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錯進錯出曹兵左隊三千餘士卒全軍覆沒,先前在東吳悍卒的攻殺之下已經死傷慘重,最後蔡瑁狠下決心以右隊戰船撞毀敵我兩方的戰船,雖然死傷慘重如今只餘半數不到,且全部掉入冰冷的江水之中,但前來攻擊的「劉備軍」士卒也沒有倖免,除了僅存的五艘戰船之外,撤退不及的士卒也失去了戰船沉入水中,以三十餘艘中型戰船、三千士卒換取敵軍同等數量的小型鬥艦和不足兩千士卒,初看起來確是失利,但是他們還有戰船,水中的袍澤還能救上船來,而那些前來圍攻他們的敵軍精銳士卒只剩下待宰的份,如此算來,便是大賺了,戰船可以再造,但是精銳士卒得來不易,這場靈機應變之下取得的艱難勝利,已讓蔡瑁等人興奮不已。到手的軍功怎能讓他飛走,看著上游直衝而來的戰船,蔡瑁當機立斷立即下令應敵。雖然左隊戰船覆沒,士卒傷死慘重,但是中軍與右隊皆在,兩部加起來還有將近七十艘戰船、還有六七千士卒,戰力猶存,劉備軍兩郡士卒不過三萬,尚須分守各處,能用做機動之部不過萬人,先前那股敵軍已有二千餘卒,如今衝來此部順水而下,必是長沙守卒,亦不過二千餘,如能一戰殲敵,則將徹底擊潰南岸水中防線。更為主要的便是,如果自顧離去,不僅水中的左隊士卒落入敵手,更是沒法將落水敵卒斬殺一盡,勝敗之責盡繫於這些敵卒之上,若是任由其離去,那便是慘敗,從大敗到慘敗,蔡瑁又豈會分辨不清?蔡瑁的眼睛不由落在衝來的敵船之上,如果能再次擊潰這股敵軍,江夏水軍便是全軍覆沒,丞相大將南下,長江之上將再也無阻力,其攻績之大,豈是他人可比。想到此,蔡瑁精神大振,原本此次出擊,是想利用強弩射程遠、威力大的優勢沿岸攻擊各渡口,破壞敵軍防禦的同時提升本部士卒的軍心士氣,沒想到劉備不識深淺,盡然要下定決心吃掉我部,現在勝利便在眼前,封侯拜將之功近在咫尺,他又豈能讓這個機會溜走?「出擊,全力出擊!」一向沉穩的蔡瑁更是有些興奮起來。張允接到蔡瑁軍令之後,沒有絲毫的猶豫便丟下在江水之中呼號的敵我兩方士卒,指揮右隊戰船掉轉船頭。看著已經調整完畢的右隊、看著離他們還有段距離的敵船,蔡瑁笑了,也不知道前來攻擊的戰船是何人統領,真是毫無作戰經驗,假如來船晚上片刻擂響戰鼓,被勝利沖昏頭腦,全力攻殺著江面敵卒的他們必然來不及掉轉船頭應變,等到敵人衝近身側再下令還擊,他們將會陷入極大的劣勢之中。如今相隔甚遠,給了他足夠的應對時間,看著越來越近的敵船,蔡瑁不由揮去了心中的雜念,專心放在即將來臨的血戰上,他感覺自己的全身都有些輕微的顫抖,大好前程,只看如今一戰。江風越來越大,江面上的波浪越來越洶湧,看著已經列成戰陣靜靜等待著他們的戰船、看著江面之上掙扎拍打的落水士卒和漸漸沉沒的戰船,劉封倒吸了一口冷氣,只到此刻臨近那片戰場他才知道,他們來晚了,精銳的江東水師已經被擊潰,他想像中的兩麵包夾之策已經不可能。劉封頓時暗暗叫苦,都說江東水師如何精銳,如何勇猛,接戰至此不過兩個時辰不到,已經被曹兵殺的連影子都看不到了,這也叫做精銳?暗暗的吞了一口口水,劉封擦了擦額角滲出的冷汗,如今敵船已在眼前,順水而下的他們戰船速度太快,已經來不及掉轉船頭離去,他們已經失去了選擇的餘地,只能放手一搏,緊了緊手中的長槍,劉封挺身喝道:「上箭。」而敵船之上,張允也同時下令士卒扣箭上弦,準備箭雨打擊。相隔兩百步,兩軍戰船還在箭程之外,劉封便大聲喝令箭擊。各船之上看到中郎將大人戰船前端揮舞的戰旗頓時會意,齊齊鬆開扣箭的右手,弓弦震顫,箭雨沖天而起,直向曹軍戰船撲去。蔡瑁、張允又一次看到箭程之外的箭擊,以為他們如同先前的那批「劉備軍」一般只為了搶佔弓箭先機,兩人的嘴角不由泛起一絲笑意想到,劉備軍的手下也忒小看我等了,此等把戲還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到我等身上,真把我們當傻子啊。絲毫不理射來的箭矢,兩人緊盯著兩方船隻之間的江面,估算著兩方的距離,準備等來船這進射程便搶先攻擊。沒有收到都督大人的軍令,各船之上的曹兵哪敢輕動,緊拉弓弦的士卒一個個驚恐的看著劃過長空的箭雨朝他們襲來,祈盼著箭矢在半空之中力竭。