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馬堂主急問:「他真的醒過來了?」
「堂主!我聽到他在大聲問,雙手搖得鐵籠子軋軋的亂響。」
「快叫人點起火把,準備弓箭、暗器,捉防小怪毀了鐵籠跑出來。」
「是!」
這時,子時剛過,已到丑時,馬堂主在火把的照亮下來到關墨明智的地方。墨明智所住的房間,實際是間機關房。這個機關房不同梅林莊的機關房,將他翻落陷阱中去,而是從上面俏悄地落下一個鐵罩,將墨明智連人帶床全罩住了。這就是床為什麼擺放在房中央的原因。
墨明智見到了馬堂主,問:「你怎麼將我關在籠子裡了?」
馬堂主笑道:「少俠,對不起,在下擔心劉總堂主明天不能趕來,而少俠要走,只有用這個辦法將少俠留下來。」
「那你跟我講明呀,我不會走的。」
「不,不,劉總堂主和在下還有個擔心。」
「哦!?你們扯心什麼?」
馬堂主說:「少俠武功太令人不可思議!最好少俠能自廢武功,或者自斷一條手臂和一條腿,這樣,大家都放心。」
「要我斷手斷腿的,那我不殘廢了?」
「少俠殘廢,總比死去的好。少俠,你看看四周,只要你—亂動,我們的弓箭手就會射出帶毒的利箭了。」
「原來你是存心要害我,才請引來的,我還以為你是個好人哩!」
馬堂主大笑:「少俠,話說得太明白,就不大好聽了!少俠怎麼打算?是自廢武功?還是自斷手腳?」
「我不願意呢?」
「沒辦法,在下只好命弓箭手放箭了。」
「我不明白,我與你無怨無仇,你力什麼要這樣害我?」
「誰叫你得罪了我們峨嵋派!」
墨明智一怔:「你是峨嵋派的人?」
馬堂主搖搖頭:「在下沒這份榮幸。不過,我們的劉總堂主卻是峨嵋派的。劉總堂主要在下將少俠擒送去峨嵋山。在下想,少俠的武功太好了,實在叫人放心不下。」
「所以你要我自廢武功或斷手斷腳了?」
「是的,這樣在下才放心。」
「我不幹,你們就要射死我?」
「像少俠這樣的人死了實在太可惜。但在沒辦法時,死人是最安全的了。「
馬堂主話音剛落,便聽到身後「撲通撲通」地有人倒了下來。他急忙回頭一看,自己的七、八個弓箭手全倒在地下,一位老者,雙目如冷電,陰森森地說:「不錯,死人是最安全的了!」
「你,你,你是誰?」馬堂主驚駭地問。
老人還沒答話,墨明智在鐵籠裡驚喜地叫起來:「老人家,是你?」
突然出現的老人,正是江湖上出名的川東獨行大盜索命刀。馬堂主的確極有謀略,所布下的機關一一無失。可他沒有將索命刀算在裡面,更沒注意索命刀化了裝,雇了一葉輕舟,跟在盤家班的後面。這正是棋差一著,全盤皆輸。
索命刀問:「小兄弟,你沒事吧?」
「老人家,我沒事,不過給他們關起來了。」
「小兄弟放心,老夫會叫他們把鐵籠打開的。」索命刀說時,雙目盯視馬堂主,「你不認識老夫,老夫手中的這把刀你也不認識?」
馬堂主一怔:「你,你是索命刀?」
「你不愧是白龍會堂主,認出老人了!」
「前輩,我們白龍會與你井水不犯河水,你怎麼管起我們的事了?」
「過去,我們的確是井水不犯河水。但這件事,老夫卻要管。你聽話的,快把鐵籠打開,不然老夫眼裡認得你,手中的刀它沒有眼睛,可認不得你。」
「前輩不怕得罪了我會的劉總堂主?」
「哼!劉奉天?老夫過去還敬他是江湖上的一條漢子,想不到他竟用這樣的手段來對付老夫的小兄弟……」索命刀話沒說完,手中的刀突然向後一揮,白光落處,將白龍會重慶堂從後面偷襲的一個人劈翻,正眼也不向後瞧一眼,對馬堂主說,「馬堂主,最好叫你手下的弟兄老實一點,不然,莫怪老夫心狠手辣。」
索命刀不愧是黑道上的一等高手,哪怕與人對話,也高度保持警惕,注意自己四周—切輕微的變化。
馬堂主面如土色,急急吩咐手下弟兄不可輕易亂動,同時對索命刀說:「在下放了少俠,前輩能保證在下和在下的弟兄沒危險?」
「這點老夫可以保證。要是你們今後再與我小兄弟為難,老夫可不敢保證了。」
馬堂主一咬牙,對手下說:「放了少俠。」
軋軋一聲,鐵罩吊了上去,墨歸智跑了出來,對索命刀說:「老人家,我多謝你啦!」
「小兄弟別客氣,我們走吧。」
墨明智正想離開,驀然想到白龍會的人為難自己,不知對盤家班的人會怎樣,朝馬堂主問「你關了我,對盤家班的人怎樣了?你有沒有去捉他們的?」
馬堂主說:「少俠放心,在下雖奉劉總堂主的命令,與少俠為難。但白龍會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個正派的幫會,絕不會亂殺無辜,殘害平民百姓。」
「是嗎?要是你們難為盤家班門人,我,我……」墨明智不知怎麼說才好。
索命刀微笑:「小兄弟,老夫幫你說罷。」他對馬堂主說,「老夫也知道你給了盤班主一塊銅牌,要是盤家班在重慶到成都這一條路上出了事,只要有一個人有小小麻煩,就別怪小兄弟和老夫不但會將你這重慶堂挑了,嘿嘿,說不定呀,到時也會將整個白龍會從四川抹掉呢!請你轉告你們的劉總堂主,老大一向出言九鼎,絕不是虛言恫嚇。」
的確,憑墨明智和索命刀的武功,要端掉整個白龍會,完全可以辦得到。索命刀說完,便拉著墨明智離開了白龍會,返回索命刀的船上。
墨明智說:「老人家,今夜要不是你來,我恐怕會給他射死了。」
索命刀搖搖頭:「小兄弟,就是老夫不去,他們也傷害不了你。」
「他們怎麼傷害不了我的?」
「憑小兄弟一身的真氣。只要將床單揮動,恐怕射來的箭,反而會激射回去,傷的倒是他們自己的人。」
「我,我,我可沒想到這點呵!可是,我還是給關著,出不來呀!」
「小兄弟,你不知道自己有一身舉世罕見的真氣麼?」
墨明智愕然:「這跟出不出得來有關麼?」
索命刀一笑,從船頭提了鐵錨進來,對墨明智說:「小兄弟,你試運氣用力,看能不能將這錨柄拗彎。」
墨明智看看這鐵錨柄,足足比一條齊眉棍還粗,提起來,雙手暗運勁力,鐵錨柄竟然給墨明智拗彎了。墨明智反而愕異:「我有這麼大的勁力麼?」
「當然有,只是你沒想到罷了。要是小兄弟當時不慌亂,沉著冷靜,鐵籠上的鐵柱,不就給小兄弟拗彎,躍了出來麼?他們能關得住小兄弟嗎?」
「嗨!我當時急著想出來,什麼也想不起來了,更不會想到我會有這麼大的勁力。」
「所以小兄弟今後無論碰上什麼危險,首先要冷靜,才能應付自如。當然,還要知已知彼才行。」
「你老說的是,我今後記住了。」
「小兄弟,你今後別再什麼老人家老人家的叫了,乾脆叫我索命刀,或者老怪物更好。」
墨明智笑起來:「這怎麼行的?我知道玉姐姐拜你為父親,我也拜你為義父好不好?」
「小兄弟別說笑,這怎麼行的?」
「你肯收玉姐姐,怎麼不收我的?是不是我名聲不好?」
索命刀大笑:「你要是名聲不好,老夫的名聲就更臭了!」
「那你怎麼不收我的?」
「老夫怕折壽呵!」
「怎會折壽的?我知道你老是世上難得的好人,救了不少的孤兒寡婦,準會長命百歲,你也收我為義子吧。」
