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深夜,北風凌厲。
站在葭萌關城頭上的劉封如同一截樹樁,就這麼堅定的立在那裡,任憑寒風吹打,臉上依舊一副冷肅的表情,目如朗星,皺眉深思。
一旁的阿多吉茫然四顧,輕輕的搓著手,不斷的抖腿扭腰,身軀越大,受到風吹的面也就越大,阿多吉似乎要比劉封冷的多,冷的他不停的搓著手還不夠,還得時不時的哈上幾口氣,不過他不敢弄出聲響,生怕吵到劉封的思路。
「大牛,外面冷,你還是早點去休息吧!」冰冷的夜晚,冰冷的表情,冰冷的劉封說出來的話卻很溫暖。
阿多吉很是慚愧,吱唔說道:「公子,我吵到你了?」
劉封伸手輕撫幾乎結冰的垛牆,眼望遠處***闌珊的益州軍營,輕搖頭道:「沒有,不過現在沒什麼事,你呆在這裡除了喝風,實在幹不了什麼,還是早點去睡上一覺,明天才有勁做事。」
阿多吉努力的睜大了眼睛想看清楚劉封的表情,不過城頭沒有點火把,黑的可以,黑暗之中他隱約能夠看到劉封的輪廓,卻看不到劉封的臉,只能頹然的放棄了自己的打算,喃喃說道:「公子,大王有交待,讓我寸步能離你左右的,公子還沒有休息,我怎麼好去睡覺……」
「你現在是誰的親兵?」
「公子讓我當親兵屯長,當然是公子的親兵。」
「那你是聽我的話,還是聽沙摩柯的!」劉封的聲音不大,卻是不容置疑,阿多吉恩了幾聲發現根本接不上劉封的話,只能放棄了徒勞的掙扎,躬身抱拳,小心說道:「那屬下這就去睡覺。公子也早點休息。」
劉封依舊沒有回頭,感受著垛牆青石上傳來地刺骨冰涼,聽著阿多吉離去的腳步之聲,劉封的嘴角不由露出了一絲笑意,看到阿多吉他就會想到沙摩柯,雖然沙摩柯貴為五溪魁帥,但在他面前之時,與這個阿多吉差不了多少。
城頭的風依舊在呼號,夾雜著山林中飛起的樹葉,四處拍打著。有幾片樹葉隨著風的扯拽猛然撞上了劉封剛如鐵石般的身軀,卻奈何不了他分毫,自己倒是一頭往下栽去,與城頭上飄零的樹葉糾結在一起。劉封又開始陷入了無盡的沉默之中,白天的喜笑顏開與此時地凝重表情極為不同,雖然益州兵已經投降了,但壓力並沒有減少分毫,大軍的困境雖然有了改善,但無疑又隱入了另一個漩渦,如同眼前的樹葉。稍有不好,便被狂風捲走,捲到一個一無所知的地方,靜靜地等待著死亡。
一件大氅毫無聲息的披到了劉封的身上,大氅堅固厚實本該很厚,這一刻卻顯得很輕巧,而且還帶著一般香風。劉封回過頭來,比回頭還要快上一步的,是他那雙拿慣了槍劍,有些粗糙的手。入手順滑,柔若無骨,劉封冰冷的手掌頓時傳來一股熱量,甚至他感覺到了一股清香。
風依舊在吹打,劉封緊皺的眉頭卻已鬆開,笑了笑,露出潔白地牙齡,劉封握緊了手中的柔荑,關懷說道:「香香。怎麼還沒休息,外面風大,小心著涼。」
看不真切劉封的臉,孫尚香卻能感覺到了劉封臉上的笑意,她也笑了起來,嬌聲說道:「外面風大,被窩裡也好冷的!我怕著涼。所以等著火爐給我去暖被窩呢!」
劉封笑出了聲來。放開孫尚香的玉手,輕輕刮了刮他的小鼻子。柔聲說道:「聽話,早點回去休息,我一個人靜一會,一會兒就回屋!」
「回哪個屋啊!又去陪那些臭老頭?」看不清楚孫尚香的表情,劉封卻能猜出她此刻嘟著嘴,皺著眉的樣子,心中溫暖,手上用力,一把將她拉進懷中,擻著纖細的腰肢,笑道:「今晚自然要陪我地小香香!」
「臭貧,誰是你的小香香,堂堂中郎將大人,羞不羞哦,盡然這麼肉麻!」
「呃,那不是我的小香香,我的大香香好了吧!」劉封一時間忘卻了煩惱,顯得很開心,與孫尚香單獨相處時,他總是感覺很溫馨。
隨之而來的便是孫尚香呵他的胳肢窩,兩人在冰冷的城頭輕聲打鬧,給鐵血的關城憑添了一份柔情。
「封哥,葭萌關前的益州人已經投降了,劍閣關前地益州人撤退了,大軍總算有了喘息之時,怎麼能最近反而更加的憂慮了?」孫尚香反手摟住劉封高大的身軀,大氅遮擋住了寒風和樹葉,劉封胸膛散發的熱量讓她感覺到很溫暖,甚至四周沙沙作響的樹葉,呼叫的樹枝都讓她有一種說不出的安詳感覺。
