎她出身並不怎麼高貴,看起來卻素白清華,飄然出塵;也頗有手段心計,但從她眉梢眼角,似乎還能看到未脫的稚氣;而冷冷清清的絕美面容。笑起來卻是嫵媚無雙。好像她是上天精心雕琢出來的棄兒,故意讓她成為一個矛盾地個體,卻偏偏在滔滔塵世裡卓然特出。
遊廊回轉,古墓之中***不熄,彷彿萬年長燈一般,陰慘慘的,幽瑩瑩的。
青書耳力卓然,忽地聽得低低抽泣之聲,從一間孤零零的石室中慢慢傳了出來,清冷哀怨。孤高出塵,正是蘇若雨的音色。
他落足無聲,緩緩走到石室門前,伸出右手,便要推開石門。但手觸在冰冷的石門上,卻始終推不下去。心中不由好笑:「人家姑娘家有傷心事,你湊過去幹嘛?」
想是這麼想,但那隻手仍是靜靜按在石門之上,一動不動。
他深深吸口氣,便要轉身離去,忽聽得門內女子止住抽泣,略顯嬌怯的道:「是…宋公子麼?」
宋青書步子一頓,再也邁不開來,搖頭歎道:「本無意打擾。冒昧了。」
蘇若雨推開石門,見青書又換了一件青袍,肥大寬袖之外。露出瘦骨嶙峋的手,不由破顏一笑,略顯心疼地道:「宋公子,你好瘦。」
對於美女,如非意外。男人們一向是打心眼裡願意多多交往的。畢竟最不濟,也能賞心悅目。
宋青書也是男人。而且是前世今生加起來足有四十歲的老男人。
聽得蘇若雨語出奇峰,說地這句,不由苦笑道:「成昆那賊和尚一路緊逼,我沒命也似的狂奔七八天,自然要瘦啦。」
蘇若雨臉上淚痕未乾,聽他這麼說,抿嘴笑道:「宋公子,進來坐坐麼?」宋青書一驚,擺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蘇若雨神情一黯,歎道:「小眉她們都跟你說了麼?呵呵…我出身不好,全靠老爺才能活到現在…要不是他,恐怕我早死在勾欄之地,屍身都被人盡可夫,拋到河裡,被魚給啃乾淨啦。」頓了一頓,忽而笑道:「我這種女子,原本就是低三下四,不配被人看得起的。」說著搖搖頭,轉身向石室中走去。
青書見她神色不對,但到底摸不準她心中所想,見她便要走入石室,脫口道:「蘇姑娘,小眉…小眉她們…什麼都沒和我說過。」蘇若雨回首駐足,臉色已然一派淡然,雖是淚痕未乾,但絲毫不損其高華。
她淡淡道:「是麼?呵呵…宋公子聰明過人,剛剛若雨所說的,已足以讓你猜出意思了吧。」
青書搖搖頭,說道:「其實一個人的出身,並非那麼重要,即便是淤泥之中,也有未染之清蓮,不枝不蔓,楚楚動人。我想,蘇姑娘你…或許就是這種人吧。」
聽得這話,蘇若雨眼眸中的黯淡漸漸消失,卻不說話,青書微笑道:「蘇姑娘,你可知道石灰?」
蘇若雨眼中閃過一絲好奇,說道:「十三年前,老爺他救我回來的時候,那些勾…勾欄裡的人,撒出的白色粉末,是石灰麼?」
青書點頭道:「不錯,你可知道這石灰從哪兒來?」
蘇若雨道:「老鴇說這是一些山裡人從深山中挖出的,然後鍛燒而成。」
宋青書含笑點頭,朗聲吟道:「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身若等閒。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蘇若雨文武雙修,熟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皆精,智識不凡,一聽此詩,先覺遣詞造句並不如何出色,但細細品味之下,不由又驚又喜,她沉吟半晌,驀地揚起頭來,眼中漸漸泛出奇異光彩,對這青書福了一福,微笑道:「宋公子…多謝了。」
這淡淡一笑地風情,竟是又讓青書微微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