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久遠的夢
「吶,你為什麼哭啊?」只有五歲的敖雪看著眼前這個坐在大石上,連哭泣都美的如同天上仙女的大姐姐,眨著大眼好奇的仰視著。「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呢?你跟我說,我讓我大哥和二哥幫你報仇去好不好。」
像她每次被其他小孩子欺負了,就是大哥帶著二哥去給她報仇的,所以敖雪知道,被欺負了,自己又打不過對方,只要去找哥哥們就好了。她的哥哥是她頭頂上的天,為她遮風又擋雨。
獨自垂淚的女子忽然聽見童稚的聲音,就彷彿一隻受到驚嚇的小兔,猛然震了一下,驚慌的覓著聲音看來。哭的紅腫的雙眼並不能掩蓋她容貌上的美麗,反而使她看起來更有種惹人憐愛的脆弱。當她看見眼前的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後,才略顯安心。可臉上的戒備不曾退去,依舊瀰漫在整張漂亮的臉蛋上。
不懂為什麼自己的話會帶給對方這麼大的反應,敖雪疑惑的歪著小腦袋:「大姐姐,你怎麼了?」好奇怪哦,大姐姐的這種表情敖雪雖然見過很多次,可是那都是媽咪達令在懲罰壞蛋的時候,對方才有的啊。那現在她又不是要懲罰大姐姐,可為什麼大姐姐還是感覺怕怕的呢。
女子抿了抿嘴,粉嫩的舌頭潤了潤唇瓣,艱澀的開口:「小妹妹,你怎麼會在這裡?」這裡可是深山中,四周都是百年大樹,光線又晦暗不明,似乎不應該是一個身著粉紅色公主裙,腳踏同色系的小皮鞋,盤著兩個髮髻包還舔著棒棒糖的小女孩應該在的地方。
「姐姐,你的聲音好好聽哦,比二哥在睡覺覺時給我講故事的聲音都要好聽、溫柔耶。」敖雪答非所問的話,讓美麗女子有些不知怎麼接下去。
但小小年紀的敖雪並不在意這些,她只是很坦白的把自己的感覺說出來而已。不過她也並沒有忘記漂亮大姐姐的問題:「我是和哥哥們一起來這裡玩的,不過他們現在都有事,我又好無聊,就一個人偷偷出來玩了。」
「你不該一個人偷跑出來的,這裡很危險。」深幽的森林豈是一個稚童該亂跑的地方,在這裡任何一樣事物都能輕易的扼殺她稚嫩且無邪的笑容。
「不怕的啦。」連連搖著雙手,敖雪笑的依舊甜美。「哥哥他們很容易就可以找到我的。」每次偷偷跑出來玩,在自己都以為找不到回去的路的時候,大哥或二哥都會馬上出現帶她回去的,所以她才不怕呢。
「有人關心著你,這真是太好了。」有著關心自己的人在,哪怕是不在身邊,自己也會覺得安慰吧。
「大姐姐,沒有人關心你嗎?那我來關心你好不好。」尚且年幼的敖雪根本聽不出對方言語中的苦澀,只當眼前漂亮的不得了的大姐姐是因為孤零零一個人在森林裡坐著覺得無聊了,所以想和她多聊聊,而所謂的「關心」也只是「一起玩耍」的代名詞。
女子伸出手撫摸著敖雪粉嫩的臉頰--這是她第一次碰觸敖雪,笑的淒涼:「你還小,不懂得人生的無奈,像我這種身心都沒有自由的女人而言,關心是屬於奢望的。」
敖雪很享受女子略帶冰涼的纖手摩擦在臉上的感覺,舒服的瞇起了雙眼,笑的更甜了。但女子的話實在是讓她摸不著頭腦:「大姐姐,你的話是什麼意思啊,好難懂耶。」比平時大哥和其他叔叔們談論的所謂的「公事」還難懂。
女子雙眼無焦距的遙望他處,囁嚅著:「你總有一天會懂的。不過我卻希望你永遠不要懂。」說完,不等敖雪再有什麼反應,女子忽然渾身一震,臉上又出現了濃重的警戒表情,示意敖雪不要出聲,集中所有注意力側耳傾聽一會後,強烈的絕望佈滿了整個身子。
