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抬起頭來看到馬丹楓,想要把信藏起來時已經晚了那一個下意識躲閃的動作也被馬丹楓看在了眼中,她淡淡地笑了笑,不由說道:「寧妹妹,你放心,經過了那麼多的事情之後,我對這些事已經看得淡了,現在我反倒希望是那個陳羽給你來的信,而且我希望,他能幫著你從這場婚姻裡解脫出來。雖然我恨他,但是這種恨還不至於讓我不顧你一輩子的幸福。所以,寧妹妹,如果是陳羽來的信,不管是要你做什麼,你大可以都答應他。」
見關寧吃驚地看著自己,馬丹楓又笑了笑道:「有那麼值得吃驚嗎?我知道你其實是不願意嫁給那個陳梧的,而陳羽麼,雖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終究要比陳梧好得多了,他除了是一個狠心的政客之外,還算是憐惜我們這些可憐的女子。而且,最重要的是,要說現在整個長安城裡有能力把你從陳梧手裡搶出來的,也只有他了。」
關寧想了想,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小心地問道:「丹楓姐姐,你不會是想藉著我的事兒,在故意的把陳羽往坑里拉吧?」
馬丹楓聞言眉尖不由得一抖,卻又馬上一臉平靜地笑道:「看來確實是他來的信了,嗯,即便我真的是要藉著這件事陷害陳羽,又能怎麼樣呢?他還不是不用任何人勸就自己跳進來了?寧妹妹,他是為了你,才跳進來了。」
在這些日子和馬丹楓的朝夕相處中,關寧自然也覺察到了馬丹楓一系列變化,而這變化,讓她開始有一點害怕,所以剛才才會下意識的問出那個問題,此時她不由得站起來道:「姐姐,叔父的那件事,其實也不能完全怪陳羽的,你應該可以理解,他作為一個朝廷官員,把敵對一方完全的打倒,不能給自己留後患,這是任何一個人站在他那個位置都會毫不猶豫的去做的,所以,我覺得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寧妹妹,」馬丹楓打斷了關寧的話,淡淡地說道:「我知道陳羽那樣做其實沒有什麼不對,但是,我卻必須強迫自己去恨他,不過,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做任何對他不利的事情的,從那天在教坊司,我從樓上跳下來他把我接住了,我就知道,我永遠都不可能狠下心來去對付那個人了。」
關寧想了想,歎了口氣。這時馬丹楓卻強自壓下了自己心裡的傷感,對關寧笑了笑說道:「如果是陳羽在約你,那麼,姐姐建議你,去吧,去赴他的約,哪怕他今天晚上就要了你,也不要拒絕,姐姐雖然恨他,但是姐姐也知道,他還是一個值得你托付終生的人。」
「姐姐!」關寧聞言羞得一跺腳,站起來跑到床邊坐下,小臉兒上宜喜宜嗔,溢滿了小兒女的嬌羞之情,同時,手裡那信也被她緊緊地攥了起來,就捂在胸口,讓它可以聽到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
難道,真的要去麼?就算是他要了自己,自己也不要拒絕?他敢不敢要了自己?會不會,就此觸怒皇上,從而……
想著想著,原本滿腔的甜蜜化作了滿腹的擔憂,關寧坐在床邊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時馬丹楓走到她的身後,將一把小巧的銅鏡往她面前一遞,頓時,明亮的銅鏡裡出現了兩個千嬌百媚的佳人。
馬丹楓在背後貼了上來,在鏡子裡看著關寧道:「看,多漂亮的小公主,難道你自己就忍心讓她以後漫長的一生都呆在自己不喜歡的男人身邊,每天以淚洗面,平生不得展眉?」
關寧癡癡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看著自己緊緊蹙起的峨眉,這時馬丹楓伸出手來,輕輕地在她的眉尖撫摸著,像是要把她的所有憂慮都撫平一般,然後,就聽她喃喃地說道:「我的好妹妹,男人,不只是應該拿來歡喜拿來疼的,男人,你應該給他一個為你拚命的機會,讓他感覺到為了你,他可以不顧一切,否則,他怎麼會來全心全意的愛你珍惜你呢?而且一個不願意為你拚命的男人,你敢放心的把一輩子托付給他嗎?所以,不需要多擔心的,如果最終他成功了,你就用自己以後的一生幫他揉瘀呵疼就是了,而如果失敗了,大不了你把自己的一生賠給他,這,不就是無數人心裡渴求了一輩子卻得不到的東西嘛?」
