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白絹收入懷中,森然一笑,緩步走向癱軟在地的朱長齡,朱長齡手足並用,爬後數尺,顫聲叫道:「你,你別過來!」青書不屑道:「當年朱子柳也算個人物,怎地後人這般沒用?」
朱長齡驀地一彈跳起,又霍地跪下,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嘴裡顫聲道:「別殺我,別…」青書冷冷一笑,道:「若不殺你,你勢必想法陷害於我。大丈夫逍遙世間,豈容人窺測在旁?」也不管朱長齡如何求饒,逕直走過去,朱長齡驀地臉現狠色,吼道:「別過來!不然我便將這秘籍撕了!」
青書冷笑道:「有能耐的便撕了,反正我武當武功博大精深,說實話,對這勞什子『六脈神劍』當真毫無興趣。」朱長齡性命攸關,生死俱在青書一念之中,見青書仍然大步走來,一時間也慌了神,只是用尚自流血不止的左手緊緊攥住「六脈神劍經」,吼道:「別過來!別過來!」他被自身劍氣所傷,內臟大受震盪,一身武學也用不出來,只能不住後退。
青書飄身一縱,輕輕落到他面前,淡淡道:「看在你祖宗的份上,給你個痛快!」啪的一掌輕輕按上朱長齡天靈之上,只聽得喀嚓一聲輕響,內力透處,朱長齡哼也沒哼一聲,身軀緩緩跪下,眼神便漸漸渙散開去。
這是他第二次殺人,卻是狠絕無比,並非他生性如此,皆因這一戰之險讓他至今猶有餘悸,心中暗道今後絕不如今天這般逞強,以致陷入如此險地,日後當以性命為重。
青書望著朱長齡屍身,微微冷笑,從他手中奪過「六脈神劍經」,再拾起兩部佛經,合在一處,恭恭敬敬的對著這三部書鞠了一躬,口中道:「一燈大師宅心仁厚,普渡眾生,後世小子晚生百年,與大師緣鏗一面,不能親表敬意,唯遙遙一拜,聊表心意。」
這一拜完畢,看著朱長齡屍身,嘴角又是劃過一道冷笑,起身走至那三排書架前,一排一排的尋找,似是在找些什麼,良久,便聽得青書一聲長歎:「『一陽指』秘籍果然在此。」又找了許久,卻未發現什麼。青書將幾本書冊收入懷中,嘴邊淡淡劃過一絲微笑,右手一撈,將韋一笑夾在腋下,又將朱長齡屍身扛在左肩,心內默默道:「韋法王,今天不殺你,一是敬重你是條漢子,二是看在我五師叔的份上,不宜與明教為敵。呵呵,這殺朱長齡的黑鍋,你便替我背了吧!」
這般身負兩百多斤重量,青書卻恍如絲毫不受影響,走了大致半炷香光景,便到了機關處,一拉鐵環,隱隱聽得吱呀一聲,青書便知這秘道出口已然打開,緩緩走至出口,一拉機關閉上秘道,將韋一笑和朱長齡屍身放下,盤膝一坐,竟是就地打坐起來。
從進入秘道算起,已過了兩個來時辰,青書一走出來,當真是恍如隔世,這一戰打得艱辛之極,鬥智鬥勇,幾經生死,終於得出生天。但此刻無論精氣神,青書都是消耗極大,一走出秘道,鬆懈下來,青書頓覺全身虛軟,疲乏無力,顧不得隨時可能有人進入這間房,便就地打坐恢復起來。
約莫過了一刻鐘左右,青書遠遠聽到有人說話,一個女聲嬌嗔道:「爹爹和宋公子也不知去了哪裡!怎地這麼久也不出來?」一個男聲答道:「你爹爹找宋兄想必是身有要事,辦的久一些,也在情理之中。姑娘且莫著急,咱們且走且尋,且尋且說,也是一大快事。」青書聽得心裡一動,這兩人正是白觀和朱九真,想來說話說的久了,頗有些氣悶,便假借尋找青書和朱長齡兩人行蹤,四處走動一會。
青書看了一眼昏闕的韋一笑,又看了一眼朱長齡早已冰涼的屍身,計上心來,將韋一笑那身招牌青袍脫下,又有些不放心,又連點韋一笑身上幾處大穴,又在他昏睡穴上補了兩指,方才披上青袍,扯散髮髻,散落開來。
他飛快的打開後方一扇窗戶,然後大聲慘叫,身法展開,撞開房門,輕功施展如電般縱上屋頂,袍袖一展,遮住臉頰,桀桀發出數聲尖嘯,俄頃長笑道:「青翼蝠王韋一笑來此殺人,哈哈哈!有種的便跟來。」聲音中運上內力,閤府上下竟是都聽到這聲,青書一展大袖,飄身向遠處奔去,當真是矯若游龍,飄逸不群。白觀見此情形,哎喲一聲道:「宋兄和朱伯伯怕是糟了毒手!」忙展開身法,向發聲的房間奔去。
青書卻早從後窗入了房間,青袍一裹,將韋一笑裹起,藏在裡房的床底下。然後飛快縱出,躺在地上,口鼻閉氣,逆運「純陽無極功」,登時全身冰涼。
卻聽得一聲驚呼,再一聲尖叫,白觀飛快跑到青書身旁,伸手觸摸青書臉頰,但覺一片冰涼,又試了試青書鼻息,但覺還有微弱氣息,當即鬆了一口氣,轉過頭去,卻見朱九真呆呆站在門口,望著門內朱長齡血淋淋的屍身,嘴唇哆嗦著,眼皮一翻,暈了過去。
