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黃忠所住宅院頗大,作為長沙城內最高軍職之人,雖然他的權力大都被韓玄所侵佔,但住處還是極為氣派的。而那二百名忠心耿耿與黃忠一起征戰四方的悍卒便在黃忠府內密佈,作著周密的防護。別看這批士卒年紀大都在四五十歲左右,已經稍有點大,但是百戰餘生的豐富經驗,朝夕相處的默契配合,讓他們依舊保持著極高的戰鬥力,更兼黃忠箭術超絕、悍勇異常,毫無藏私之念,更讓這些士卒練就一身精純箭術,如虎添翼一般。就憑這二百士卒,就讓掌控著整個長沙城形勢的長沙相韓玄奈何不了黃忠分毫。長沙雖有五千守軍,但要想一舉將這批悍卒擊殺,還是頗費氣力,如今荊州形勢越發微妙,韓玄更需仰仗黃忠之武力,越發不敢輕動,已至於如今雖已奪回黃忠統兵之權,但待遇依舊,即便是這府邸,也不管不問,任由黃忠支配。書房之內,沖洗一淨的霍峻正細細品味著一杯茶,霍峻質樸平淡的外表沒有絲毫的表情,一雙深邃而滿帶滄桑的眼睛緊緊盯在地面的磚石之上,渾然不覺,那杯中的茶水早已被他喝完,只留下乾涸的茶葉。原本準備好的一套說辭在見到黃忠已後便無法說出口,激動之下,他有些不知從何說起、不知從哪起頭,尤其是看到黃忠皓白的長髮,那滿是丘壑的臉龐,更讓霍峻的心裡充斥著一份傷感,時間流逝,轉眼之間他們都已經漸漸老去。黃忠停下了輕踱的腳步,凝神看著像是愣在那裡的霍峻。似乎不願打破眼前的安寧,黃忠微張的嘴巴又閉了起來,話到口中又吞回了肚裡。霍峻依舊沒有絲毫的反應,彷彿要將這種愣神進行到底。黃忠知道,自己這個兄弟耐性極佳,平常也都不大言語,如果自己不開口,估計兩人就能這樣座上一天。黃忠年紀雖大,但卻不改火爆脾氣,此刻這種氣氛讓他感覺極為難受,輕歎一口氣,瞪了一旁發愣的霍峻一眼,黃忠還是首先開口問道:「夏口緊要之地,乃江夏之咽喉,仲邈身為統軍校尉,不固守夏口以輔佐劉琦公子,何以趕來長沙?」黃忠的話語起到了作用,一直愣在那裡的霍峻終於有所反應,聞言放下手中茶杯,霍峻緩緩答道:「兄長有所不知,弟此時已被劉琦公子劃歸劉封大人帳下,夏口之地已歸他人統領。」黃忠先是一愣,隨即一驚,輕撫了一下皓白的鬍鬚,驚疑著問道:「可是傳聞之中於樊城領千餘士卒阻擊曹兵五萬前軍之劉封?」霍峻肯定的點點頭,認真說道:「正是」!黃忠喃喃說道:「難道傳聞是真?劉備帳子真有這等猛將?」霍峻木訥的臉上忽然浮現起一股若有若無的笑容,輕聲說道:「可能比兄長想像之中還要勇猛。」隨即黃忠驚訝說道:「先前只以為傳聞過度誇大,所謂千餘士卒阻敵五萬不過謠傳而已,如今看來劉備此人能屢敗屢戰,果然頗有其獨到之處,手下猛將如雲,拋開關張趙三人不談,隨便出來一個義子便能有如此戰績,確是驚人。」霍峻聞言點頭,又緊接著黃忠話語說道:「兄長不知,不僅劉封本人武藝甚是高絕,便是手下眾人也非尋常之輩可比。遠的不說,只論兄長熟悉之人便知!」「還有相熟之人在劉封帳下效力?」霍峻肯定說道:「如今叔義、文長皆與弟一般於劉封大人帳下效力。」黃忠驚訝說道:「有傳言道叔義護送劉表大人幼子前往青州任職,於途中遭遇流寇襲擊,慘死當場,何以會在劉封帳下?且前番文長傳信於我,說襄陽已不能容,欲來長沙暫息,何故又齊齊投在劉封帳下?」霍峻在夏口之時多與王威、魏延等人混在一處,對於此事倒是頗為清楚,見黃忠疑問,便將王威等人遭遇曹兵鐵騎衝殺,幸得劉封救助之事緩緩說來,曹軍騎兵極為驍勇,王威與魏延雖然也極為了得,但方寸已亂,幾乎慘死當場,幸得劉封之助才留得一條性命。黃忠聞言驚出一聲冷汗,他與兩人之間的兄弟之情雖不像霍峻那般深厚,但同為荊州將領,也相處頗深,更何況幾人性情相投更是增添了幾分好感,以致於當魏延提出要來長沙之時,黃忠當即允諾,沒有半分遲疑。