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一意孤行司馬懿其人,少即有聰慧之名,曹操起兵勤王之時聞其名曾數次征辟,但司馬懿稱病拒辭,直到曹操自任丞相之時,才以強迫手段將他留於帳下。荀攸等人雖知司馬懿才思敏捷,但對於其屢次假病推辭的行為極為不恥,覺得此人太過矯作,一直有些不太樂意與這個後輩接觸,而二十九歲的司馬懿也是極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一個新來的短時間內很難獲得大家的認同,所以為人也極其低調,除了與劉曄等有限幾人關係稍好一些以外,平常連話都不多說幾句,不想今日軍議之上,正是這個平時極為低調的司馬懿一語驚人,數語之間便精確的分晰出眼前的大局,其所提三策與賈詡先前在荀攸書訪之中所提完全相同。荀攸府中雖然看似防備簡陋,但其實暗哨密佈,異常森嚴,對於手下的重要謀臣,曹操極為重視,其防護之力甚強,而荀攸等人書房秘談之計顯然是不會被別人所聽去,如今司馬懿能提出與賈詡幾乎一樣的計議,只能說是智者所風略同了。幾位謀士不由狐疑的看向司馬懿,沒想到這個看起來不顯眼的小子倒也頗有眼光。隨著文學掾司馬懿提出的上中下三策,軍議之上的尷尬氣氛總算有所緩和,文武將吏各自交頭接耳小聲談論起來,或戰或和之聲隨處可聞。這讓原本鐵青著臉的曹操神情有些緩和起來。一直以來,曹操都認為集思廣議才是解決問題之道,一個人苦思瞑想,不僅效果有限,而且很容易鑽進牛角尖,如今軍議之上眾人竊竊私語互相商談的情況正是他所期望的,想到此,曹操的眼光不由再次落到司馬懿身上,傳言此子「少有奇節,聰明多大略。」如今看來確實不錯,自已強行召他入府看來也是明智之舉,如今正當年,稍加磨練必成大器。此時,武將隊列之中,走出一魁梧威猛之人,身上鱗甲隨著走動之聲,齊齊而響,武將抱拳說道:「丞相,大軍一路南下勢如破竹,賊皆膽寒,此時退兵雖乃萬全之計卻也極為可惜,末將以為當起大軍分兵四散過江,劉備屯兵江夏所領士卒不過二萬,屯兵長江南岸之外,還需防備江東孫權,根本無力阻擋我渡江大軍,一鼓作氣擊潰劉備進兵江夏、長沙諸地,失去長沙之險,江東孫權所領南方士卒又豈是我軍之對手,數月之內當可踏平江東,平定南面指日可待,何需等候數載。」此人聲音粗壯,略顯沙啞,字字有力,句句強勁,一番話語更是鏗鏘有聲,極為震懾人心。一旁眾將聽到此語,皆點頭都是,表示贊成,武將自是好戰,赫赫戰功於前,他們怎肯退兵,前番被曹仁搶得先鋒之職,已讓他們眼紅不已,如今四十萬大軍集結,正是建功立業一掃江東之時,讓他們退兵回許都,豈能甘心。曹操聞言點頭說道:「妙才之言正合我意。武陵、零陵、桂陽三地雖貧乏,但既已請降,便是我大漢城池,蒙陛下信任令我揮軍南下,以討賊寇,又豈能擅做主張棄城於賊寇之手,陷百姓於不復之地,如此豈不損我大漢威名。」眾人聞言不由齊齊躬身說道:「丞相英明」!看到眾人皆無他見,曹操便接著說道:「既如此,便按仲達之計,盡起大軍直擊江夏、長沙……」不等曹操說完,荀攸再也忍不住心頭壓抑的疑慮出列說道:「且慢。」對著驚訝異常的曹操,荀攸躬身說道:「丞相,大軍南下須謹慎行事,當三思而行。」曹操看著這個一直沉默不言的中軍師直到自己下令出擊之時才開口阻擋,心中自有些不痛快,但他知道荀攸見識頗佳,極有其獨到之處強忍住心中一絲不快,和顏說道:「公達之意如何?」「丞相,大軍未動,糧草先行,三十餘萬大軍每日消耗極大,糧草軍械之跟進出不得絲毫差錯,南郡、武陵、長沙之地雖只一江之隔,但長江寬闊,江水洶湧,油江之處暗礁頗多,稍有不慎便會損傷慘重,南下之議,還需從長計議。」「公達之言確是有理,不過此事我早已思及,江陵、孱陵隔江而望,此次江面雖較寬闊,但江水平緩,可於此地設立水寨,調荊州水軍至此駐防操練,同時於兩岸各置箭塔巢樓,多置拋石車、強弩等利器,於北岸沿江設立烽火台,百里警戒,重重防護可保糧道無憂。」