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與張機一起在長沙開館傳授醫術的華佗抵達柴桑。
此次華佗前來速度之所以如此迅速得虧於左將軍劉備義子、江東吳侯妹婿劉封的親自聯絡,受孫權之托,劉封令人日夜兼程趕往油江口處,一來報個平安介紹這段時間的生活起居,二來轉達孫權之外,懇請劉備查找華佗行蹤,令其往江東一行。
消息傳至油江口處,劉備頗為重視,在與眾人商議之後,立即便派出一屯悍卒護送華佗前去柴桑,荊州方面如此配合的行動讓孫權等人極為感激,如此看來這次的聯姻之舉沒有白費力氣,不僅確保了西線安全,更讓兩家原本的猜忌消失了大半,如今要是能因此而挽回周瑜的一條性命,即便是再嫁幾個妹妹,孫權也開心的很,雖然他已經沒有妹妹可嫁了。
其實孫權也是把劉備想的太好了一些,傳令士卒趕至油江口後,劉備也曾考慮過拖延時間拖到周瑜死了再說,如今江東勇將雖多,但像周瑜那般精於戰場謀略之人卻也匱乏,不說江東了,普天之下,能深得上下愛戴擁護、領軍對陣沙場如行雲流水一般環環相扣、排兵佈陣應時應地制宜毫無破綻、兵法謀略正奇相輔奇謀疊出的帥才又有幾人?
更何況周瑜赤壁一戰揚威,攻克南郡為江東打開了一處四面可進的堅固堡壘,其聲名扶搖直上必能令江東上下更為信服,若讓其在前線統軍,江東再無人敢有猜忌之心,如此江東上下一心全力,加上周瑜之能力。能發揮的戰力實在讓人不敢想像,如果能借此機會拖延時間置周瑜於死地,江東失一帥才實力徒然便減弱幾分,豈不妙哉?
但出乎劉備意料之外的是,他的想法一出口便遭到徐庶、諸葛亮的反對。以他二人看來,如此做為實乃鼠目寸光之舉,孫權既然會如此開口,必然是確定了華佗正在我軍管控範圍之內,所以不管借口找地好何好,一旦周瑜死了華佗未到。那江東肯定會因此而怨恨我軍,只為周瑜一人而讓兩家交惡實在沒什麼好處,屯兵襄樊的曹仁如今正對南郡虎視耽耽,若是我軍與孫權決裂,江東為了保住實力說不定會撤出南郡,那時曹軍再次陳兵北岸,恐怕只會白白便宜了曹操。
再者,如今伯威仍在柴桑,如此作為恐將置其於死地,武陵蠻王沙摩柯之命乃伯威所救。如今甘心歸附將軍帳下,多半乃因為伯威之恩情。一旦將軍如此作為恐怕會讓其誤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劉備不知不覺之間盡然聽出了一身冷汗,他只想著如何削弱東吳的勢力倒沒有想到這麼複雜的事情,而且讓他更感意外的是,伯威如今雖然不在軍中,但盡然仍關係到大軍的安危存亡了,這讓他感覺到一陣說不出來的味道,難道二弟前番說的是對的?伯威真地會騎虎難下?但一想到他甘願放棄兵權為義母守孝三年之舉,劉備又感覺自己實在想的有點過多,有點虧欠於他了。
為了掩人耳目。華佗在士卒護衛之下過江夏從陸路趕住柴桑,吳侯孫權與妹婿劉封親領士卒出城十里相迎,年初劉封多虧華佗妙手回春才得已留得性命,遠遠看著華佗從馬車中下來便躬身行禮。一旁魏延、韓風等人都如劉封一般狀態恭敬,他們常隨劉封戰場廝殺,自然知道一個醫術精妙醫師所能產生的作用。與統將作戰的將領相比,他們甚至有過之而不及,況且華佗聲名遠播活人無數,對於他的尊敬之心實在發自他們內心深處。
華佗個子矮小瘦弱不堪,一眼望去便如尋常難民一般,但他那兩隻眼睛引起了孫權的注意,華佗深邃的雙眼精光閃耀,穿透力驚人,彷彿一眼便能將人看個通徹一般,讓人覺得在他面前彷彿是赤身裸體,毫無遮擋。
孫權心中暗驚,但面上卻絲毫不露神色,隔了數步對著華佗抱了抱拳,以示尊敬。
華佗不卑不亢微微躬身還禮,再與孫權寒暄幾句之後便告罪一聲走到劉封身側,俯首低語道:「觀公子氣色略有不佳,雙眼如蒙塵光澤不鮮,想是新婚之際太過勞累,還望公子注意節制一些,多做休息為好,況且公子身體雖然已經全愈,但此次傷的太過嚴重,氣血大量流失,尚須一段時間方可慢慢補回,切不可勞累過度。」
劉封羞憤欲死,尤其想到每晚都得打贏了自己的夫人才能上床睡覺更是欲哭無淚,但這種事他如何開得了口,只能搖頭苦笑。
好在華佗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交待劉封幾句便在孫權等人地陪伴之下趕回城中了。
令江東醫師束手無策的病情似乎沒有對華佗產生任何地阻礙,華佗將周
傷口細細觀察一番,隨即又切脈細診了盞茶時間,然發,揮手便開出一張藥方,令人前去抓藥。
