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風在徐綺芸的指引下,兩人像破開牢籠的囚鳥,從專設的貴賓通道逃出喜來登大酒店。
邁著歡快的步伐奔跑將近百米,徐綺芸突然停住腳步,氣喘吁吁的說:「杜風別跑了,他們……他們應該不會追來的!」
回望身後路人寥寥無幾的人行道,杜風猛然想起抱著徐綺芸跳下台時,圍上來的那些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要是動粗吃虧的絕對是自己,可他們動作劃一的閃開一條道,顯然是得到某人指示。
再說了,真要是攔住不讓走,根本踏不出宴會廳半步,怎麼可能遠離酒店百米之外還沒人追來?
與心愛的人久別重逢,杜風無暇細想原因,雙手捧著徐綺芸的臉頰,看了又看,滿含深情的說:「綺芸,我想你,每天都想你!」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道盡了所有的相思,也只有深愛的戀人之間才能體會到它蘊含的情意。
「我……我也想你的!」徐綺芸小心兒一酸,鼻子一抽一抽的發出嗚嗚聲,淚水瞬間盈眶,豆大的淚珠順著杜風指縫滾落到掌背上。
「別哭!別哭!無論如何,我們現在還是在一起了,對不對?誰也不能分開我們!……」杜風說話聲也帶上一絲顫音,雙手不停地輕拭徐綺芸眼角溢出的淚水。
傾述間,一陣晚風撫過,深秋的寒意令衣著單薄的徐綺芸戰慄著蜷縮起嬌弱的身子,又感到腳底升騰一股涼氣,撩起裙子一看,這才驚覺跑得太急,連腳上的高跟鞋都被踢掉,赤著腳踩在地上。
杜風見狀,連忙脫掉西裝外套披在徐綺芸身上,回望被疾風吹過的人行道,連片紙屑都看不見,想必鞋子是遺落在酒店。
「先去吃一碗熱湯麵,我們再回家!」杜風將徐綺芸攔腰抱起,大步往不遠處一家麵館走去。
披著外套,依偎在愛人的懷裡,徐綺芸心裡熱乎乎的,忘卻了寒冷,雙手勾著杜風的脖子,湊到他耳邊輕咬一下,柔聲道:「好啊!我要吃碗牛肉麵,你得這樣抱著我,我才吃!」
「我餵你都行啊!」杜風大笑著,加快步子,直奔麵館。
「不要,多羞人!我是開玩笑的,你好討厭哦!……」徐綺芸嬌嗔不依。
爽朗的笑聲和那噌罵聲,隨風遠遠地傳入躲在酒店牆角的郭栴耳中,她慌忙用手緊緊地握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在宴會廳內,當主持人說到『徐綺芸』三個字,又看到杜風不顧一切的衝上台去,兩人相擁在一起,熱烈的親吻對方……那一瞬,整個人像墜入絕望的深淵。
不能否認,兩個多月以來,心裡藏著一個自私的念頭,希望徐綺芸這麼一走,再也不會回來。只有這樣,或許才能等到杜風回心轉意的那一天,再加上又懷了他的孩子,極有可能重溫舊夢……
但現在看來,美好的幻想如同一幢用沙粒雕砌在海邊的閣樓,一浪襲來就被沖刷得乾乾淨淨,是那麼的脆弱,那麼的不堪一擊。
郭栴手扶著牆,踉踉蹌蹌從黑暗中閃出身影,彷彿失了魂一般,兩腿全然不受控制,一步一挪地拖著她,向杜風、徐綺芸進入的麵館走去。
不到百米的路,郭栴卻足足走了十分鐘,到了麵館旁,臉上的淚水早已被蕭瑟的秋風吹乾,雙手交錯抱在胸前,渾身打著哆嗦,從沒想過秋天也有這麼冷的時候。
挨到近前,透過潔淨的玻璃窗往裡一看,在最邊上的一桌尋到杜風,他背對著外面,膝上坐著的是徐綺芸,一手拿著一雙筷子夾著熱氣騰騰的麵條,似乎隱隱能聽到他倆幸福的笑聲。
無聲的淚水再一次打濕郭栴的臉頰,她腦海內一片空白……
店內用餐客人稀稀拉拉,一個女服務員百般無聊,看到站在店外的郭栴呆立不動,忍不住出了店門招攬生意,笑道:「小姐,進來吃碗麵吧?俺們的面……」
「不!不用了!」郭栴驚醒過來,深深地看了一眼杜風的背影,轉身落荒而逃。
女服務員雙手在油膩膩的圍裙上擦了擦,再摸一摸臉上的點點雀斑,傻愣愣地注視跑得比兔子還快的郭栴,自言自語道:「我的臉有那麼嚇人?」
「服務員,再來一碗牛肉麵!」杜風手舉著筷子,回頭對站在店門口的女服務員高喊道。
徐綺芸紅著臉,伸手在杜風腋下掐了掐,小聲道:「不吃了,你當我是豬啊?」
「它沒你吃得快。」杜風笑嘻嘻的用筷子指向湯碗。
被杜風這樣一說,徐綺芸更不好意思,下手的力道更重,可是當麵條端上來,卻又奪下筷子,吃得不亦樂乎。
「慢點吃,慢點吃!可別嚥著!」杜風慌忙勸道,壓根都沒想到,徐綺芸為了能見到自己,用絕食的方式與母親方琳進行抗爭,已經有整整一天滴水未進了。