「小兄弟,你不會說笑吧?」
「我,我怎會說笑的?我是真心誠意哪!」
「呵呵!既然這樣,老夫也不怕折壽了。」
「義父,你老人家答應啦?」墨明智說時,便拜了下去,咚咚地叩了三個響頭。
喜得索命刀眉開限笑,他真是發夢也想不到,自己孑然一身,在江湖上漂泊了大半世,到了晚年,不但認了玉羅剎為義女,現在又得這威震武林的當今天下第—奇人拜自己為義父,是自己怎麼也不敢想的。他連忙扶起墨明智說:「明兒,難為你了,可是為父卻沒有什麼好的禮物贈給你呢。」
「義父,你能認我,已是給我最好的禮物啦!」
「好,好,為父看看今後有什麼好東西,給你一份,也給你玉姐姐一份。不然,我這個義父就不好當啦!」
「義父,你給玉姐姐好了,而我,倒應該孝敬義父才是。」
索命刀笑起來:「明兒,看你不出,很會說話呵!明兒,你先把這錨柄弄直,不然,明天船家就不好使用了。」
「是,義父。」
墨明智弄直鐵錨柄後,索命刀說:「明兒,看來,你不單不能再回盤家班,恐怕更不能在江湖露面。現在連白龍會的人都認出了你,其他門派的人,恐怕亦會認出你來。」
「義父,那我怎麼辦?玉姐姐可是托我要好好保護盤家班的。」
「盤家班不會出事的。」
「哦?為什麼?」
「白龍會在四川頗有勢力,而且白龍會在江湖上也屬於一個正派的幫會。盤班主手中有了他們的一塊銅牌,想來一般人也不敢去招惹他們,以免得罪了白龍會。」
「義父,不怕白龍會的人去難為他們嗎?」
「白龍會既然是正派的幫會,在江湖上總得顧慮到自己的名聲。他們不敢去為難盤家班的,何況我放出了那麼一句話,恐怕他們還會暗中護送盤家班到成都,以免我去找他們的麻煩。」
「真的?那我放心啦!」
索命刀搖搖頭:「明兒,白龍會的人這麼一鬧,恐怕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在盤家班的船了。名門正派的人我不擔心,卻擔心一些黑道上的高手,為了尋找你的下落,會不擇手段去對付盤家班的人。到時,白龍會門人就是要保護,恐怕也保護不了。」
墨明智奇怪問:「黑道上的高手找我幹什麼?」
「明兒,難道你不知道自己一身的武功,已成為武林中的奇珍異寶?」
墨明智迷憫地問:「奇珍異寶?這又怎麼了?」
索命刀說:「一般的奇珍異寶,人人都想取得;而你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更是學武之人夢寐以求的寶貝。現在不單是名門正道的人追殺你,就是黑道上的人,也在追蹤你。黑道上的追蹤,目的自然是想得到你的武功絕技。就是名門正道,也有些人志在奪你的絕學。他們所使的手段,可以說是無奇不有,出人意外,令你防不勝防。尤其是黑道上的一些人物,手段極為殘忍,為了追蹤你的下落,說不定會找盤家班人的麻煩,甚到會無情地折磨她們。」
墨明智聽了不由呆住了。想不到自己隱藏在盤家班,卻給盤家班人帶來了大禍,半晌才問:「義父,那我該怎麼辦?」
「明兒,你應該自信,以你的武功,恐怕任何人也傷不了你。只要你小心提防就行,不必害怕。不過,為父想提醒你,要特別注意神算子這個人。」
墨明智愕然:「神算子!?」
「這是武林中的一個有名騙子?」
「我聽說過這個人,他武功很高明麼?」
「武功不算很高,但騙術異常的高。只要是他想得到的東西,哪怕你怎麼小心提防他都可以騙到手。就是一些老江湖,也不知不覺會上他的當。明兒,你這般的單純,想要騙你的武功,對他來說,可以說是輕而易舉之事,所以你要特別提防他。」
「他是黑道上的人?」
「他既不是黑道上的人,也不是正道上的人,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不過,他有個好處,只騙東西,絕不傷害人命,更不會去騙平民百姓。騙的對象,往往是一些仗勢凌人的達官貴人,為富不仁的富商大賈和武林高手。而你的武功,恐怕會是他想要的東西了。」
「只要他不傷害人命,也不去欺騙平民百姓,就算讓他騙取了我的武功,也沒有什麼的。」
「明兒,話不是這樣說,就怕一些野心勃勃的人,利用他來騙取你的武功,危害就大了。」
「既然這樣,那我特別注意提防就是了。我現在擔心的,是盤家班人的安全。」
「盤家班的人好辦!明天上午,你回到盤家班去,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向盤班主告辭,離開盤家班的船,讓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你離開了盤家班,他們大概就不會有麻煩了。」
墨明智遲疑地說:「義父,可是玉姐姐托我要好好照顧他們到成都,我一走,怎對得起玉姐姐?」
「明兒,你放心。為父也是受你玉姐姐所托,暗暗護送他們去成都的。要不,我怎麼會雇條船尾隨盤家班船後面的?」
墨明智大喜:「義父,有你老人家在,我可以放心離開他們了。」
索命刀點點頭:「明兒,你離開盤家班後,最好別再在江湖上輕易露面,找一處地方隱藏下來,等到明年四月,再化裝成另外一個人,去成都會你那小兄弟。」
「義父,你看我隱藏在什麼地方好?」
索命刀想了一下:「最好隱藏在豪門權貴人家中。所謂大隱於市,小隱於野。這樣,武林中人就不易找到你了。」
「豪門權貴人家中?」
「是!豪門權貴人家中,僕人眾多,門深似海,守衛森嚴……對了,明兒,盤家班不是受成都蜀王請去的麼?你隱藏在蜀王府中好了。這樣,你還可以一路上暗暗尾隨盤家班去成都,也不負你玉姐姐所托。」
「好,義父,我就這麼辦。」
第二天,當盤家班人上岸賣藝時,墨明智飄然回來了。盤龍飛驚喜:「先,先……不,不,少俠,你回來了?」盤龍飛現在已知道墨明智是名動武林的九幽小怪,江湖上的奇人,不再稱先生,改口稱少俠了。而盤家班的其他人,更是以敬重的目光望著他。
墨明智說:「班主,千萬別叫我什麼少俠少俠的。我,我現在是回來拿行裝,同時也向你和各位辭別。」
盤龍飛依依不捨地問:「你,你不同我們在一起了?不去成都了?」其他人也爭著問:「先生,你要離開我們了?」
「真,真對不,不起,我有事得先走了,請大家原諒。」
盤龍飛知道江湖上的人,行蹤莫測,說走就走,想留也留不了,便命人為墨明智收拾行裝,說:「少,少俠,盤某心中實在捨不得少俠走。」
「班主,我還是早點離開你們好,不然,我會給你們帶來禍害的。」
盤龍飛愕然:「少俠怎麼這樣說?」
「班主,你不知道,武林中人個個要追殺我,我留在你們船上,恐怕他們就會殺害你們了,所以我早走早好。」
盤龍飛怔得半晌不能出聲,望著墨明智離船遠去,心想;他這麼一個好人,怎麼武林中人個個要追殺他呢?