撫摸著敖雪的雪白纖手抖個不停,不斷的散發出巨大的恐懼感。
驚慌失措之下,女子用著顫抖到走音的聲音,對著懵懵懂懂的敖雪叮囑著:「小妹妹,你快點離開這裡,別讓等下來的人發現你,快點走吧,不然姐姐我保護不了你。」邊說,將一樣東西塞進敖雪小如楓葉般的手中,並讓她牢牢攥緊。
「小妹妹,算是姐姐拜託你,好好收藏著姐姐給你的東西,千萬不要隨便交給其他人。如果你以後碰到一個帶著和姐姐給你的東西一模一樣的男孩子,再把它交給那個男孩,算是姐姐求你了。記住,那孩子的名字叫……」
「娃……娃娃……娃娃……」
輕輕的聲音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打斷了那段許久許久之前的記憶,也打斷了敖雪的睡眠。
感覺到身體的搖晃,敖雪咕噥著自己都不瞭解意思的睡語,睡眼惺忪的看著不停搖晃自己,害的她沒聽清楚夢中那女人最後幾個字的人。
看是看著正對面的人,可思緒卻還在剛才的夢中。
敖雪還記得,那是她五歲那年,由哥哥們帶著去瑞士度假時候的事情。在七歲之前敖雪一直記得這件事,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七歲的生日一過,對於這段記憶就開始斷斷續續,到最後甚至已經想不起來了。
可奇怪的事,在今天,不怎麼做夢的敖雪卻忽然在夢中想起了那前後不足一刻鐘的事情。十分的清晰,清晰的連當初那漂亮的姐姐臉上滑落的淚珠都記憶深刻。可唯獨,大姐姐最後那句話,卻因為外界的打擾而模糊了。
事後的事情,敖雪也逐漸想了起來,那大姐姐似乎交代完之後,抱起她往較陰暗的樹叢中一藏,千叮萬囑在自己家人沒來前不要出來後,就帶著毅然決然的表情離開了。自那以後敖雪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她。
半夢半醒的敖雪回憶著當時的情況,可無論怎麼回想,每當到漂亮女子要說出男孩名字的時候,記憶就像是被劃破的CD,什麼都反應不出來。
不過也因為這個夢,讓敖雪想起來,當初那個漂亮姐姐交託給她的東西似乎還壓在自家床頭櫃的底部呢。時間久了,就逐漸將它遺忘了。
可那個姐姐交給她的又是什麼呢?敖雪卻百思不明。只記得是小小的、圓圓的,似乎是吊墜一類的東西。
正當敖雪打算深入下去進行更深一層的思索時,一個大大的栗子敲在了她的額頭上,這下別說瞌睡蟲被敲飛了,連所有的不解、不明等回憶都一併掃出去了。
「噢!小瘋子你幹嗎打我。」想都沒想,看都沒看,抱著頭上被敲疼的地方,敖雪第一反應就知道是誰下的毒手。
「打你是輕的,誰讓你魂遊太虛不肯回來,怎麼搖怎麼叫你都沒有反應,除了送你幾隻栗子吃吃,我還真沒辦法了。如果連栗子都敲不醒你,我就打算一腳把你踢下去算了。」對著手指關節吹上兩口,打扮帥氣的風子亞並不覺得動手有什麼不對。
深藍格子絨襯衫,合體的淺色牛仔褲完美的體現了緊致、比例適當的腿部曲線,腳蹬擦的珵亮的牛皮半筒靴,過肩的長髮用一根冰藍色的絲帶隨意的紮緊,額前只有幾縷髮絲飄蕩著。打扮隨性,卻有不拘一格的灑脫,加上嘴邊掛著的壞壞笑容,平添幾絲妖魅。
敖雪看著笑的歡愉的風子亞,有些呆了。
她從不認為她的小瘋子有美麗的五官,但她卻一直認為小瘋子很有魅力。與一般女生不同,小瘋子從不留心在自己的梳妝打扮上,最起碼她就沒看見過小瘋子有盯著鏡子長時間的擺弄過自己的臉或頭髮,也沒見她為了挑件衣服花上半個多小時,哪怕是要和男朋友去約會也不曾。
