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長沙郡本就與南郡劃江而隔,郡治長沙也離江岸不遠,乃荊州南面三郡之中離長江最近之大城,更兼長沙上任太守張機張仲景先生醫術精妙,於長沙城中免費為百姓診治疾病,是已被戰亂禍及的荊州北部流民過江之後,紛紛往長沙城奔來,一時之間,難民如潮湧,氣勢驚人。劉表在世之時,曾以張機為長沙太守。張機字仲景,不僅醫術精湛,更是十分重視醫德。末上任便與鎮南將軍劉表約定,每隔七日便取一日放下政事,專為百姓治病,否則便不入仕。劉表素聞其賢名,於是准其請求,並大力其醫藥器具。張機勤政愛民,聲譽漸盛,素有張長沙之稱,而長沙一地在其治理之下更是百姓安居。直至荊州降曹,以仲景先生愛民之心,又怎肯為徐州屠城十萬百姓之血腥屠夫效力,隨即辭去太守一職,專心研究醫術,廣收弟子,救死扶傷。而此刻城樓之下吵鬧之聲便是由於一群群拖兒帶口的流民正準備湧入城中,但卻在城門之處被衛卒所阻擋所引起。江東討虜將軍孫權之父孫堅曾任長沙太守,有這一層關係在,再加上長沙本就是富足肥沃之地更讓江東虎視眈眈。如今孫權於柴桑建立行營更是直接威脅荊州江夏、長沙兩郡。長沙相韓玄為了防止敵軍突襲每天只上午兩個時辰打開城門,如今時間已過,士卒自是不肯放流民入城。但流民之中有一人身染重疾,此刻急著進城便是去尋張機先生醫治,病情甚重,再拖延一日恐有性命之危,流民數百人齊齊跪地哭求,盼守城將爺開恩,能通容一下。北城門校尉乃韓玄之族弟,平時偷雞摸狗之事不斷,早已為韓玄所不喜,日前更被韓玄罵的狗血噴頭。如今荊州形勢一日數變,軍情極為緊要之時,校尉對韓玄之令自是不敢違抗,饒是門前流民磕破了頭也沒用,眼看時間將近正午,已到規定關閉城門時間,這些蓬頭垢面之人還賴在城門之中不走,城門無法關閉,校尉自是火大,正準備下令士卒強行將這些流民驅趕出去。黃忠被城門之中的吵罵之聲驚擾,匆忙趕下城樓前來查看。流民約在百人之間,男女老少之有,最前端一人口吐白沫不醒人世,確是危在旦夕。看了一眼橫眉豎眼準備驅趕流民的城門校尉,黃忠氣不打一處來,這個敗類平時三五日都看不到人影,此刻卻知道謹守法令了。黃忠看了看哭泣跪拜中的流民,不由一陣心酸,但他也知道逾時再開城門的確有違上令,但人命關天,豈可見死不救,遲疑了一下,黃忠誠懇說道:「將軍,眾人皆乃我荊州百姓,同為一方水土養大,如今飽受戰亂之苦,背井離鄉實為無奈,觀那病號病情危急確是危在旦夕,人命關天,還望將軍通容一番,只放二人將病人送去醫治,其與之人待到明日上午也不遲。」校尉一看黃忠,氣焰頓時收回幾分,肅容說道:「黃老將軍之言末將本該遵守,可是韓大人有令,時間一過即嚴禁通行,末將職責悠關,又豈敢擅自主張,萬一其間混入奸細,末將擔當不起吶。」黃忠一聽不由氣苦,奸細,難道按時關閉城門就沒有奸細混入城中了?但校尉的這番話軟硬皆足,卻讓黃忠毫無辦法,有些不知如何應對,真要用手中的職權來強壓於他,怕是不太妥當,而且也不能服人。難道真的只能任由這個重病之人死於城前?黃忠一張老臉憋的通紅,舉手無措。看著一旁的黃忠無言以對,校尉不由冷冷一笑,回頭對著士卒喝道:「立即將這幫亂民趕出城去,即刻關閉城門。」此言一出,門口眾人頓時亂成一團,呼喝哭喊之聲夾雜著兒童哭泣之聲亂作一團。老將黃忠又羞又愧又怒,身為長沙尉盡然命令不了一個城門校尉,身為統軍將領盡然不能眼前的百姓,任由他病死城外,一看到那張慘白的臉,黃忠再也顧不了那麼多,再也管不了什麼軍規法紀,全身騰起一股怒火,怒聲喝道:「統統住手,將他們放進城去。」別看這員老將鬚髮皆白,老態龍鍾,似乎已垂垂老矣堪再戰。黃忠於戰場拚殺幾十載,刀下亡魂無數,震怒之間全身自有一股威嚴和霸氣,那盛怒之中的怒喝之聲直如一聲驚雷在眾人耳邊炸響,直驚的守城士卒與城門校尉不知所措。與此同時,黃忠身後幾十名親衛立即手撫戰刀排開陣勢,隱隱將城門校尉與守城士卒圍在其中。