墨明智離船上岸時,也曾暗暗注視岸上所有的人,不但發現了其中有白龍會的人,也發現有不少武林中的人士在注意自己。儘管有的人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是目光仍不時掃來。心想:「義父說得不錯,武林中人人都在追蹤我,看來他們也知道我離開盤家班啦,不會去找盤家班的麻煩了。」
墨明智有意讓更多的人注意自己,在重慶街市上走了一圈,找了一間客棧住下來。不久,這間客棧也來了不少武林人士投宿。墨明智這時再也不像初闖江湖時那麼渾渾噩噩了,時時用眼用耳留心注意自己四周的一切動靜。他雖然分不清他們是正道還是黑道上的人,卻聽出他們的確是在悄悄議論自己,還互相叮囑,千萬別讓自己走失了。墨明智心想:你們這是何苦?就算你們殺了伐,我也不會將劉爺爺、掃雪姑姑和阿公教我的武功告訴你們。
是夜,墨明智趁人們熟睡後,便悄悄地離開了客棧,身似流星疾矢,直往高山重嶺奔去,霎時去得無蹤無影,彷彿一夜間,他在重慶消失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儘管有人暗中時時盯視他,也看見了他從窗口悄悄躍出。但墨明智身法太快了,快得令人難以設想,想追趕也無法追趕得上,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消失在夜空裡,想憑武力攔截,那不啻以卵擊石,自尋死路。對這個小怪,只能智取,絕不能力敵。
墨明智離開重慶後,取路朝成都府的內江縣而去。內江是沱江邊的一個縣城。他知道盤家班的船到了瀘州府後,便會沿沱江而上,最後在簡陽上岸,由簡陽從陸路而去成都。墨明智在山嶺中慢慢行走,像一般人一樣,不疾不慢。他知自己的內力,—運勁趕路,便腳步似飛了,不但引起武林中人注意,也會令一般人驚訝,何況他要沿江暗暗盯蹤盤家班的船,並不急於先趕去成都。一天,他正在山野上的小道走著,突然從樹林中奔出來一個鄉村姑娘,一見他就大罵起來:「死人,你還想跑去哪裡?快給我滾回家去。」
墨明智初時還以為是什麼武林中人發現自己了,不由嚇了一跳。後聽到口氣不同,武林人士絕不會一見面就罵自已是死人的,就是罵,也不會叫自己滾回家去。他睜大眼睛望著這位突然從林中跑出來的鄉村姑娘,見她生得大眼小口,人很標緻,卻是一臉的怒容,杏眼圓瞪,雙手叉腰,顯然是個潑辣的女子。他訝異地問:「你,你是對我說嗎?」
「我不對你說對誰說的?」
墨明智更愕然了:「姐姐,我可不認識你呵!」
姑娘更怒了:「好呀!你這個負心的短命鬼,天火燒的死人,居然敢說不認識我了?」
「我,我,我真的不認識你呵!」
「什麼!我是你的老婆,你不認識我?」
墨明智更驚愕得目瞪口呆,他幾乎疑心他前面的這個姑娘是個瘋子。看她神態可不像呀!姑娘更逼近過來:「你還敢說不認識我?」說著,便伸手要揪墨明智的耳朵。
墨明智不敢以內力相拒,更不敢以武功向後躍開,怕暴露出白己,只好避開,擺手說:「姐姐,你一定認錯人了!」
「短命負心鬼,哪怕你燒成了灰,我也認得出你來。你進我門來,不到半年,就想丟下我不管了?」
墨明智給這莫名其妙的女子幾乎弄得一籌莫展,心想:這姑娘不是瘋子,準是認錯了人,說:「姐姐,你再細心冷靜地瞧瞧我,是不是弄錯人了?」
「我同你同食共枕半年,還用瞧嗎?就算我平日對你兇惡,你也不能丟下了我,叫我一生依靠何人?」
墨明智感到與這女子說不清楚,想一走了事。正在這時,從山道那邊出現了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一身行商裝束,姑娘一見叫起來:「五爺爺,你回來得太好了!這個負心的小冤家,想不要我啦!」
叫五爺爺的老者走過來,看看姑娘,又看看墨明智,說:「你小倆口怎麼鬧翻了?俗話說,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你怎麼一怒而不要我們秀姑了?秀姑雖然潑辣一點,可也是我們村子裡一隻鳳凰呵!好了,小伙子,好好跟秀姑回去吧,別叫人看笑話。」
墨明智感到啼笑皆非,心想:有這麼一個糊塗的姑娘不算,還再來一個糊塗的老頭兒,說:「老伯,我是路過這裡的一個外鄉人,而且還是第一次經過這裡,你們是不是弄錯人了?」
老者一聽,頓時疑惑起來,瞇著一雙眼睛,打量著墨明智,點點頭,對秀姑說:「秀姑,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噢!五爺爺,你是不是老糊塗了!?世上有認錯爹的,也有認錯兒子的,哪有認錯自己丈夫的?」
老者說:「不錯,不錯,夫妻日裡同吃,夜裡共床,是不會弄錯的。」
墨明智著急了:「老伯,我真的不是她的丈夫,你再看清楚一點好不好。」
老者搖搖頭:「秀姑說是,你說不是,我也分不清楚。因為秀姑招你入捨,我只在你們拜堂那夜見過你,第二天就出門做生意了。這樣吧,小伙子,你先與秀姑回村,我認不出,村子裡的人恐怕會認出來,尤其是秀姑的爹娘,更會認出來,弄清楚了,你再走好不好?」
「我跟你們回村?」
「小伙子,若真的認錯了,自然是無事。」
「可是,我有事要趕路呀!」
「小伙子,不是我說你,就算你真的不是她丈夫,也急不了這一天半天的,誰叫你長得跟她男人一模一樣?要不,她就不會認錯人了!」
墨明智心想:難道我跟這姑娘的男人真的長得一模一樣?這老伯說得不錯,要不,這姑娘就不會認錯人,死死纏住我不放了。好,我也不在乎這一天半天的,跟他們回去,總有人會認得出來,便點點頭:「好吧,我跟你們回去。」
老者笑了:「小伙子,這才對嘛!」
秀姑「哼」了一聲:「你不回去,我就死給你看。」
墨明智一怔:「你死給我看?」
「你以為我做不出來麼?嫁了一個丈夫,不到半年,就給丈夫拋棄了,我還有臉做人麼?不如死了好。再說我家在這一帶,也是有臉有面的人家。」
墨明智不大相信這潑辣的姑娘會尋死,看來她只不過是說說罷了,便順口問:「你怎樣死法?」
「撞頭、跳崖、上吊,怎麼死都行。你不相信?」
墨明智笑笑不出聲,秀姑怒起來:「好!我馬上死給你看。」說時,便跑到懸巖邊上,想縱身往深谷中跳下去。墨明智想不到這姑娘竟這麼烈性,說跳崖就跳崖,一時嚇慌了,身形快如急電,將秀姑從懸巖邊上拖了回來,說:「你怎麼當真的啦!」
「小冤家,你不是不相信我會死麼?」
「好,好,我相信,你別再跳崖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負心的冤家,你不知道我心中只有你,你走了,我還有什麼臉面見人呵!」
墨明智暗想:她的男人怎麼丟下她不管跑了呢?不怕害死了她麼?