但隨著自己心情而穿著的服飾,卻極好的配合著她散發出來的情緒,讓她就算身處人群之中,那醒目的存在感,也能讓敖雪第一時間找到她。
可風子亞似乎從來沒有這方面的自覺,總認為自己打扮的極其樸素,扔進人堆裡就徹底消失不見。
敖雪卻偏偏就是喜歡這樣的風子亞,每當心情不順,或是遇上難題時,看到風子亞那無所畏懼般的微笑,總是能使敖雪平復心情。
這時的敖雪又不小心沉醉在那抹微笑中而開始發呆,卻被人強制叫醒:「我說,我在和你講話耶,你怎麼又給我睡著了啊,還是睜著眼睛睡覺不成。」拉拉敖雪兩根粗粗的麻花辮,風子亞很不滿對方動不動就走神的狀況。
「不要拉不要拉緊搶救自己的長辮,敖雪還真怕風子亞動粗。「我沒有睡覺啦,只是剛才做了個夢,現在還有些印象而已。」敖雪可不敢說是看風子亞看呆了,那鐵定會被對方笑的。
「夢?那還真少見,貌似你都不太做夢的,而且也沒見你有醒過來後還記得夢的內容的情況。」
「所以才有點怪怪的嘛。」不自覺的玩著手上的頭髮,敖雪還在想那沒聽清楚的那句話。
「算了啦,反正只是一個夢而已,別再去想了。我們快到地方了,收拾一下準備下飛機吧。」這時,風子亞才說出叫醒敖雪的原因。
「耶?已經到家裡了嗎!好快,我覺得我才瞇了一下下而已耶。」貼著小小的窗戶往外看,看到從小長大的鶴形島嶼,大大的懷念襲上心頭。
能這麼快回來長住,也算是意外,原本還以為到畢業為止,都不可能再被雙親允許上島呢。上次放假回來還是看在大哥說要介紹女朋友的份上,爹地媽咪才答應她這個親生女兒回來小住。
唉,想想就心酸,親生女兒還沒未來媳婦值錢。不過敖雪她自己也超喜歡這個現在閨中密友兼未來大嫂的,所以也就不計較了。
「別把口水留在玻璃上啦,清潔人員會抱怨的。快點坐正,繫上安全帶,飛機要準備降落了,你別亂動,看好你身邊睡的比豬還熟的傢伙。真是的,毒毒到底吃了幾顆安眠藥啊,怎麼吵都吵不醒她,真怕她藥物中毒。」
「小瘋子,大哥呢?」扣上安全帶,再檢查過裹著毛毯睡的不怎麼安穩而緊皺眉頭的齊藍安全帶也OK,敖雪問起了唯一不在座位上的親哥哥。
「去駕駛艙用無線電聯絡日飛去了,應該是確認家裡的情況吧,畢竟也離開這麼多天了。」撓著後腦勺,風子亞說的不怎麼肯定。
敖雪並不在乎能不能聽到肯定答案,剛才也只是隨口一問,她那個十幾歲就一手挑起百間商舖管理的大哥,還真不需要她來擔心,她不讓哥哥們操心就很阿彌陀佛了。
即將要回家的興奮沖淡了因為剛才的夢境所帶來的愁緒,敖雪掛著甜美的笑容,注視著漸漸接近的停機坪,以及已經在那早早守候著的老管家--金叔。
一回到自己的房間,把行李隨便一放,敖雪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床頭櫃前,翻找起來。
風子亞有大哥負責招呼,兩個人有說不完的悄悄話,根本沒空間讓她擠進去。因為暈機而狂吞安眠藥而使得整個人還昏昏沉沉的齊藍有二哥會來照顧,她只會添亂,也就不去打擾。金叔又要忙著家中的大小事物,再加上今天她也回來了,金叔會更忙。自己父母也還沒有回來,一進家門就落得個孤孤單單的敖雪,不自覺又想到了那個印象到現在還是那麼深刻的夢,所以就行李一甩,打算好好解開一下自己夢中的模糊之處。
直到快把整個床頭櫃都拆成零件再重組,敖雪才在最底層的小隔櫃中,找到了孤零零被放置在那的目標。
那是一隻小巧、可愛的銀製圓形鏈墜,鏈墜的正面有用細小水晶排列而成一朵栩栩如生的火絨草,而背面則一筆呵成幾個字母。