「益州人投降了不假,但是不是真心地歸降,誰也不知道,而且多出了六千張嘴吃飯,這是個大問題,如今關上地糧食已經所剩無幾,如果不能得到及時的補充,麻煩就大了,西涼地人仗開了好幾個月了,也不知道三輔下雪了沒有,孟起兄的進攻是否順利。」說到這裡,劉封自嘲的搖了搖頭,「其實,順不順利與我也沒有多大的關係,不管如何,他是不會再送糧草給我了!」
「都快缺糧了,你還天天拉著那幫老頭子吹牛扯蛋,花天胡地?你個死鬼,作死啦!你答應我打完這一仗,回到荊州之後,就跟我回荊州看我娘的,你是不是成心不想讓我回去哦?你個臭男人!」孫尚香一邊說一邊擂著劉封,彷彿想將他砸扁,但她那雙手看似用力,其實卻是軟綿綿的,一點力道都沒有。
劉封哭笑不得,懷中的美人變臉如變天,天威莫測啊,別看她前面溫柔的像個小貓一樣,要是大小姐脾氣一上來,什麼羅漢陣、十八關的可有的苦頭吃的,劉封知道不把這頭「貓」的脾氣理順了,呆會極有可能變成一隻「母大蟲」,那今晚覺都別想睡了,只好在這冰冷的牆頭,連連告饒,同時苦心解釋道:「這事急不來的,欲速則不達,這話錯不了的,益州人為什麼要投降?他們還有六千人,還有一戰之力,沒有原因他們會投降?你當他們是白癡哦!」
感覺著孫尚有瞪眼的趨向,劉封手中抱的更緊,趕忙繼續說道:「向存這是摸不透我們的底子,被唬住了!我前面愛理不理的不接受他們的投降,其實不過就是以退為進罷了,你越是不收降,他們就越是著急,以為我們有絕對的信心和實力擊潰他們,這樣一來,他們才能老老實實的,不跟我搗亂,對於陰平郡的事,也是一樣,我越不急著進軍陰平,他們就越摸不透我們的實力,這樣糧草不足的問題才能被忽視,這些人才能噤若寒蟬,俯首聽命,我們才能一步步的控制大軍,將陰平郡緊緊的抓在手中。」
歎了一口氣,劉封微微側過頭,避開一片呼嘯而來的樹葉說道:「一郡之地,不是劍閣、葭萌等關能比的上的,陰平大小十餘座山城,一個出亂子,很有可能統統出亂子,到時候別說我們只有四千人不到,便是有四萬人,恐怕也忙的夠嗆,現在一邊是劉璋,一邊是馬超,都在緊盯著我們,那是不能出絲毫差錯的!」
孫尚香看他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不由「撲茲」一聲笑了起來,將臉貼在劉封的胸膛之上,笑道:「好啦,我是逗你開心啦,你是個男人哦,怎麼這麼經不起嚇的!」
劉封很想咬她一口,說還不是你這個母大蟲太過兇猛嚇人,不過話到嘴邊還是死死的留住,劉封現在感覺自己不僅在兵事上處理起來很有一套,對付女人方面也是很有一套的,那就是什麼都得撿好聽的說,那種自找沒趣的話說出來,那不是找死麼!
雖然孫尚香躲在劉封的懷抱中很是溫暖,但她現在也很懂得分寸,知道劉封身繫著霹靂軍數千將士的生死存亡,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去處,不由依依不捨的離開了那溫暖的胸膛,替劉封理了理大氅,柔聲道:「中郎將大人忙著對付兩頭餓狼,這暖被窩活看來只有我這個可憐人來做了,你可別讓我等太久啊!」
劉封笑道:「乖,早點去睡覺,我再想一會事情就來!」
等到孫尚香婀娜的身影消失在劉封的面前之時,他忽然又感覺到其實剛才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自己腦海之中的條理,反而更清楚了一些。
伸出手來,接過一片飄零的枯葉,拿到面前嗅了嗅,又仔細看了看,劉封揚手送出,看著枯葉,飄落城頭,不由喃喃說道:「冬天來了,落葉歸根,可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歸根?義父出兵了嗎?阿斗長高了嗎?」
韓風急急忙忙衝上了城牆,看到劉封所立之處,近五十步的距離都被親兵扼守,常人難近一步,不由放下心來,他疾步踱到劉封身邊,附耳說道:「公子,霍校尉遣人送來消息,一切順利,大公子可按計劃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