老者看得直搖頭:「你小倆口也真是,什麼不好鬧,要死要活的?好了!快回村吧。」
墨明智跟隨著他們走了二里地左右,轉過一處山角,遠遠便瞧見山坳下果然有一個村子。入村不遠,只見迎面一座青磚大屋,門口立著兩位家丁。墨明智心想:想不到這小小的山村,也有這麼一座大屋的,顯然這是村子裡最有錢的人家了!因為村子裡其他的房屋,不但低矮,而且大多數是泥磚茅舍。這麼一間青磚大屋,在這山村小就覺得特別的顯眼。墨明智正打量時,門口一位家丁一見秀姑,驚喜地叫道:「小姐,你回來了?老爺還派了人去找你……」他一看見墨明智,更是驚訝:「小姐,你真的將姑爺尋回來了?」另一位家丁,更慌忙奔進去,口中叫道:「老爺,小姐和姑爺都回來啦!」
墨明智又是愕異:原來這秀姑不是一般的山村姑娘,而是村裡大戶人家的小姐哩!這小姐也夠野夠潑辣的,為了尋找自己的男人,竟然隻身一個跑了出去。
這時,一位年約四十歲的漢子從屋裡走了出來,身穿絳紫色的大衣,頭戴員外特有的方帽,神態威嚴。秀姑叫道:「爹!我回來了!」
員外不滿地看了秀姑一眼,面帶慍色掃了墨明智一下,對老者一揖笑道:「五叔,難道是你將他們送回來的?」
老者搖搖頭:「我只是在半路碰上了他們,不是特意去尋他們的。」
「五叔,不管怎麼說,都是你送他們回來的。五叔,請進來飲杯酒。」
「不了!我得先回家看看你五嬸,不然,她恐怕要罵我了。」
員外一笑:「好吧,那我等去再打發人請五叔五嬸過來飲兩杯。」
「不用啦!你還是帶這小倆口進去吧,叫他們別鬧了!」
「他們不爭氣,叫五叔操勞了。」
「哪裡,哪裡,年青人嘛,不吵鬧一下,不顯得親熱哩!」老者說完,便告辭而去。
老者走後,秀姑的爹盯了墨明智一眼,說:「明兒,你怎能跟秀女吵了幾句,就負氣走了的?」
「明兒」兩字,更令墨明智驚愕了。怎麼?秀姑的男人也有一個「明」字的麼?世上真的有那麼巧?我與她男人不但面貌相同,難道連名字也相同麼?他想申明自己不是他的女婿,可是秀姑已在旁邊輕輕拉了他的衣袖一下,低聲說:「明弟,爹生氣了!你最好先別出聲,由我說好了!」她大聲說,「爹!明弟是跟我鬧著玩的,你別生氣呀!」
「哼!你們也鬧得太不像話了!進去吧。」秀姑爹說完,自己先轉身走了。
秀姑又拉了墨明智一下,「小冤家,進去吧,別再惹爹生氣了!」
墨明智這時真正被弄到啼笑皆非的地步,他滿以為進村後,就會很快將事情弄清。想不到那個叫五爺爺的老頭一走了事,而秀姑的爹,更將自己當成了他的上門女婿。他苦笑著對秀姑說:「姐姐,你真的弄錯人了!我不是……」
秀姑柳眉一豎:「冤家!你真的要逼死我不成?好!你走,我馬上去上吊。」
「不,不!你千萬別亂來。」
「我死了你不更好?」秀姑再也不理他,轉身跑了進去。
墨明智怔住了,進又不是,走又不是。兩位家丁將情形都看在眼裡,一位家丁忍住笑說:「姑爺,我家小姐一片真情對你,要不,她左不選,右不挑的,單單挑選了你?快進去吧。」
「我,我……你家老爺姓什麼的?」墨明智似乎不了決心,要將事情對這位威嚴的員外說清楚,但不好稱呼,所以問這兩位家丁。
家丁感到十分奇異,說:「姑爺,你來了我家半年,還不知老爺姓什麼的?我家老爺姓金呀,你忘了?」
墨明智哦了一聲。另一個家丁說:「姑爺,你還不進去?我家小姐性子與人不同,她說去死,說不定真的去尋死了,到時姑爺怎麼辦?」
這家丁話還沒有說完,墨明智便聽到了裡面有人失爛杯碟的響聲,跟著一位女子聲尖叫起來:「小姐,你千萬別這樣……夫人!夫人!快來呀!小姐要尋死啦!」
墨明智一怔,秀姑果然尋死了!便急忙奔進去,循人聲尋到一間房間。只見秀姑直躺躺地躺在床上,屋樑上懸掛著一條繩子,一位中年婦人淚水橫流,哭著說:「女兒,你怎麼這般想不開呵!」金員外也在床前叫:「秀女,秀女……」墨明智衝進去時,金員外回身一看是他,雙眼怒得噴出火來,喝道:「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要是秀女死了,我將你拉到官府去,要你為秀女償命。我家良田百畝,牛羊成群,招你上門為婿,有哪一點辱沒了你?又有哪一點虧待了你?」
中年婦女也哭著說:「你小倆口怎麼這樣鬧的?弄得一個不回家,一個要尋死尋活,不知道我哪一世作了孽,養了這麼個女兒,又招了你這麼個女婿。」
墨明智沒去分辯,急著問:「她,她,她死了沒有?」他想:只要秀姑還有一絲氣,便用自己體內的真氣將秀姑救活回來,目前只有救人要緊。
金員外怒道:「她死了!你心涼了是不是?」中年婦女說:「老爺,你別這樣,好歹他也回來了!」
金員外「哼」一聲。
墨明智身後一個丫環說:「姑爺,你快去看看小姐吧。」
墨明智走到床前,見秀姑頭髮零亂、雙目含淚躺著。她一見墨明智,轉身面向床背,不理墨明智。墨明智見她沒有死,一顆心放了下來。中年婦人說:「秀女,你別這樣,說什麼你們也是夫妻,應和和氣氣過日子才是。」
墨明智真弄不明白,說秀姑認錯了自己,怎麼金員外、令夫人也認錯自己了?連這一家人都將自己當成了秀姑的男人,自己真的與秀姑出走的男人生得一模一樣?別人一點都看不出來?他感到這時真是不大好分辯,一分辯,恐怕更弄得一塌糊塗。
中年婦人對金員外說:「老爺?我們出去吧,讓他們敘敘話。」
金員外歎了一聲,搖搖頭,轉身出去,中年婦人也起身走了。丫環將房門輕輕掩上,這房間,只留下了墨明智和秀姑。半晌,墨明智說:「你,你怎麼真的尋死了?」
「誰叫你給我丟盡了面子。」
「姐姐,你真的是認錯人了。」
秀姑一下從床上坐起來:「你,你還這麼說?你真想我……」
墨明智急忙搖手道:「姐姐,你冷靜點,別起來。我,我真的不是。我要是你的什麼丈夫,你這麼誠心對我,我還能不認的嗎?」
到了這時,秀姑也疑惑了,打量了墨明智半晌:「你真的不是?」
「是啊!你再看清楚一點,我絕不騙你。」
秀姑搖搖頭:「我不相信,世上哪有人長得一模一樣的?」
墨明智急了:「我真的不是。就算我現在認了,要是你的丈夫回來,你怎麼辦?」
「好吧,現在我姑且相信你不是我的丈夫,那你是什麼人?」
「這——!」
「怎麼你不說了?你是不是想編一番假話來騙我?」
「不,不,是這樣的,我怕說出來,會嚇了你的。」
「你總不會是山精鬼怪變的吧?」
墨明智苦笑一下:「我怎會是山精鬼怪變的?」
「那哪會嚇得了我的?告訴你,我膽子大得很哩,什麼都不怕,要不,我怎會一個人跑出去尋找你呢?」
墨明智一想不錯,這麼個潑辣的小姐,敢一個人跑到山林中去,也不怕碰上野獸,看來膽子是的確夠大的了。他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來,這小姐敢一個人跑到山野上去,不怕野獸,莫不是她會武功?才不怕野獸?問:「你會不會武功?」
秀姑似乎感到莫名其妙,反問:「什麼叫武功?」
墨明智心想:她連武功也不懂!看來不是什麼武林中人了。便說:「武功嘛,就是會一些拳腳功夫,可以跟人打架。」
