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襄水寬闊,水流急促,糧船此刻空無一物,輕便無比,再加上順流而下,速度自是極為快捷,藉著流水之力,糧船兩翼伸出的木漿動都不需要動一下,持著木漿的荊州士卒暇意的輕聲談笑著。曹軍新得荊州之地,雖然荊州不戰而降讓曹兵士卒降到了極點,但是初降的十數萬士卒,百萬民眾也讓曹兵不敢怠慢,尤其是曹兵不習水戰,初得上千艘戰船讓曹操喜的連做夢都會笑醒,在這種民心未附,大軍需要重新整編的重要關頭,曹軍除了前軍的幾萬士卒在收降四處亭縣、圍殺殘餘敵軍之外,三十五萬大軍寂然不動,尤其是在這不熟悉的水戰之上,丞相大人為了保證戰船的安全更是嚴令船隻出寨,這種情況給劉封等人的逃離創造了機會,讓劉封所得糧船於襄水之中暢通無阻。雖然一路之上沒有碰到任何的曹兵攔截,但劉封等人習慣了戰場凶險,即便是在這種完全安全的情況下仍舊小心翼翼,在深夜漆黑之時,考慮到敵船的偷襲的可能,他們細細尋找,直忙到亥時,糧船才於一水面寬闊,兩岸險峻之處停泊休息。一天下來,暈船的北方士卒也漸漸習慣了船隻在水面之上的搖晃,船隻停泊已沒有了行船之時的劇烈搖晃,那種隨波而起伏的感覺猶如搖籃一般,讓船上眾人感覺到安詳和寧靜,他們開始享受這種輕鬆自在,不同於騎乘戰馬之上的樂趣。是夜,沒有生死威脅的士卒盡情休息,睡的踏實無比。第二日凌晨時分,為了早日趕到江夏,早些脫離眼前的險境,劉封毅然下令起程,魏延所領的荊州士卒默默起身各司其位,操控著糧船繼續前進。浪頭扑打在堅固的船身之上,散成碎沫四散飄飛,但後面的浪頭沒有因為前面的失敗而退縮,繼續撲過來,一浪急過一浪。船板在浪花的擊打之下,發出陣陣節奏鮮明的聲音,熟睡的士卒漸漸醒來,被水聲喚醒的他們只覺全身暢快無比,精神倍增,四周沒有了兵戈殺伐之聲,沒有了戰馬奔馳的嘶鳴,聽著江水拍打糧船的聲音,他們飄飄然只覺如仙樂一般。劉封、大山、王威、魏延、季允、伍俊等人早已圍座船頭甲板之上,輕聲言笑,對於他們這些屢屢衝殺於戰場前端的將領來說,能夠活下來便是一種幸福,能夠無憂無慮的坐看天空中的雲彩便是一種享受,此刻暫時拋卻了戰場之上的煩惱,幾人顯得怡然自得。「大公子,再有兩個時辰便能到達夏口,江夏由劉琦公子統領,我們也算是回到自己的地盤了。」王威輕伸了一個懶腰,輕鬆說道。劉封輕點了點頭,「不錯,曹軍新得荊州,事務煩多,不可能有精力渡江而戰,江夏應該暫時安全,我只擔心義父是否已擺脫曹兵的追擊,二叔、三叔等人是否無恙。」大山聞言隨即說道:「大公子不必擔憂,左將軍手下有三千悍卒與我等一樣皆是久歷戰陣之兵,更兼關將軍、張將軍勇武過人,有萬夫不擋之勇,趙將軍處事謹慎,法度極嚴,武藝不在關、張兩位軍將之下,我等千餘人便能從樊城突圍,將軍大人必然無憂,說不定此刻已在江夏圖謀後策未知。」劉封想想也是,自己這個初上戰場之人便能領軍沖軍重圍,義父一生征伐天下,大仗硬仗無數,豈會不如我?正當眾人悠閒談論之時,侍立一旁的雷虎發現了江面異常,輕聲驚叫起來。閑雅的氣氛被一掃而空,隨著雷虎的驚叫,眾人立即一躍而起。雷虎伸手朝遠處指去,眾人順眼望去,遠處平靜的江面之上,一艘戰船飛一般的朝這處衝來。原本順水而下也算極快的糧船此刻與之相比,簡直慢的如同蝸牛一般,初次看到如此迅速戰船的劉封等人都吃了一驚。王威凝視片刻沉沉說道:「大公子,那是東吳之船,能容二百士卒的蒙沖戰艦。」這裡兩岸皆被曹兵控制,再往前便是江夏防區,忽然出現東吳戰船確實讓他們摸不著頭腦。不過,被連番血戰鍛煉的冷靜異常的劉封只微愣了一下便回復平靜的神采。「子孝(季允字),令左隊士卒於船兩翼張弓,準備迎敵。」季允輕應一聲,隨即大步朝船倉行去。立於船頭,劉封面色冷肅,挺直身軀靜待那艘戰船靠近。