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鋒利的長箭片刻之間便吞噬了幾十條鮮活的生命,纏鬥在一起的雙方士卒正忙著躲避對方鋒利無比的兵器,根本顧及不到密集射來的箭矢,只能任由精製的長箭刺穿身體,將他們釘死在地。箭雨覆蓋之下的無情殺戳一下子蓋住了戰場之上震天的喊殺之聲,紛亂的戰場在箭雨突襲之後似乎陷入了完全的沉靜之中,看著那片幾乎死絕的戰場,眾人不由狠吞下一口口水,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想以前來緩解對死亡的恐懼。但是這種短暫的沉寂只在片刻之間,瘋狂的殺戮和血腥的場面更是激起了雙方士卒心頭的憤怒,激發了人類身體之中野獸般的本能。在一瞬間的平靜之後,迎來的卻是眾人更加瘋狂的血戰。劉封等人一躍而起,瘋狂的朝剛剛臥倒於地的曹兵撲過去。那三名被他們圍在這裡的曹兵剛想起身,便遭受到了從上到下的打擊,七八件兵器瞬間將他們砍成肉泥。劉封毫不停留,立即朝箭雨所襲之處衝去,那裡正有幾名遭受重創的曹兵在掙扎哀號。坡下的曹兵在箭矢射出以後大步的朝坡頂衝去,他們完全能看清楚上面的情景,能感覺到坡頂的嚴峻形勢,被箭雨襲殺的二三十名曹兵幾乎是首批衝鋒的主力。他們沒有死在敵軍的刀槍之下,卻被身後袍澤的箭雨襲殺,雖然敵人也付出了同等的代價,但在這種人數裝備以及戰力都佔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損失等量的悍卒,已經意味著完全的失敗。指揮箭襲的小將名叫李基,乃振威中郎將、都亭侯領汝南太守李通之子,李基年紀雖輕但年少老成,頗有其父當年之風,尚忠義、好遊俠,已隨虎豹騎征戰三年有餘,屢立戰功,現領左曲軍侯。李基在山頂士卒慘受打擊的一瞬間有略微的失神,他原本是想利用箭雨的威脅壓制住坡頂的敵軍,為增援的士卒贏得寶貴的時間。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只六十餘的敵軍盡然拼著半數覆沒的危險硬是死死纏住身前的曹兵士卒,強拉著他們同歸於盡,這種視死如歸的瘋狂氣勢,確實讓人驚駭無比。如今,李基再也不敢重試一次,如果憑這種方式去解決面前的敵人,那他們以後在別的部曲面前之時連頭都抬不起來了,作為丞相手下就精銳的部卒,作為縱橫天下,百戰百勝的精兵,以一命換一命這種最原始的方法去血拼數量比他們少上幾十倍的敵軍,用袍澤的鮮血去鋪開一條道路。這種戰爭,即使是勝了,也只能算是慘敗,讓他們在人面前連頭都抬不起來的慘敗。左曲軍侯李基狠咬牙齒,再次下令,號角之聲隨即再變,徹底變成了催促衝鋒的號聲。眼看坡頂的敵人只剩下三十餘人,李基已經用不著任何的戰術,他相信以虎豹騎勇士的戰力,就算是面對同等數量的敵人,也能一步步的將他們拚殺乾淨,何況是這三十名敵軍,他一抖長槍率先就衝了過去,他要親手殺光這些敵人,用他們的鮮血來洗刷身上的恥辱,用這些人的頭顱來安慰陣亡士卒的在天之靈。悠揚的牛角號聲,影響著每一個人的神情,調動著每一個人激情。遠處觀戰的小將曹休看著死傷慘重的坡頂,看著血肉淋漓的戰場不由握緊雙拳,恨不得現在就衝過去,加入到戰團之中。但他不敢隨意行動,他得遵守將軍大人的軍令緊隨將軍身後,如今他只能用期盼的眼光朝曹純看去,盼望著出現奇跡。一旁的虎威將軍曹純依舊靜靜的看著遠處的血戰,面無表情的看著坡頂,彷彿那裡的慘烈血戰,剛才的慘重死傷跟他毫無關係一般,他冷酷沉靜的表情亦如一尊石佛一般,沉穩如山。天空忽然之間就陰暗了下來,原本明朗的天空只片刻就佈滿烏雲,熾熱的陽光漸漸失去了本身的神彩,慢慢的躲進了雲層之中,再也不願露出頭來,它又彷彿是被大地之上數股慘烈的殺伐所驚呆,乾脆眼不見心不煩。看著越來越黑的天空,座於白馬之上,穩如山嶽的曹純忽然輕歎一句,「戰鬥該開始了吧!」