這些與黃忠十幾年戰場廝殺下來的悍卒戰力極為強悍,比那些仗都沒打過的守城士兵不知要強上多少倍,光光那股手撫戰刀、雙眼眼闔之間閃現出的凌厲殺氣就讓他們毫無招架之力,那種氣勢不要多問,只需黃忠一聲令下,他們便能瞬間出手,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解決這些守城士卒,與黃忠十幾年來的戰場之情,讓他們將身家性命全部交付給了眼前的這位老將,讓他們只服從老將軍的命令。校尉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剛剛還和聲細語的糟老頭轉眼之間便怒目相向,他可是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的,不說別的,單單想起這老頭平時練武,便玩的一把幾十斤重的大刀他就沒了想法,再看看身旁平時耀武揚武,此刻大氣不敢喘一下的守衛,他完全沒了抵抗的勇氣,只能瞪大了雙眼,外強中乾的顫聲喝道:「黃漢升,你想造反?本將依令辦事,按時關閉城門,何需你來指揮,若有奸細混入城中,你可擔此全責。」校尉的話語雖然嚴厲,但渾然不知他的雙腿正在不停的打顫,連站都快站都不穩了。黃忠鄙夷的瞪了校尉一眼,驀的從懷中掏出兵符丟於地上,沉聲說道:「本官以長沙尉之職擔保可夠資格?一個小小城門校尉盡敢對我呼喝已是以下犯上,你可知行伍之中,以下犯上是為何罪?」看著被黃忠丟於地上之兵符,聽著黃忠冷喝之聲,校尉忽然意識到事情嚴重起來,不由瞪大了眼睛,立即跪倒於地顫聲說道:「末將遵令,末將遵令,末將立即放他們入城,將軍息怒,將軍息怒。」,在他身後,眼見不妙的守城之卒早已跪倒於地。雖然他們都直接聽命於長沙相韓玄,但兵符就在眼前,表面之上,他們還不敢有絲毫的懈怠,貽誤軍機,那可是能夠當場斬首的,看著黃忠那橫眉豎眼的震怒模樣,校尉就感覺自己的脖子一陣冰涼。黃忠說罷看也不看跪地的校尉一眼,轉身便揚長而去,身旁的親衛與黃忠如出一轍,齊齊鬆開握刀之手,背身而去,眾人也不去拾回兵符,因為他們都知道,此次將軍雖然救了那幾個流民,但回頭韓玄肯定會以以公謀私之職取回他的統兵之權,事實上,韓玄對黃忠手上的兵權窺覷已久。雖然黃忠早已被他架空,但名份之上,鎮南將軍府親任的長沙尉還是十分的有效力的。籠罩在校尉等人身上的無形壓力頓時消失,他們看著那塊被丟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兵符茫然不知所措。日頭正午,夏口。伍俊座下戰馬飛快,只一個時辰,就奔馳三十餘里,從江夏帶回江夏郡守劉琦大人軍令。劉琦秉承其父之風,極為信賴宗室親友,對劉封突襲長沙等地之策不僅毫無疑問,更是大力,夏口一切軍馬車仗、文武官史皆任憑劉封調遣指揮,一千守備士卒完全劃歸劉封帳下,隨軍出征,至於夏口防備事,劉琦特從江夏城中抽調一千精銳士卒接替,二個時辰之後便能到達。劉封看完伍俊帶回的劉琦書信,感慨萬分,劉琦公子博大之胸襟確實讓人佩服不已。此時夏口眾兵將已集結完畢,劉封不再遲疑,立即登台點兵。一千士卒編為一部,副軍校尉劉封親自統領,討虜校尉霍峻副之,分兩曲各四百卒,王威為左曲軍侯,魏延為假軍侯副之,大山領右曲軍侯,季允為假軍侯副之,每曲分兩屯,每屯為兩隊,各以夏口原先眾將充任。再分一百士卒為斥侯隊,伍峻自任隊率。一百帶傷、老弱士卒為後衛隊。辟夏口縣令龐統為別部司馬,掌管軍中文事,任刺奸,同時暫代後衛隊隊率。雷虎、黑子各為親兵什長,統領劉封親衛二十名悍卒。整編結束,眾將各列所部之前,大軍於未時開拔,沿長江逆流而上,直奔長沙郡最東端之蒲圻渡。一千士卒,除劉封親衛什二十餘士卒為騎卒之外,全為步卒,陣勢森嚴,刀槍耀眼,與夕日狼狽逃竄於樊城之時,不可同日而言,座於戰馬之上,看著一隊隊緩緩而行的士卒,劉封頓感意氣風發,十六歲,他這個剛剛踏上戰場的新兵便開始指揮起數千士卒爭鋒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