聽霍峻娓娓道來,黃忠驚歎道:「叔義與文長皆忠肝義膽之輩,如今劉封於二人有救命之恩,必是生死相隨。」霍峻聞言歎說道:「吾觀劉封大人不僅武藝驚人,更是智謀超絕,將來必非等閒之輩,如今手下更是奇能異士頗多,能隨此人衝殺於亂世之中,也不枉此生了。」黃忠不可思議的看著霍峻,這可不像是他平時的口氣啊。看著老哥不太相信的眼光,霍峻輕笑起來問道:「兄長以為弟之武藝如何?」黃忠與其相處日久自是清楚無比,聞言亦輕笑道:「仲邈武藝粗看平淡無奇,實則穩重厚實,攻雖無出奇制勝之策,然守則毫無破綻,與敵對陣之機,即便敵人武藝再高,分出勝負也當在一個時辰以後。恕兄托大,五十招後,賢弟則擋不住為兄手中戰刀。」對於黃忠的評價,霍峻自認極為公允,不過臉上隨即現出愧色說道:「兄長所言甚是,不過日前弟曾與劉封公子帳下斥侯隊長一試身手,只擋住其三招便已落敗。」「只三招?」黃忠驚問道。「三招」。黃忠坐不住了,自己的老兄弟,他當然知之頗深,要說霍峻連對手三招都擋不住,那人的武藝確是驚人了,便是自己能否敵住都成問題了。略微沉吟片刻黃忠問道:「此人所用何種兵刃。」「朴刀」霍峻肯定答道,隨即想了一下,又補充一句「比普通的樸兵要略微短上寸許。」「一寸短,一寸險,如此用刀之人,必是刀勢輕盈快捷,以奇制勝。」黃忠喃喃說道。「兄長所言甚是,突遇其快捷狠辣之刀勢,弟應變不及,只三招便讓戰刀架住脖子動彈不得」霍峻略顯羞愧說道。黃忠聞言輕鬆起來,輕笑著說道:「偏激之戰法而已,雖有獨到之處,但一旦被識破便失去了反抗之力,若是賢弟再次與之交手,必可穩勝。」霍峻歎道:「戰場瞬息萬變,哪來再次之機,若是與之對決於沙場之上,弟已身首異處,能將刀勢練成如此輕盈之境界,倒也讓人輸的心服口服,不過據叔義說道,劉封之武藝還在他與文長之上,倒是令人神往了。」黃忠不由聽呆了。「真有如此人物,倒令人悠然神往了。」霍峻竊笑道:「兄長莫非想見?」黃忠認真點頭說道:「弟一番言語加上近日漫天之傳聞,確實讓人欲先見而後快。」「兄長若是要見,也不難,如不出所料,劉封公子申時便能抵達長沙城外。」及至霍峻話語至此,黃忠才霍然驚醒,兩道凌厲的眼神緊盯住霍峻,久久不願移動。「仲邈此來可是勸兄背主而降?」霍峻神色如常,淡然說道:「不知兄長所忠何主?所守何義?」「吾所忠者漢室江山,所守著大漢之土。仲邈與吾雖親若兄弟一般,但若勸吾背主而降,卻是休想。」黃忠聲若雷霆,自有一股浩瀚磅礡之氣。霍峻不怒反輕笑起來,道:「昔鎮南將軍在世,確是保荊州一片安寧,十餘年間,宗賊絕跡,百姓富足,在亂世之中荊州猶如世外桃園一般成為天下人所嚮往之地,我等隨劉表大人浴血奮戰,即便戰死也不足惜,但兄長看看今天的荊州可還是鎮南將軍在世之時之荊州?」漸漸的,霍峻的臉上神情嚴肅起來,「曹操之凶殘弟不必再論,如今襄樊一地百姓四散逃難,朝夕不保乃是事實,劉琦公子於江夏收容難民已達數萬,若非江夏屯兵極多,錢糧豐足,恐怕早已餓孚遍野。」「劉琦公子乃鎮南將軍大人長子,為人豪爽頗有鎮南將軍之風,若非蔡瑁與蔡氏弄權,鎮南將軍之位又怎會讓劉琮所領,如今兄長口口聲聲忠於漢室江山,弟倒不知兄長所忠何人。」黃忠不料一向木訥的霍峻口舌如此之利,一時之間被駁的不知當如何應對,只得苦笑一聲說道:「弟之所言雖有道理,但為兄確是不願背負背主之罵名,如今長沙尉一職已卸,吾只願默默了此殘生。」霍峻被黃忠這種冥頑不化的態度所激怒,騰的一聲站起來,便準備怒罵。還末等霍峻開口,黃忠之子黃敘便驚慌失措的撞進書房之中,驚聲說道:「爹,數千守卒正團團圍住府邸,聲言捉拿細作。」黃忠頓時一驚。而一旁正怒火中燒的霍峻聞言不急反喜,臉上升起一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