青書正在心裡想道:「還算這小子有良心。」卻忽地聽到一聲慘呼:「朱姑娘,你怎麼了?!」竟比自己適才裝出的還要慘厲幾分,青書心中暗歎道:「看來今天發生的事,待會兒要和白觀說清楚了。須得讓他有個抉擇,這朱九真自幼隨這等人生活,實在非他良配。」
白觀將朱九真抱在懷裡,大聲道:「來人!來人哪!」登時有家僕趕來,又有衛璧武青嬰二人飛奔過來,衛璧見白觀抱著朱九真,心中大生醋意,一個縱躍到白觀面前道:「白觀,你做什麼?」
白觀急道:「快把宋兄和朱伯伯移出,明教的青翼蝠王在此行兇殺人,宋兄呼吸微弱,而朱莊主…只怕已經糟了不幸了!」衛璧本已料到幾分,但真聽得這話,也不由的大為震驚。這話恍如平地旱雷一般,在眾人間轟的一聲炸開,眾家僕一時間議論紛紛,有大膽者衝進室內,便要將兩人抬出,卻見青書十分艱難的撐起身子,虛弱道:「白兄,我沒什麼事。快…快去救,救朱伯伯…」
白觀忙招呼眾家僕,喝令道:「將朱莊主抬出,再來兩人將宋兄扶出。」宋青書一擺手道:「白兄,我被韋一笑打了一掌,寒毒未除,極是難受,欲在此處打坐行功,你莫要擾我。」
白觀見朱九真一昏,方寸已亂,聽得這話,當即點頭道:「好,你先在此療傷。」橫抱著朱九真,便走出密室,喝令眾僕人遠離該房,又對衛璧武青嬰低聲說了兩句,眾人這才散去。
青書功運雙耳,聽得人群散去,再無腳步聲之後方才走至內房,見韋一笑早已醒轉,只是大穴受制,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青書微微一笑,解開韋一笑三處大穴,悠悠笑道:「韋法王,如今咱們易地而處,只不知你有無那等能耐衝開在下所點的穴道呢?」韋一笑冷笑道:「你救了老蝙蝠一條命,替我壓下寒毒,這份人情我以後定當還上,又何須在此地明嘲暗諷,激將於我?」
青書輕輕一歎道:「韋法王乃是當世一等一的豪傑,說話定然算數,青書在此處求您一事,請您務必答應。」
韋一笑怪眼一翻道:「何事?只要不是於我明教有損,我答應又有何妨?」青書得他承諾,微微一笑道:「此時尚不能說,三月之後,岳陽樓上,我說與你聽,如何?」韋一笑沉吟半晌,卻未說話,青書笑道:「若是韋法王怕麻煩,那便當在下沒說,青書是仍然放你離開的。」
韋一笑冷道:「我答應你便是,三月之後,岳陽樓上,不見不散。」
青書呵呵笑道:「韋法王快人快語,當真爽快。」韋一笑眉頭一皺,啐道:「比起你們正道中人,老蝙蝠的確沒那麼多花花腸子!」青書微微頷首道:「韋法王這身寒毒漸已侵入肺腑,在下『純陽無極功』未曾練到最高境界,不能為你驅除寒毒,當真抱歉。」手指一揮,連連點出,韋一笑只覺週身一鬆,手足活動好一會,方才陰陰一笑道:「小子,我明教乃是一等一的邪教,你不怕我出言反悔麼?」
青書笑道:「這倒不怕,韋法王說一是一,還不致欺騙我這等晚輩。」韋一笑聽得一怔,問道:「你當真信我?」青書點頭道:「當然相信。」
韋一笑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驀地哈哈一笑道:「好,好!好個武當宋青書!」
青書淡淡笑道:「過獎了。」韋一笑道:「那老蝙蝠先走了!」身形一動,便要施展輕功離去。青書忙道:「韋法王稍等,你內腑中寒毒我無法除去,但經脈中的,卻能勉力施為,何不讓在下略盡綿帛之力,為你除去經脈之中盤固寒毒,雖不能根治,但好歹能免吸數月人血,也能救得些許人命。」
韋一笑停步,轉身寒聲道:「小子,不該你管的,你便別管。我已欠你一次人情,你還想我欠第二次麼?哼,三月之後,岳陽樓上,咱們恩怨一筆勾銷!」
青書歎道:「只盼韋蝠王這三月裡,少殺傷人命。」韋一笑冷道:「不過草芥之命,你何吝之?正道中人都這般虛偽麼?」青書正色道:「人命關天,不可謂不大,無辜之人絕不可擅殺,否則必有天譴!」
韋一笑聽得冷笑一聲道:「你我一正一邪,道不同不相為謀,這般爭辯也徒勞無益,就此告辭!」輕功施展開來,如浮光掠影,片刻便消失不見。
青書望著他背影漸漸消失,嘴中喃喃道:「五師叔,還有四個月…四個月…呵呵。」又將手伸入懷中,緊了緊那一張白絹,心中波濤洶湧,久久不能平復。
這白絹之中,竟然藏著這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