「N……i……c……h……」跪坐在軟軟的地毯上,敖雪皺著眉頭仔細分辨,卻依舊看不清楚,更不曉得刻在背面的文字代表什麼意思。
「Nicholas,中文意思是尼古拉斯,是很常見的名字,叫這個名字的人多的是。」
冷不丁一個聲音從敖雪身邊極近的地方蹦出來,將沉浸在自己的「猜謎遊戲」中的敖雪嚇的從地上直接跳到床上。
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房間,亂沒形象的蹲在敖雪身後觀察她許久的風子亞,早料到敖雪會有如此反應,不為所動的看著跌坐在床上,臉色蒼白,一副劫後餘生模樣的對方,繼續冷靜的補充道:「吊墜正面的圖案是火絨草,用的是水晶,火絨草是瑞士的國花,水晶是瑞士的國石,你這個玩意是從瑞士買來的嗎?」
撿起敖雪因驚嚇而鬆手的墜子,風子亞用拇指與食指夾緊兩端,反反覆覆的研究著。
「小瘋子,你什麼時候進來的,都不出一下聲音,被你這麼一嚇,我心臟病都要給你嚇出來了。」小小力的拍著心臟部位,敖雪不滿的抱怨著。
「早進來了,看你盯著這玩意想的入神,就懶得和你打招呼。誰讓你進房間都不關門,門開那麼大,不就是要人隨便進出的嘛。」
「歪理。」早就習慣風子亞為自己的行為所找的各種理由,敖雪也沒真生氣,除了咕噥個幾句外,時間一長她自己也就忘了。
再也從墜子上看不出什麼花樣,把墜子拋給敖雪,風子亞說道:「好了,別在房裡研究你的老古董了,瞧你一回家就把自己房間翻成什麼樣。心姐和儒叔叔都回來了,快下去吧。」
「誒,媽咪達令回來了?!好快。」聽聞自己的父母已經到家,敖雪趕緊跳下床。「小瘋子,你為什麼要叫我媽咪達令心姐,可叫我爹地親親卻是叫叔叔,輩分不對哦。」挽上風子亞的胳膊,敖雪問出了心中放了很久的問題。
風子亞想都沒想就給了答案:「把心姐叫老了她會生氣啊。」使得敖雪一時語塞,因為事實的確是如此。
「……可小毒毒還不是叫『心姨』,也沒見媽咪達令不開心,你換一下又不會多塊肉。」反正小瘋子也輕的很,重一點也許能更豐滿的說。
「我真換稱呼,心姐一定催著你大哥快點把我娶回來,我才不傻呢。我才十八歲,可沒做好嫁人的打算,最少等我二十之後再煩惱這些事。」
「嫁給大哥有什麼不好,你和小毒毒都早點成我嫂子,那我才開心呢。」
「然後呢?你可以理所當然把你應該接掌的事情全都扔給默和日飛,然後跟著我和毒毒到處惹是生非?」
「唔……你就算知道也別講出來嘛。」自己心裡的小算計被人這麼直白的點明,敖雪還是有那麼一米米的不好意思。
「那我還是勸你快點死心吧,日飛的情況我不瞭解,但默已經答應過我,和我結婚的話,婚後絕對會放下手中的事情,交給該負責的人,帶著我滿世界旅遊享受。至於毒毒,她也不是安分的主,到時候日飛可能就要忙著滿世界追著她跑都來不及呢,哪還管得了紅鶴的事情啊。」
「不是吧!」怎麼和她想的一點點都不一樣呢。不是應該大哥二哥努力工作,好讓自己的愛人享受好日子嗎,怎麼會和預計的不一樣呢。
「所以如果不想那麼早就接手紅鶴的工作的話,就努力別讓我和毒毒太早進你們敖家大門為好哦!」
「好矛盾哦……」一邊想快點讓自己兩位閨中好友快點成自己的姻親,這樣就可以和好友不分開了。一邊又不想那麼快接下紅鶴這個龐大的擔子,但如果從中作梗破壞哥哥們的好事的話,自己的兩位哥哥絕對不會和顏悅色的跟她說「沒事」……
敖雪正式陷入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