秀姑笑起來:「這個我會呀!打架誰不會的?告訴你,我小時也野哩,常常跟村裡的一些男孩子打架,抓得他們頭破血流,人人都說我是假野小子。這是武功嗎?」
墨明智感到好笑,這是小孩子打架,怎麼是武功的?搖搖頭說:「這是胡鬧,不是武功,武功是有—定出擊和防守的套式,不同小孩子亂抓亂踢。」
「那麼說,你會武功了?」
「不錯,我會武功。」
秀姑嘴角撇了撇,似乎帶著明顯的不相信:「你會武功?那麼我每次揪你的耳朵,你為什麼不防守?還呀呀叫痛?」
墨明智感到好笑,說來說去,她還是將我當成了她的丈夫。她時時揪丈夫的耳朵,怪不得她丈夫跑了出去不回來了。說:「我可不是你的丈夫呵!你別忘了。」
「對了,你說是什麼人?」
「我姓墨,叫明智,別人卻稱我為九幽小怪。」
秀姑「噗嗤」一聲笑起來:「你叫九幽小怪呀,還沒有名字哩!你是想編什麼故事給我聽吧?」
墨明智正色地說:「你先別笑,我說的是真的,半點也不是說故事,而且在江湖上,差不多人人都想捉我和殺我。」
秀姑睜大了眼睛:「他們要捉你殺你?」
「是呵!所以我留在你們家裡,就會害了你們一家的。」
「好啦!你的故事說完了沒有?」
「你,你不相信?」
「算啦!說這些話的人是傻子,聽信這些的人?更是蠢才,我可不想當蠢才。」
「你,你要怎麼才相信我?」
「你以為你這麼說就嚇住了我,騙得了我嗎?什麼人要捉你殺你,你有寶嗎?他們要捉你殺你?除了我捉你外,誰也不會看上你的。你只不過是外鄉來的一個光棍兒,我要不是看你為人忠厚老實順眼,我才不招你上門哩!原來你說起假話來,蠻好聽的,可惜破綻百出。哼!你留下來會害了我一家?要不是你這麼負心,誰又來害我一家了?你想害死我,你好走呀?不過我死了,我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這個負心人。」
墨明智給秀姑這一頓連譏帶諷的話弄得哭笑不得。他感到跟這個潑辣而刁蠻的小姐怎麼也說不清楚了,想一走了事。但倘若她去尋死,無辜地害死了她,又於心不忍。墨明智正在進退為難時,金員外夫婦面色陰沉地走了進來,秀姑委屈地叫著:「爹!媽,這個負心天殺的,他說他不是我的——」
金夫人說:「秀女,你先別鬧,聽你爹說話吧。」
金員外打量著墨明智,問:「你真的不是那個馬明?」
墨明智一揖說:「金員外,我姓墨,筆墨的墨……」
金員外揮揮手;「不用解釋,我在外面都聽清楚了,你還叫九幽小怪?」
「是!」
「我雖然不大在外面走動,但也聽人說有這麼個九幽小怪,武功極高,神秘莫測,是令人害怕的一個小怪物。」
墨明智一怔:「你,你是武林中人?」
金員外搖搖頭:「我連一些拳腳功夫都不會,怎是武林中人?」
「可是你怎知九幽小怪的事?」
「九幽小怪現在是聲震江湖,幾乎人人皆知,內江城裡,街頭巷尾,茶樓酒館,都有人議論。我前兩天才進過城,又怎會不知道?」
墨明智又是呆了,想不到白龍會在重慶一鬧,不但武林,連一般人都知道自己了,看來自己再不能在市集上露面了。
金員外搖搖頭又說:「不過,我看你不像是人們所說的九幽小怪,你是不是冒充的?」
「我怎麼是冒充的了?武林中八人在追殺的小怪,我冒充了有好處嗎?」
秀姑說:「你是想嚇我們,讓我們相信你不是我那天殺的負心人,而是九幽小怪。」
「你要怎麼才相信?」
金員外說:「聽說小怪性情不同常人,凶狠手辣,出沒無常。可你性格敦厚,心地善良,怎會是小怪?你想讓我們相信,除非你露一下武功我看看,因馬明是不懂武功的。」
墨明智問:「你不是說你不懂武功嗎?我就是露出來,你認識嗎?」
「不錯,我是不會武功。但前兩年,村子—帶不平靜,我曾請過兩個教頭來村裡當護院,平日裡看過他們展示手腳,也聽他們說—點點,所以多少也能看得出來,知道什麼叫『白蛇出洞』『黑虎偷心』『二郎擔山』等等。」
本來這些武功招式名稱,墨明智過去是不大懂的。由於大半年來在江湖走動,與人交過手,更由於與玉羅剎相處過幾個月,聽她講過武林中的各種門派和武功,所以也知道了各種武功招式的—些名稱。可是金員外所說的這些名稱,都是—般武功的招式,就是盤家班的一些人,也會使出來,沒—招稱得上是上乘的武功。看來金員外所請的教頭,可能是江湖上的賣藝人,絕不是什麼武林高手。的確,一般武林高手,怎會來這小小的山村當護院的?墨明智心想:我使出什麼武功好呢?這樣吧,我使出分花拂柳掌,就算他們之中有人偷去了,也不會傷人。至於六合掌法,那是萬萬不可展示的。墨明智想罷問:「我在這房間裡使嗎?」
「這房間小嗎?」
「是小一點,我怕一下不慎,會失手將一些東西打爛了。」
金員外說:「我們到後園去吧,那裡清靜,沒人看見。」
秀姑說:「我也去,我才不相信這冤家會什麼武功呢。」
墨明智苦笑一下,不願與她多說。他隨著金員外夫婦、秀姑和兩個丫環來到後園。金員外夫婦在一間小亭中坐下來,對墨明智說:「這地方夠大了吧?以前兩位教頭,也常在這裡練武的。」
墨明智凝神傾聽四周的動靜,目光也掃了四週一眼,知道這後園裡除了金家三父女,的確沒什麼人。便在小亭邊的草地上,將分花拂柳八套掌法,一套套使出來。當然,墨明智使出掌法時,運勁不到一成。雖然不到一成功力,但掌勢拍出,仍帶出一陣陣輕風,刮起了地上的落葉。亭內的金員外夫婦面上漠然無表情,似乎他們對這一切毫無興趣。秀姑和兩個丫環佇立在亭邊,兩個丫環好奇地看,秀姑卻不時露出一絲冷笑,大概認為墨明智是在糊弄自己。墨明智將分花拂柳掌法六十四招使完,在收掌時問:「你們相信了吧?」
金員外沒有答,秀姑反問:「我相信你什麼了?」
「我會武功呀!不是你們那個馬明呀!」
「你這是武功嗎?」
「當然是武功啦!」
秀姑撇撇嘴,「這算什麼武功?你一雙手拍上拍下,拍左拍右,拍前拍後的,連蒼蠅也拍不了,這樣的武功,連小孩子也會。」
兩個丫環聽得掩口笑起來。要是其他武林人士,聽到秀姑這樣渺視自己的武功,看輕了自己的師門,準會勃然大怒,那秀姑准有苦頭吃了。墨明智性子好,當然不會這樣做。他感到秀姑是個潑辣不可理喻的山村姑娘,對上乘的武功,當然看不明白了,不以為忤地一笑:「這真的是武功呵,會拍傷人的。」
秀姑說:「鬼才相信你的話。」
墨明智不出聲,順手一掌拍出,將身邊不遠處一棵小樹拍斷了。秀姑一下愕然:「你!你想嚇我嗎?」
金員外皺皺眉說:「秀女,別胡鬧了!看來,他真會武功的。」
墨明智一顆心放下來:「這下,你們可以讓我走了吧?」
秀姑揚揚眉:「讓你走!?」
「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怎不讓我走?」
「狠心的冤家,說不定你以前會武功而瞞著我,現在故意編出什麼小怪來騙我們。」
「那你要怎樣才相信?」
「除非找到我那個馬明,你才能走。」
「你找到了他,才讓我走?」
「當然啦!要不,我怎相信你不是我那狠心的冤家?」
「你們一年找不到,我就在這裡住一年?」「這不好嗎?你在這裡,吃的穿的都不用愁,還有人伺候你。你要不是真的,何必害怕在這裡住一年的?」
「不行,我有事得趕去成都。」
「什麼事?是不是你原先上我門時,瞞著我們,在成都已經有了老婆了?」