荀攸搖頭說道:「荊州南部之地,河流非只長江一道,過武陵直擊長沙,亦需過洞庭、湘水,為防敵兵突襲糧道,沿路更需重重警戒,如此一來,士卒疲敝戰力堪憂,長沙堅固,昔日孫文台任太守時,便數次修整,城牆皆用青石壘成,外引湘水為城河,易守難攻,劉備手下士卒非荊州之兵可比,數萬大軍攻城,亦非急切之間可下,如此一來,只為長沙一地,便需消耗大量錢糧,非明智之舉。」停了一下,荀攸不顧一旁程昱的焦急暗示接著說道:「況且,一旦攻佔長沙、江夏之地便直面柴桑孫權,孫權坐擁六郡之兵,如今正在觀望之中,態度不明。劉備夾在兩軍之中便是緩衝之地,輕言攻擊,必將逼迫其與劉備結成聯盟,江東之卒,陸戰雖不可懼,但水師之精銳我軍亦難擋其鋒忙,一旦糧道遭受攻擊,我軍首尾不得兼顧,更是騎虎難下,還請丞相三思。」不等曹操開口,剛剛提議全線渡江而戰的右將軍夏侯淵冷笑說道:「軍師自南下以來,膽子似乎變小了,昔日官渡之戰時,軍師之計謀險而狠辣,何故如今只顧求穩?兵戰之事,本就無萬全把握之理,數十年來,我軍每戰皆是凶險萬分,還不是安然走到如今,擊破各方叛逆!如若按照軍師之言,何時才能平定天下。」一旁的程昱聞言瞪眼說道:「右將軍何出此言,公達智計超絕吾亦不如,為丞相謀,算無遺計,前番江陵之事不過數日,將軍難道早已忘記?」程昱未隨曹操之時,便大名傳遍四方,其名望之大,便是曹操也不敢輕待,當年曹操戰徐州之時,陳宮迎呂布謀反,程昱與荀彧等死保東阿、鄄城、范縣三城才為曹操留得根本,其功勞之大,非他人可比,更兼其舉薦郭嘉被曹操倚為臂膀,一直深受曹操厚待,此時夏侯淵看到三尺美髯已有些許花白的程昱開口,哪敢接嘴,乖乖的閉嘴站到一旁,不再言語。程昱看到夏侯淵還算知趣,接著說道:「昔日戰袁紹於官渡,袁紹兵數倍於我,況且其兵精銳,戰力超絕,僅其騎兵馬鎧便有百餘,面對此等悍卒,非出險謀難求其勝,後丞相輕騎直襲烏巢燒燬紹軍糧草方得勝,便是避實擊虛之策。如今我四十萬水陸大軍軍勢強大,更需求穩,只要不給敵軍可乘之機,大軍兵鋒所指,當所向披靡,何需弄險?」一直以來甚產言語的賈詡怕曹操怪罪於荀攸,急忙出列說道:「丞相,仲達先前三論,之所以退兵許都為上策,便是因為糧道艱難,士卒水土不服,再則孫劉之所懼者,丞相也,丞相自回許都,請陛下下旨拜孫權為江夏太守,周瑜為長沙太守,令孫劉自亂,到時便可曾隙攻之,何需冒糧道被襲之險。」曹操起兵之時,艱難無比,得荀攸等人之助自是感激無比,至於直言勸諫之事,自是虛心躬聽,但自官渡之戰以來,屢得獻帝封賞,自是自得意滿,如今為自任丞相,總攬總政大權,已是人臣之位至極,沒想到荀攸一如往常那般直言勸諫,並且語氣之中多有不滿之處,這便讓曹操有些不滿了。但曹操何許人,心中雖有不滿但臉色平靜異常,看不出絲毫異色,他能分得清輕重緩急,當然知道荀攸之言句句在理,而他平生作戰喜斷人糧道,已方糧草當然看的極重。如今聽聞程昱、賈詡齊齊贊成荀攸之語,更不便反對,遲疑說道:「文和之計甚妙,但如此有利形勢下退回許都,實嫌太緩,令人快馬趕回許都,請陛下聖旨便可,吾親自坐陣南郡以練水軍。」想了想,曹操說道:「但武陵、零陵之地不可不救,須派大軍前往。」這時,列於武將最後兩位的蔡瑁、張允二人聽到此言不由急急出列說道:「蒙丞相信任,以我二人為水軍都督,至今我等毫無寸功,心中不安,如今願領本部兵馬沿江攻擊各處渡口,牽扯江夏之兵,讓其不敢他向,武陵等地自安!」曹操狐疑的看了兩人一眼,又看了一看愣在那裡的眾人,隨即說道:「你兩人即有如此之心,也算難得,即然請戰,便命你二人領五萬荊州水軍攻擊牽扯江夏之兵。」隨即曹操口氣一轉,嚴厲說道:「劉備此人極為了得,手下大將皆有萬夫不擋之勇,爾等切不得貪功冒進,為敵人所乘。」蔡瑁、張允聽曹操允戰,不由大喜,齊齊跪地謝恩。而荀攸、程昱、賈詡、司馬懿、劉曄等謀士顯然沒有料到說了這麼多,丞相還執意出兵,一時都愣在當場,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