關寧靜靜地看著鏡子裡幫自己撫平眉頭的那只溫婉的手,這時只見馬丹楓在鏡子裡對著自己笑
卻又旋即低下頭去歎了口氣,道:「這大概就是傳說死契闊,相濡以沫』了吧!」
關寧伸出手來握住了馬丹楓的手,鏡子裡的笑容無比艷麗,「姐姐,咱們永遠是好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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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三日,大吉,宜出行、婚娶,不宜市賈、上梁,東南大利。
玄都觀早早的就掛起了「香客免進」的牌子,門口還有兩位小道童在那裡對前來踏春賞花的人們一一的解釋,說是今天玄都觀裡有一場極為重要的法事,恕不接待香客。
關寧來到觀裡的時候,陳羽正在桃花爛漫處席地而坐,與一老道品茶閒話,見到關寧進來了,那老道知趣地行了禮之後,便躬身退去了,只是,這老傢伙臨走時嘴角一抹曖昧的笑意卻看得緊張兮兮的關寧不由得紅了臉兒。
這自然是陳羽的錯,既然約我來,偏和這種老人精一塊兒說什麼話,豈不是讓人家看我的笑話嘛,你的鬼主意到最後大家都知道了,可是讓我活不活。
當然了,這個所謂的「鬼主意」只是她和馬丹楓私下裡猜測的,她還並不知道陳羽約自己出來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所以便不免先拿起了自己堂堂公主的架子。
陳羽也不站起來,只是隨手指了指對面的蒲團,老朋友一般地說道:「坐吧,待會兒咱們一起秉酒賞花,這玄都觀的桃花可是長安一絕。」
關寧看了看他對面那個坐墊,嘟了嘟嘴兒道:「什麼臭道士坐過的,我才不坐!」
陳羽正拿過面前閒置的一個酒杯來給她倒酒,聞言不由一愣,頓時笑著看了看撅著嘴兒別過臉去的關寧,不由得心裡一動,道:「那你坐我這個,我坐那個,可好?這會子也不好叫人過來再去拿的!」
關寧聞言心裡一喜,面上卻是顯出一副作難的樣子,她看了陳羽一眼,好一副難心可意的小樣兒道:「那好吧,也只好如此了!」
陳羽便站起身來到對面盤膝跌坐,關寧走到他讓出來的蒲團前,也沒有把袖在衣服裡的手帕拿出來墊上一墊,便直接的坐下了。而且不知為何,剛坐下她就直覺的感覺到了那蒲團的火熱。春天的衣服,已經不是太厚了,尤其是平日裡喜著仕女裙的關寧,此時下裳也不過就是滾了棉的籮紗裙裡面穿著一件夾棉的綢褲罷了,因此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陳羽留在蒲團上的餘熱。而且,她覺得那還不是一般的溫度,直能燙得人**生疼,心跳都往常快了不知多少倍,又不知怎麼想起當時在他府上喝茶多了被他看出來那件羞人的事兒,關寧直覺得自己都不敢抬頭了,因為自己的臉一定是紅得嚇人了。94b941
也不知是大意還是故意,陳羽竟然拿著手裡那剛剛倒好的酒杯放在了自己面前,擺在關寧面前的還是他剛才喝過的那半杯殘酒,關寧馬上就發現了這一點,不由更是羞得不知道是不是該跟他說一句。
說呢,萬一這個壞蛋根本就是存心的,豈不是要讓他失望了?不說呢,真是怪彆扭的,這半杯殘酒,可讓人怎麼喝?
關寧偷偷地抬起頭來瞥了陳羽一眼,本來想趕緊地再低下頭,但是她卻突然發現,陳羽愣愣地看著不遠處,似乎正在發呆,便不由得心裡暗罵一聲呆子,然後順著他的目光向不遠處看去,那裡,是一座亭子,亭旁一豎老梅,裊裊挪挪的枝椏甚至探進了亭子裡,亭子上題有秀雅的小楷,似乎是出自女子之手,亭名「梅亭」。
陳羽也是突然看到了那兩個字,不知怎麼就想起了前不久自己還在這裡與岳丈蔣瑜還有穎兒,一起品茶閒聊,而現在,卻已經是帶了另外一個公主到了這裡,在自己岳父的地盤上準備勾搭她。想著想著,陳羽不由自嘲地一笑,歎道:「據說,這梅亭兩個字是出自當今蔣皇后的手筆,是她在出嫁前特意寫了字,命家人建這座梅亭的,說起來,梅香得徹骨,卻也冷的徹骨啊,又有誰會認真的去想這位皇后娘娘的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