曹純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語來的很突兀,說的很是怪異,但偏偏身後的曹休卻聽懂了,不僅聽懂了,而且這句沒頭沒腦的話還讓曹休驚起一身的冷汗,直到這刻曹休才知道自己已經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他赫然驚醒記起了大軍突進的目的,原來他光顧著眼前的戰鬥卻早已忘記了全盤大局,曹休不由汗顏。十里之外,竟陵渡口。這裡是棗陽、竟陵一帶的唯一渡口,由於這一帶的百姓不像新野、樊城那般全部過江,所以江北岸邊停留的船隻很多,但也僅限於一些小船,能裝上幾十人的大船,也只有兩艘靠在一旁的運糧船了。由於此處十分的緊要,為了確保渡口安全,負責糧草輜重的蕩寇將軍張郃特地增派了一曲四百士卒前來駐守,並於地勢高處搭建箭塔,於大道之上鋪設拒馬鹿巖,挖掘壕溝、陷馬坑等形成穩固的防禦陣勢。負責此處防務的曹兵軍侯乃是一四十出頭的老兵,他是武衛將軍夏侯敦的遠房表情,憑借這層關係在此任一閒職,享受輕福。雖然是攀著關係才做到軍侯一職,但十幾年的血戰生涯也讓這個老兵變得機警無比,統軍作戰雖沒有什麼出彩之處,但也中規中矩,穩穩當當。前段時間,新野、鄭縣一帶被劉備軍手下的小股敵軍弄的雞飛狗跳的,也讓他不得不小心翼翼,不斷的加固著四周的防禦。他不求能夠全殲那些神出鬼沒的敵卒。只求能在敵兵突襲之時拖延的時間長一點,能等到竟陵的援軍趕來,能在一個時辰之內保證渡口不失。如今,他的擔憂成真,王威、大山統領一百五十餘名悍卒瘋狂向渡口襲來,他們狂奔的戰馬掀起漫天的灰塵,在越來越暗的天空之中,猶如一道黑色的閃電,直撲渡口船隻。大地在馬蹄之下震顫,天地為之色變,一馬當先衝在最前的王威面色陰沉,猶如天空中的烏雲一般,數百士卒生死存亡的重任壓在他的兩肩之上,讓他感受沉重莫名。這是一場沒有絲毫準備,勝機渺茫的戰爭,這完全就是在賭,拿著兩百士卒的生命去賭生死的戰鬥,王威越是臨近渡口腦海之中越是混亂,他不知道自己所率領的一百多名士卒能不能在短時間內衝破渡口的防禦,能否在一個時辰之內擊散防禦的四百曹兵,搶佔船隻。他也不知道親自帶隊負責誘敵的大公子以及他的生死兄弟魏延能否拖住敵人,又能否及時的脫身。一旦他們有何不測,自己手下的這幫兄弟,又何去何從?一連串的未知如同一個個魔咒一般盤旋在他的心頭,讓他越想越急,越想越不安。但是高速的騎卒臨近渡口,又讓他沒有時間再去思考。這時,渡口防禦的曹兵早已發現了他們的來臨,軍侯、假軍侯領著屯長、隊率早已各歸其位,雖然由於敵軍的戰馬速度太快,他們還沒有完全的準備充分,但是依托著堅固的防禦,他們已經有了一戰之力。不等王威呼喊,一旁的大山已經一把抽出戰刀,搶先衝了過去。身後縱馬的百餘樊城悍卒幾乎在大山抽出戰刀的同時挺起了手中的武器,經過這段時間的衝殺,再加上他們本來就來自北方,熟悉騎戰,如今的騎戰技術,已頗為可觀,雖然能騎射的士卒還不多,但是挺槍衝陣已不在話下。荊州士卒有樣學樣,大聲呼喊著朝渡口衝去,他們雖然叫的響亮,但卻是外強中乾,緊抱戰馬死死不肯放鬆,生怕從馬上摔落下來的士卒根本空不出手來舞動戰馬勁旁懸掛的武器,他們真的成了壯壯聲勢者。奔湧的洪流藉著戰馬之力撞向拒馬,瘋狂的衝擊著曹兵的防線,曹兵軍侯大駭,立即奮起長槍指著箭塔大聲吼道,「放箭,放箭!」箭塔之上的士卒根本不需要軍侯大人的命令,一看到敵軍進入弓箭的射程便猛的射出箭矢。衝擊的劉備軍士卒頓時倒下數人。拋開了腦海之中雜亂的思緒,王威手執長戟回復了平時的神采,如今看著威風凜凜的箭塔正無情的射下箭矢王威不由冷笑一聲,長戟隨即揮舞,身後的斧頭等人立即會意,十幾名荊州士卒毫無懼色,緊勒馬韁調轉馬頭朝箭塔撞去。騎乘在戰馬之上的荊州兵士卒終於發揮了作用,他們用自己和戰馬的身軀硬硬的將高高的箭塔凌空撞毀,將箭塔之上的曹兵弓箭手撞飛下來。劉備軍士卒不計生死,以命換命的亡命戰法讓數倍於他們的曹兵感受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死亡氣息,一種無法抵抗的低落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