孫權不敢多問,只交待一旁眾人,華佗先生所需一切皆盡量滿足,若是城中沒有,可著快馬趕至其他郡縣徵集,切不可耽誤先生用藥。
孫權的擔心純屬多餘,華佗所列藥草皆極為常見,不說城中店舖備貨十足,便是買不到,他也可趕至城外山林之中採摘,這主要是因為華佗常年在外奔波,身上攜帶藥草有限,受地域季節所限,有限藥草一時難以找齊,他便想方設法用最常見的藥品代替,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這個習慣。但讓江東醫師驚奇的是,華佗所用藥草盡然皆含有幾分毒性,半夏、南星、附子、草烏等幾味藥草雖然毒性稍輕,但處置不當亦能引起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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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直到華佗親手熬製之時,這些醫師終於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開始發問了,這幾味藥草雖有毒性,但經過剝剪、蒸晾之後也能將毒性去除,而如今華佗盡然連洗都不洗一遍,直接就與眾多藥料混在一起煎熬,這樣下來,幾種藥草相混相合,毒性便會更強幾分,這個老頭到底是為大都督治病還是想要毒死他啊。
孫權原先還有些奇怪眾人為何反應如此激烈,但還未等眾人說完他便已明白了他們的疑問,額頭之上微微有冷汗冒出,這下子連他也有些遲疑了,畢竟華佗也算得上是劉備帳下之人,不會有什麼企圖吧。
華佗對於眾人的喝問嗤之以鼻,冷笑道:「醫者父母心,一切當以人命為先,爾等生怕擔風險,盡然連下猛藥的膽子都沒有,以中藥之性控制住體內之毒又有何用?不過晚死數月而已,此等貪生怕死作為,真是枉費了你們一身的醫術。」
孫權聞言更是感覺雲裡霧裡一般,不由遲疑問道:「依先生之見,難道公瑾病的不重?」
華佗冷笑更甚指著病榻之上氣若游絲地周瑜說道:「大都督體內所中之毒雖已擴散,但並非無藥可救,從傷口來看,中箭之時,已有醫師在傷口處塗抹了消毒藥物,如今時間已長,毒性雖已擴散,但威力也比原先減輕數倍,只需以猛藥下肚,以含毒之藥引之,再細心調理,不出三月必能全愈。」
孫權聞言臉色頓變。
一旁江東眾醫被華佗一番數落心中本就不平,如今看到孫權臉色大變,不由暗叫糟糕,齊聲喝問道:「先先說的倒是輕巧,以含毒之藥引出大都督體內之毒談何容易,若是其性相剋,稍有不甚,便會讓原先蜇伏毒素齊齊反噬,那時縱使大羅金仙也難救了。」
「引毒之舉固然有猝死之險,但生機當在五五之數,而若依你等壓制之法,不出三月必毒發身亡,寧可看其緩緩而死,也不願冒險一試,真是高明至極。」
孫權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當即令人將還要狡辯的江東眾醫師趕出府去,同時對華佗長長一揖,衷心說道:「若非聞聽先生之言,孤幾被這幫小人所蒙蔽,如今公瑾命在旦夕,先生儘管放手施為,若有不測,也是天要滅我江東,讓孤失去如此臂助,非先生之過。」
華佗點了點頭,隨即不再言語,專心熬起藥來。
煎熬之藥共耗二個時辰,華佗先以含毒之藥喂周瑜服下,再取大黃、甘遂兩味洩藥餵服,用藥皆屬陰寒,毒性雖弱卻直深入骨髓之中。
周瑜渾渾噩噩之中如墜冰窖一般,冷的全身顫抖不息,上下兩排鋼牙瞬息之間便交錯碰撞千餘下,駭人至極,這一刻於赤壁鏖戰,談笑間便讓四十萬敵軍望風而逃地大都督哪還有當時的一絲豪情,其痛苦表情直如常人一般,孤苦無助。
過夜,周瑜病情似乎更甚一步,不僅身體冰冷無比,而且開始上吐下瀉,昏沉之間更是胡言亂語,時而鬼哭狼嚎般痛哭流涕,時而張嘴大笑喝罵曹操無能,彷彿置身沙場一般。
看著周瑜如此表情,先前對華佗信心十足的孫權心驀然就涼了一半,尤其是看著周瑜之妻小喬忙前忙後,哭地跟淚人一般,年輕的孫權也方寸大亂,返出屋外踱步不休。
那些群情激憤的周瑜護衛甚至拔刀相向,準備過去將華佗給一刀砍了。
華佗毫不在意,除了每個時辰前去觀察一次周瑜以外,其餘時間便精心煎煮令人抓來的草藥。
十二月中,離華佗為周瑜診治不過十天,飽受病痛困擾數月之久的周瑜終於挺過了那段最痛苦的時期,在小喬喜極而泣中睜開了那雙緊閉半月之久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