兩船速度都很快,只片刻,那艘東吳戰船被迎面靠來,待來船靠近,劉封等人方才看清,原來那艘戰船的兩翼擋板之下都伸出十幾桿大漿,比糧船之上那種漿要大的多,而且所有的大漿循著統一的節奏起落,每劃一下,便能將船推出丈許。來船分二層,二層之上設檔板箭垛,樓頂設三面連環帆,此刻帆布大張,鼓足勁道,帶著戰船如飛般前進。王威走到劉封身側,輕聲說道:「大公子,這種尖頭的蒙沖戰艦有別於荊州之船,關鍵就在於船頂的連環帆與弩炮。」劉封一聽驚訝的問道:「船頂還有弩炮?」王威點頭說道:「是,這種弩炮威力十分強大,合三人之力方能才弦,使用之箭長兩丈有餘,粗若人臂,較小之船,只需一箭便能洞穿船身,威力大的驚人。乃東吳水軍於外海剿滅海賊所得,昔小霸王孫策在世之時曾驀高人仿製,歷時兩年有餘,方才成功,據傳此弩炮製作工藝極為繁雜,尤其是所用之弦極為考究,小霸王對所繪圖紙如珍寶一般極為重視。劉表大人數與東吳接戰,在這種弩炮之下吃盡苦頭,雖然曾奪取數張,但荊州局勢一日三變,官渡一戰之後,曹軍便有南下之意,劉大人根本沒有時間去仿製。」劉封聞言沉默不語,孫策此人僅以數千之卒便攻佔江東之地,強如曹操都要與之和親安撫,看來果有不凡之處,這種取長而用的積極作風便讓劉封佩服不已,劉封只恨晚生見年,不能一睹小霸王雄風。來船迅速靠近,船隻快如離弦之箭。漸漸的劉封等人已經能看清船上大致情形,來船前端甲板之上,一錦袍白鎧將領如山般傲然而立,四周眾將環顧,正如劉封等人一般細細打量著對面船隻。這時,劉封身旁的黑子忽然若有無悟,指著前方那個白鎧將領說道:「那不會是追擊我們的那個曹兵將領吧!」黑子的驚叫之聲彷彿給眾人敲響了警鐘,季允等人細一思量,果然與那個曹兵騎兵統領相若。但劉封卻堅定的搖了搖頭,「兩人遠看倒是相似,但此人身上少了一絲殺伐之氣,多出一份文雅,斷然不可能是那個縱橫無匹、氣勢壓人的曹軍將領。」兩船行速不減,來船已近,對面船中眾人驀的彎弓執箭,氣勢逼人。不待劉封下令,身後眾將條件反射一般便四散開來,執弓相持。這時,對面船上之上首先叫道:「爾等北方之卒,不習水性,何故犯我東吳地界,曹公雖然威震北方,但這江東之地非北軍所能取,當速速退去為上。」此聲哄亮而豐朗,雄渾之中更帶著絲絲淡雅,雖然是警告之聲,卻也悅人動人。聽到這陣聲音,劉封先是一愣,隨即輕笑起來,原本他直到此時才想起來,他們這部士卒全部搶奪的曹兵衣甲穿戴於身,就連使用的兵器、強弓也都是各部曹兵所用,來船果然是江東之兵,看樣子,他們是將我們將成曹兵來對待了。劉封想通所以,不由放下心來,輕搖左手,示意身旁眾人放下弓箭,同時高聲答道:「左將軍、領豫州牧劉皇叔帳下假司馬劉封在此,不知來船何人?」劉封的聲音清脆,稚嫩之中含著沉穩,傳到來船之上時,那邊凝神靜氣的眾人忽然有一絲絲的騷動。領先那白袍將同樣被劉封的話語所驚,不過一愣之後,他大笑起來,「前面可是領軍戰於樊城的劉將軍義子劉封?」劉封聞言驚愕,怎麼東吳之人也知道我,難道真如叔義、文長所言,樊城一戰已經傳遍荊州了?不過此刻情形也不容他細想,劉封張口答道:「正是末將,不知將軍如何得知末將名號。」對面之人再次大笑道:「孫將軍帳下中護軍周瑜在此,得罪之處尚請多多包涵,既是劉少將軍當面,不如過船一晤如何?」劉封身旁的王威、魏延臉面大變,周瑜是誰,他們清楚的很,這個追隨孫策南征北戰的猛將智勇過人,計謀狠絕,他們在劉荊州帳下多次與之交戰,敗多勝少,如今聽聞周瑜要請大公子過船相會,頓時驚慌起來。還沒等他們出口,劉封已經高答,令糧船往一側靠去,劉封這個剛上戰場的初哥又哪裡知道周瑜的厲害。王威、魏延等人不由相視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