「你,你,你別胡說,我沒有老婆。」
秀姑還想纏下去,金員外說:「後生哥,你到亭子來,我問你。」
墨明智走進亭子問:「員外有什麼要問我的?我的確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金員外搖搖頭:「你的確太像了,怪不得秀女說什麼也不相信,這樣吧,你安心在我家住下來,等我們找到了馬明,你再走怎樣?」
「員外,我真有事要去成都。再說,我在你家住下來,萬一讓武林中人知道了,他們大批湧來,就害了你一家了。」
金員外沉吟了半晌說:「你說你是九幽小怪,我實在不相信。」
墨明智急了:「你要怎麼才相信?難道要等你們找到馬明才相信?」
金員外說:「就是說你的為人,怎麼也不像人家所說的小怪,反而像我家的上門女婿。我聽說小怪內功極高,練的過程與人不同,你要是能將你如何練內功的方法說出來,再顯示一下你極深的內功,我們就立刻讓你走。」
墨明智愕異:「你懂內功?」
金員外搖頭說:「我當然不懂什麼內功了。」
「那我說出來,你怎麼知道它是不是?又怎知道它與人不同?」
金員外愕然了半晌,最後說:「過去我請的那兩教頭,他們有一本練內功的書留下來,有圖有字的,他們希望我能練。可是我哪有心情去練什麼內功呢?現在我找出來給你看看,你能說出與他們練的方法不同,我就相信了,同時也讓秀女死去了那一條心。」
墨明智急於要走,無可奈何地說:「好吧,你拿出來我看看。」
「好!你隨我到書房看吧。」
墨明智跟隨金員外到了書房,金員外果然從書架土:翻出一本練功的書,裡面有圖有字的。墨明智一看,這只是一般學武的人所練的內功。說:「這與我練的不同。」
「哦!?有什麼不同?」
墨明智想一下說出自己如何練內功的方法,驀然又想到:我這一說,那不將劉爺爺的參天六合神功說出來了嗎?說不定也會將阿公教我練氣的方法也說了出來,儘管金員外不懂,但我這樣說出來就不對了。
金員外見墨明智突然遲疑不說,側頭問:「怎麼,你累了吧?的確,你一來我家,碰上了秀女尋死尋活的,弄得我們沒有好好招待你,連茶水也沒進一滴。這樣吧,現在天色也不早了,你就在這書房休息一下,吃過晚飯,再睡上一夜,養好精神明天再說怎樣?」
墨明智感到今天碰上的事,太奇怪了,的確需要自己—個人好好冷靜地想一下,便說:「那麻煩員外了。」
金員外說:「不。不,你要是真的不是馬明,卻是我們麻煩你了!」說完,便吩咐家人將茶水端進書房,讓墨明智獨自一個人留在書房裡,自己也走了出去。
墨明智剛休息一下,秀姑便闖進來了,墨明智微微一怔:「你,你,你怎麼來了?」
「怎麼,這書房我來不得?」
墨明智一想:這書房是人家的,人家怎麼不能來的?便說:「我,我只是順便問問,你,你別生氣。」
「我怎麼不生氣?你為什麼死不認我?」
墨明智對這潑辣而又死心眼的小姐實在沒辦法,她這麼癡情,她男人怎麼忍心跑了的?我要是見了馬明,真要好好地說他一下。說:「小姐,我的確不是你的馬明。」
「我不管,只要一天馬明不出現,我就一天將你當成我那天殺的冤家。」
「好,好,那你就當好了。」
「是嗎?我問你,你今夜跟不跟我回房裡睡?」
墨明智嚇了一跳:「我,我,我怎能跟你回房裡睡的?」
秀姑怏怏地說:「冤家,我也知道你今夜不會與我同床了。我知道我以前實在對不住你,我今後一定好好地對你,做你溫順的老婆好不好?」
「不,不,你千萬別亂來。」
「什麼?我做你溫順的老婆也是亂來的麼?」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別對我溫順,我不是你丈夫呵!」
「你不是要我將你當成是他嗎?」
「不,不,你這樣做,若他回來了,你怎麼向他說?」
「那活該,誰叫他跑了出去的!」
「他,他,他恐怕也是一時負氣出走,過一兩天,他會回來的。」
秀姑有些感慨地說:「他,他要是有你這麼好,我就不會經常揪他的耳朵了。」
墨明智心想:你經常揪他的耳朵,這是你的不是了,一個男人,時時給老婆揪耳朵,忍受得了嗎?
這—夜,墨明智就在書房住下來,思索著明天怎樣想法離開這裡。驀然,他聽到金家父女在內院裡輕輕的談話聲。初時還不怎麼留意,可是聽了一會,不由吃驚了。
金員外在裡面問:「秀女,他的掌法你記住了多少?」
「爹!我才記住了三套,以後的都記不清楚了,他使得太快了!」
「秀女,你知不知道他的這套掌法是哪一門派的武功?」
「我不知道,好像當今武林,沒有這樣奧妙的方法。」
「它何止奧妙,還可以化解一等上乘高手的掌法,它是太乙門的分花拂柳掌,當年你外公,為偷太乙門的武功而丟了性命。」
秀姑大吃一驚:「太乙門的?它不是在武林中消失了嗎?」
「為父也覺得奇怪,那小子怎麼會太乙門的武功?太乙門的武功,以陰柔為主,在武林中獨樹一幟,是武學中的奇珍異寶。當年,太乙門的武功,在武林中掀起了一場血腥的殘殺,不知有多少人為它而丟了性命,想不到竟讓這小子偷去了。怪不得斷魂坡上,幾大門派的掌門都不是他的對手。秀女,你學到了這一掌法,足可以傲視武林了!」
秀姑懊悔地說:「爹,早知道這掌法這般珍貴,女兒就更用心看了。可惜現在只記住三套的二十四招,其他的都記不全。」
「我以為他使出的是六合掌,誰知竟是比六合掌更為珍貴的分花拂柳掌法。這才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什麼柳成蔭的!二十四招就成蔭麼?人家一共是六十四招哩!」
「不要緊,我看出你媽可能記全了,而且我也記得—些,只要我們今後再磋商對練一下,會將這套掌法全記下來。不過,我們千萬不可在其他人面前抖示出來,以免招來殺身大禍。」
「爹,武林中正派人士追殺他,是為了這套掌法麼?」
「不!我看沒有幾個知道這一掌法的,主要是因為他是九幽老怪的傳人。」
「爹!我們偷學了這套掌法,你要不要告訴上靈道長的?」
「不!千萬不能說出去。上靈跟我打賭的,是這小子身上的參天六合神功。」
「……」
墨明智聽到這裡,完全驚怔了!原來金家父女三人,不但懂武功,而且對各派武功還頂熟悉,不但是武林中人,而且還是正派人物,與上靈賊道站在一起。看來秀姑跑了個什麼丈夫,說什麼自己與她男人長得一模一樣的話,完全是假的,目的是想將自己騙進金家來,不但要偷取自己武功,而且恐怕還會將自己捉起來,送到峨嵋山去。我怎麼蠢得像豬一樣,全相信了他們,還害怕她會尋死哩!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巧?哪有不是雙胞胎而長得完全相同的?哪有妻子會認不出自己的丈夫?哪有她不見了丈夫,又偏偏碰上了我?這一切全是騙局,只有我這個糊塗蛋才相信哩!怪不得義父說,他們為了要取得我的武功,真是不擇手段,花樣百出,無奇不有了!要是小兄弟和玉姐姐,他們就不會上這個當了!我今後真要認真小心,切不可一下就輕易相信別人的話。幸而我沒有將劉爺爺的參天六合神功說出來,要不,讓他得去了,那不更可怕麼?