這時,蔡瑁忽然驚叫了起來,看著已臨近已方戰船卻速度不減的那層層箭雨,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判斷錯了,這不是恐嚇之箭,這是真正用來消耗士卒的利箭,藉著疾速衝擊之勢與順風之利敵船之上的強弓射程已經拉長了很多,根本不能用平常的眼光去估量,敵軍的箭矢所能達到的距離能遠遠超過了原先數倍。「舉盾,快舉盾。」原本鎮定無比的蔡瑁一下子失去了先前的沉穩和冷靜,變得激動無比。但他的叫喊聲實在太晚了,伴隨著蔡瑁驚駭欲絕的叫聲,凌厲的箭雨毫不留情的一頭扎進密集列陣的曹兵軍中,正在張弓搭箭瞄準來船的曹兵弓箭手感覺到異常正準備放下弓箭舉盾躲避之時,冰冷堅硬的箭矢便穿透了他們的身軀,將他們死死盯在船板之上,帶走了一條條鮮活的生命。鮮血一湧而出,瞬間便將戰船甲板染紅,濃濃的鮮血甚至透過船身滴落在江水之中,將泛起波浪的江水染色。蔡瑁悲憤狂嘯,難以理解自己為何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就連最常規的弓箭射程都算不準,因此白白的犧牲了數百士卒。這可是活活的數百士卒啊,只因為自己的一個失誤便瞬間慘死在敵軍的箭雨之下。聽著遠處重傷士卒的悲慘呼號,蔡瑁真想一刀砍死自己,但是戰鬥還沒有結束,各條戰船之上的士卒還需要人指揮,而他自己也需要和敵人身上的鮮血來洗清這種絕對的恥辱。猶如一隻瘋狂的野獸一般,蔡瑁全身緊繃,死盯著衝來的敵軍戰船大聲喝道:「出擊,衝上去,右隊擋住敵船,中軍從側翼衝散他們。」一旁的眾人被都督大人這種瘋狂的模樣嚇了一跳,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平常穩如山嶽、以冷靜而著稱的都督大人變得猶如凶神惡神一般,就連與都督關係極為親密的副將也大氣不敢喘一聲,急速向各條戰船下達著都督將領,準備還擊。看著一排排倒下的敵軍士卒,一向膽大的劉封驚呆了,王威、魏延、黃忠等人也驚呆了,以侍衛督曹身份緊隨劉封身後的蠻王沙摩柯更是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切,自己所處軍營之中的漢人士卒一個個精的跟鬼一樣都極難應付,而對面船上那些人盡然傻到箭雨來襲都不知道躲閃,這個差距也實在太大了吧。看恩公大人先前凝重的神色,還以為敵船之上的士卒有多難對付,現在看來,好像不過如此。兩方同時都被這陣箭雨引起的強大殺傷力驚呆了,以致於劉封這邊的士卒都忘記了再次上箭射擊,等他們反應過來之時,兩方艦船已經相近,血戰近在眼前。在陸地之上拚殺,劉封曾經領著數千士卒衝出過五萬曹兵的合圍,以不到百名殘兵擋住過千餘虎豹騎的衝擊,但是水軍作戰不同於陸地,對於他來說,這還是第一次,以致於兩方戰船相接之後,行副軍中郎將職的劉封盡然不知道如何去指揮了,他先前以為就是前後夾擊,又是順水而下,直接衝過去,從背後突襲敵軍便可,看著如今迎面衝來,即將碰撞在一起的戰船,頓時腦中一片空白,慌了手腳,直到這時他才想起,三叔與趙叔叔教的只是馬戰和步戰,至於水戰,他們也不懂。好在劉封的反應也夠快,立即便向一旁戰船上的王威喝道:「叔義,你來指揮戰鬥。」正磨拳擦掌準備大展身手的王威聽到劉封喊話,先是一驚,隨即釋然,也不推辭,立即下令戰船向劉封所乘戰船靠去,待兩船相近之時,奮力跳了過去。也不客套立即對著傳令兵喝道:「傳令各船,交叉前進,繞船而戰,弓箭手由兩翼襲擊,務必不要輕易被敵船纏住。」戰旗揮舞,看著大公子戰船上傳來的旗語,眾將心領神會,退回戰船兩翼,立即上弦搭箭準備應戰。而不等兩方戰船相接,早已氣的七竅生煙的蔡瑁立即便下令中軍出去,沿北岸一線排開的中軍戰船毫不遲疑,列成長長一條便朝駛來的敵船衝了過去。或許前番敵船與左隊戰船同毀之後的結果讓他們心中大定,對於都督大人的撞船之令,他們不再像先前那般懷疑。因為他們已經知道,利用自己一方戰船眾多、船身高大的優勢與敵船相撞,正是以已之長擊敵之短,乃是殲滅這股敵軍的最佳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