吃完麵,當杜風抱著徐綺芸回到酈城花苑小區,來到自家門前,開門進屋,客廳燈一亮,有說有笑的兩人同時愣住。
坐在沙發上的方琳緩緩轉身,忿恨地看一眼杜風,當目光轉到他懷裡的徐綺芸身上,立刻變得柔和,充滿著慈愛,長長地歎了一聲:「哎,你們不要跑了,我沒惡意。」
徐綺芸輕輕地哼了一聲,極怕又被帶走,緊勾著杜風的脖子,怎麼也不肯撒手。而杜風一臉的鎮定,反手將門關上,疑惑的看向挨坐在方琳身旁的一個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淡淡一笑,起身大步走到杜風面前,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姓榮,單名一個天,叫我榮天就行。」
「不要理他,他就是大壞人!杜風,我們快走!」徐綺芸搶在杜風前急聲說道,扭頭不看榮天,顯示出極其強烈的反感與恐懼。
杜風沒有動的意思,也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看著榮天,當徐綺芸說出『大壞人』三字時,見他臉上很明顯的露出痛苦之色。
聞言後,方琳再也坐不住,起身來到榮天身邊,拉著他的手,不顧杜風在場,顫聲道:「綺芸,到現在還不相信榮天才是你的親生父親嗎?難道還要……」
「我不聽!我不聽!我姓徐,我叫徐綺芸!我爸爸是徐蒙浩!我不想見到你們!」徐綺芸哭喊著,始終沒有回頭看一眼方琳和榮天。
杜風何其聰明,立刻從這隻言片語中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眼前這個榮天,一定就是徐綺芸在父親徐蒙浩墜樓身亡當天,看到站在酒店樓頂的那名男子!
而他才是徐綺芸的親生父親,多半是方琳懷著徐綺芸的時候,嫁給徐蒙浩為妻。
能隱忍二十年才報奪妻之恨,令仇人傾家蕩產最後跳樓自殺,這個男人絕非等閒之輩……
「杜風,這段日子給你添了不少的麻煩,也讓你的家人受到傷害,我深表歉意。改天一定登門謝罪!」榮天頓了頓,深情的看一眼徐綺芸,自己的女兒乖乖地如同一隻小貓蜷縮在杜風懷裡,欣慰的笑道:「以後,綺芸就拜託你照顧了。」
「榮先生,我一定會照顧好綺芸。」杜風不卑不亢,禮貌性的回道。
站在榮天身旁的方琳神色緊張,死死地盯著徐綺芸,極怕她又有過激的言語和舉動。可出乎意料的是,徐綺芸對榮天用這種父親的口吻所說的話保持緘默。
「打擾了!」榮天點點頭,拉著方琳繞過杜風走往大門。
杜風懷裡的徐綺芸又是一個掉頭,就是不拿正眼看他們倆,接著用小鼻子重重地哼了一聲,以示不滿。
「榮先生請等一等。」杜風轉身對榮天笑道:「走之前能不能把房門鑰匙留下?我不希望每次回家都……大家都懂的……嗯?」
榮天與方琳對視一眼,忍不住莞爾一笑,就連徐綺芸都偷偷地抿起嘴,揚起一抹笑意。
「放心,不該來的時候,我絕對不來!」榮天手輕輕一揮,挽著方琳大步離去。
門一關,徐綺芸立刻從杜風懷裡蹦了下來,氣鼓鼓地說:「杜風,你可得記住了。剛才那個男人和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只有一個爸爸,叫徐蒙浩!」
杜風一臉肅容,頭點得像雞啄米。
徐綺芸餘氣未消,接著說:「還有,以後我們不可以和他們兩個有任何瓜葛。」
杜風接著雞啄米。
徐綺芸白了杜風一眼,見他敷衍自己的傻樣,忍俊不禁差點笑出聲,嘴角浮起慧黠的微笑,急聲道:「以後允許你和郭栴非正常性來往!」
杜風啄米啄到一半,又搖頭不停。
「好啊,你心裡還是想著郭栴的!」徐綺芸假戲真做,一把拽住杜風的胳膊,另一隻手伸到他腋下又掐又擰,逼問道:「老實坦白,在醉酒那晚,你都做什麼了?!」
杜風苦著臉,正要回話,身上響起短信提示音。
徐綺芸拍拍杜風口袋,哼哼有聲的說:「短信哦!」
畢竟是有過『出軌前科』,現在算是戴罪之身,杜風大方的掏出手機遞給徐綺芸:「老婆大人,請查看。」
徐綺芸也是與杜風開玩笑,並無意當惡婦,可一看手機屏幕,臉色變了變:「杜風,是……是郭栴姐的短信。」
杜風一愣,一臉的尷尬,硬著頭皮說:「點開看吧。」
「還是你看吧,我不看了。」徐綺芸將手機交還給杜風,臉上閃過一絲失落。
杜風輕輕地牽著徐綺芸的手,點開短信,將手機抬至兩人面前。
手機屏幕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杜風、綺芸,祝你們永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