其實墨明智的擔心是多餘的。別說劉常卿的參天六合神功,完全是另闢蹊徑,違反練內功的常規。沒有劉常卿本身的武學基礎,別人恐怕是無法學得到。何況墨明智練的根本不是什麼參天六合神功,想說也說不出來。至於墨明智練內功的方法,更是荒唐胡鬧,說出來也沒人相信。就算相信了,沒有墨明智的種種巧合奇遇,去練也是自尋死路,誰也不敢將自己的性命拿來開玩笑。
墨明智繼續凝神聽下去,只聽到秀姑問:「爹!要是你將他的神功騙到了手,交給上靈道長麼?」
停了一會,金員外說:「看來那小子心地極好,人更敦厚,我也不知道他與上靈結了什麼仇恨,爹不忍心傷害他,就是將神功騙到了手,也不想交給上靈。」
「爹!那你打賭不輸了?」
「為贏一顆避毒珠,而害了他一條命,爹下不了心,只好認輸了!」
半晌,秀姑又問:「爹!神功騙到手後,你打算怎樣處置他?」
「當然讓他走啦!難道你想留下他麼?」
「爹!不如叫他真的做你的女婿不好?」
「你喜歡他了?」
「唔!他老實得怪有趣的。」
「秀女,你別一廂情願。爹看得出,那小子並不喜歡你,只不過他心慈人好,怕你尋死。還是讓他走的好,情是講緣份的,強扭的瓜不甜。」
「……」
墨明智不想再聽下去了,暗想:看來金家父女雖然是個騙子,為人可不壞,更不像上靈這麼可惡可恨可怕,也不像義父所說的那些心狠手辣的黑道人物,這金家父女到底是什麼人呢?騙人的手段這麼奇特。驀然,墨明智想起來了!莫非他們是義父所說的武林騙子神算子?真是的,怪不得我上當受騙了!既然這樣,他們也是—些好人,我也不必去難為他們,不如一走了事。墨明智想罷,打點好行裝,留下一句話:「對不起,我走了!」便悄然躍上瓦面,連夜離開,直往西北方向而去。可是在第三天,他在途中偶然聽到了兩個人的談話,不由一怔,使他又轉回來,重臨金家。
金家父女見墨明智不辭而別,悄然而去,既愕然也失望。秀姑問:「爹,他怎麼突然會走了?不擔心我會尋死麼?」
金員外望著墨明智在書桌上留下的字條,自言自語地說:「奇了!我們不露半點破綻,演得逼真,他怎麼就走了?難道他看出來了?」
「這個老實巴巴的傻小子,怎會看出來的?爹,別不是有人暗暗告訴他了?」
「很有可能,說不定有人在我家臥底,告訴了這小子。」
「別不是峨嵋派的人吧?他想賭贏的哩!」
金員外搖搖頭:「不可能。上靈不但想得到這小怪的內功,更想活擒了他,怎麼會從中破壞,讓他走的?再說,十顆避毒珠,也比不了神功的珍貴。」
「爹!這很難說,我看上靈這人老奸臣猾,說不定他派了高手前來,故意裝成好人,不但揭穿了我們的面目,也將他帶定了。這個傻小子,什麼也不懂,哪有不上當的?」
「要是這樣,我算第一次栽在別人的手上了!這小怪自己走也好,別人帶他走也好,所謂塞翁失馬,安知非福?說不定小怪一走,反而免去了我們的麻煩和災禍。」金員外希望小怪一走,就免除麻煩和災禍。想不到事隔兩天,大禍從天而降。十多匹怒馬,馱著十多條勁裝大漢,如旋風般地闖進了山村。為首的三個人,正是武林俠義人士中頗有名聲的川北三英——徐子英、徐子雄、徐子豪三兄弟。
在四川,除了峨嵋派、青城派和使毒世家陶門外,川中是白龍會的天下,川東是索命刀出沒的天地,川北,便是徐家三英的勢力範圍了。他們之間,似乎互有默契,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互相敬重。徐家三英,以祖傳的八卦掌而雄踞川北,前後挑了末倉山十鬼,岷山雙惡和桐柏三女妖,一舉而震動了武林。八卦掌雖然不及崑崙派的追魂掌,也不及甘氏三煞的閃電掌法,但它輕靈飄忽,變幻莫測,剛柔相濟,掌勁與綿掌不相上下,也可以與崆峒派的千手觀音掌媲美,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掌法。徐家三英雖然是正派俠義中人,但冷面無情,出手凶狠,凡是他們認為是黑道的人,必趕盡殺絕,毫不手軟。所以徐家三傑在江湖上的綽號叫「冷面三閻王」,是黑道上人的三顆剋星。他們聲勢洶洶地闖進了山村,早已有人飛報給金員外知道。
金家父女三人正在琢磨分花拂柳掌法,聽人來報,感到愕異。徐家三英遠在川北劍山上,怎麼跑到川中來找自己的?秀姑說:「我們與這三個冷面閻王素沒往來,更沒有騙過他們什麼,他們跑來找我們幹嗎?」
金員外皺皺眉:「素聞他們出於無情,冷面冷心,看來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你們先別露面,由我去見他們好了。」
金員外來到大廳,徐家三英不等通報,早已闖了進來。金員外心下不悅,心想:你們太不將我看在眼裡了。強笑一下說:「不知是什麼風,將三位川北大俠吹來寒舍,恕金某人有失遠迎。」
徐子英一聲冷笑:「神算子金山,你沒算到我等三人會突然而來吧?」
金員外果然就是武林騙子神算子,他說:「的確,的確,金某真的沒算到三位大俠大駕光臨,請,請三位入廳坐。」
川北三英毫不客氣,大步踏入廳內坐下。他們帶來的十多個手下,除了留下三個人在大門看守馬匹,兩個在大廳前守著,其餘的人,一排肅然地立在三英身後。神算子一見這種氣氛,已知今日是凶多吉少了。但他不動聲色,命人奉上茶後問:「三位大俠到來,不知有何賜教?」
徐子英說:「我們兄弟三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既然來了,當然有事相求。」
「不知大俠相求何事?我金某能辦到的一定辦。」
「好!請你將九幽小怪的參天六合神功交出來。」
神算子愕然:「什麼!?九幽小怪的參天六合神功?」
徐子雄一聲冷笑:「姓金的,你別裝糊塗了,我們早已知道,你用計將九幽小怪騙了來,難道沒騙到他的神功?」
神算子苦笑一下:「真是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里了。不錯,金某是將小怪騙了來,可是並沒騙到他的神功。」
「姓金的,江湖上誰不知道你機智百出騙法高明?素有『魚過手脫鱗,雁過手留毛,雞蛋過手也輕三分』之名?你是不見魚不下網的人,你要是沒騙得小怪的神功,能輕易放小怪走麼?」
「不錯,金某騙人從不失手,但這一次,卻是老貓燒須,讓小怪識破了,什麼也沒騙到,第一次栽了個大觔斗。」
老三徐子豪一直不出聲。這時嘿嘿冷笑:「神算子,你別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小怪性格怪異,心狠手辣,他要是識破了你,不將你一家殺了,能讓你這騙子活著?」
「那麼,我說什麼你們也不相信了?」
「不錯,你快快將神功交出來的好。」
「沒有,我交什麼?」
「姓金的,你是決定不肯交了?」
神算子正想說,秀姑一下從屏風後面走出來,一聲冷笑:「好一副橫行霸道,蠻不講理的嘴臉。」
徐子豪瞪著眼睛:「你!」
「不錯,是我。」秀姑一臉鄙夷之色說,「不認識吧?」
神算子連忙喝道:「秀女,不得對三位大俠無禮。」
「爹!人家這般欺上門來,還能對他們講禮麼?」
徐子豪獰笑著:「原來是江湖上傳說的金辣子,卻是武林中一個新起的女騙子。」
秀姑說:「不錯,我是女騙子,可是你們這般強行索取,也跟強盜差不多!別說我們沒有小怪的神功,就是有,也不會交給你們。」
徐子豪頓露殺機:「好,好,這是你們逼我們出手的,別怪我們無情。」
「棺材頭的老虎,嚇死人。你們有本領,為什麼不敢去向小怪索取神功?卻從斷魂坡灰溜溜地轉回來?欺弱怕強,算什麼英雄好漢?恃強凌弱,又算哪一門的俠義?」
徐子豪驟然從座位躍起,—掌朝秀姑拍去。神算子大驚:「秀女,閃開,這是八卦掌中的『鬼谷出山』。」同時從旁出掌,將徐子豪這一掌接了下來。由於神算子使出了分花拂柳掌法中的「穿花尋路」這—招,不但化去了徐子豪的掌勁,也逼得徐子豪回掌護體,將秀姑從徐子豪的掌勁中救了出來。
徐子豪雖然眼露驚疑之色,卻仰首大笑:「好,好,神算子,老實告訴你,這次我們前來,不但要索取小怪的神功,也旨在殺你一門騙子,為武林除害。」
秀姑想不到這個冷面三閻王會驟然內自己出手,這全然不是正派人士的行為。她神魂稍定,說:「那麼說,你們不但要索取神功,也要索命了?」
「對!蕩魔除邪,正是我們為人的宗旨。」徐子豪又對徐子英、徐子雄說,「大哥,二哥,我們動手吧,別跟這一門騙子講客氣了!」
徐子雄點點頭說:「看來不殺掉幾個人,姓金的是不會交出神功來的。」
徐家三英一齊出手,逼近神算子父女兩人。他們帶來的手下,也紛紛拔刀出劍,衝進內院,一方面搜索小怪,一方面也要殺人。誰知他們剛轉過屏風,一位中年婦女突然出現,出手幾招,便將這些人拍倒的拍倒,拍飛的拍飛,逼得這群人退了出來。這位中年婦人,正是神算子的夫人。論武功,這位夫人比神算子更勝一籌。何況她抖出的,又是新學到的分花拂柳掌法,徐家兄弟的這些手下,怎是她的對手?
徐子英見了不由一怔,對兩位弟弟說:「我來對付這婆娘,你們對付這雙騙子。」
徐家三英的八卦掌稱雄川北,向無對手,可是偏偏碰上金家剛學到了太乙門的分花拂柳掌法,他們雖然學得不全,但掌法奧妙,尤其善於接力打力,所以徐家三英儘管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卻也一時戰神算子一家不下,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這時,金家一位家丁衝進廳求,說:「老爺。我來助你。」
神算子說:「你快出去,別徒然送死。」
可是這家丁躍了過來,舉手一拳,他擊的不是徐子雄,而是擊向神算子。神算子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家人會向自己下手的,沒提防。這一拳勁力不小,直打得神算子一口鮮血噴出,跟著徐子雄又是一掌拍來,將沖算子拍翻倒地。神算子驚怒地望著那位家丁:「金七,你,你……」
徐子雄獰笑道:「姓金的,你以為他是你家的人嗎?他是我派來你家臥底的,你一切的行動,逃不了我們的眼睛,你認命吧。」
「你殺了我也得不到神功。」
「我就先殺了你,再慢慢折磨你的老婆和女兒,我不相信她們敢不說。」
徐子雄說完,準備再出一掌,秀姑見狀大驚,一時又給徐子豪纏得不能脫身,叫道:「你們不能殺了我爹。」
徐子豪大喝一下:「女騙子,你也跟你爹一塊去吧!」
秀姑一時分心,加上徐子豪的掌法突然暴起,眼見她就要喪生在他的掌下。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條人影閃電般地飛入廳來,接著「拍拍」兩聲,徐子雄、徐子豪幾乎同時莫名其妙地橫飛出去,撞在牆壁上,又狠狠地摔了下來。兩兄弟的手臂骨,同時都斷折了。這一突然而來的變化,大廳上的人全愕住了,連正在交手的徐子英和中年婦人也停下手來,一看,幾乎所有的人都同時驚愕,恐懼地叫起來:「是你?」
這突然閃進來的人正是墨明智。神算子一家是驚愕,而徐家三英是心內大懼。墨明智卻不理會眾人怎樣,問秀姑:「金小姐,你沒事吧?」
秀姑這個潑辣的姑娘,激動得淚湧眼眶:「我,我沒事,可是我爹——你怎麼轉回來了!」
墨明智扶起神算子問:「金前輩,你傷得怎樣了?」墨明智現在已知道對武林人士怎麼稱呼了,不像以前見人稱什麼「大伯」「大叔」的了。
神算子內心又愧又感激地說:「墨、墨少俠,我傷勢雖重,但不要緊。」
「金前輩,我有巫山怪醫他老人家的接筋駁骨追魂丹,你服下去,會很快好起來的。」墨明智有這種丹、是玉羅剎分手時給他的。玉羅剎是擔心他有不測,給了他十多粒,以便救急之用,現在他用來醫治神算子了。
接筋駁骨追魂丹,可以說是武林中的奇珍,醫治內外傷的靈藥。神算子更是驚愕:「是巫山怪醫的?」
秀姑說:「爹!你別多問了,快服下去吧。」
徐家三英感到九幽小怪突然出現,對自己決沒有好處,正想悄悄退出去。秀姑大聲喝道:「你們想這樣就走了麼?」
徐子英冷冷地問:「你想怎樣?」
「你們不是前來要他的神功嗎?現在他來了,你們怎麼不親口問他要的?怎麼就走了?」
徐家三英尷尬異常。他們闖道以來,從來沒碰到這樣難堪的場合,答又不是,不答又不是。動武嗎,自問怎麼也不是九幽小怪的對手。他們怔怔地站著,不知怎麼說才好。可是墨明智卻給他們解了圍,說:「他們真的沒有得到我的什麼神功,而且我更不會將參天六合神功隨便說給人聽的,你們走吧,我不會為難你們的,希望你們也別為難我和金前輩一家。」
墨明智這一舉動,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不但是神算子一家人,就是徐家三英,也認為這小怪就算不殺自己,也必然會大大羞辱自己一頓,或者廢去自己的武功,或者斷了自己的手腳,想不到竟這樣輕輕鬆鬆地打發自己走。
徐家三英神色古怪,內心複雜,互視一眼,最後由徐子英,—揖說:「多謝少俠今日開恩,此恩他日我等必報。」便帶了手下而去。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