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八點半,杜風開車帶著徐綺芸來到華夢星光影城。
在影城停車場將車停好,杜風下車往街對面的雕刻時光咖啡館望去,忽明忽暗閃爍的霓虹燈將『雕刻時光』四字點綴得分外醒目,再側身看一眼不遠處,人潮湧動的影院入口。猛然想起,加上這一次是第三次與郭栴在這附近相聚。
但這一片區域,只不過是普通的商業區,並非海華市的核心地段。論檔次在華海市也根本排不上號。可每一次聚會都選擇在這,也體現出郭栴那種濃郁的懷舊情懷……
徐綺芸從車前繞過,來到杜風身邊,挽著他的胳膊,低低地歎了一聲:「杜風,郭栴姐根本不愛林翔!她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一定有原因。和一個不愛的人過一輩子,那得忍受多大的痛苦啊?!我得問個明白,好好的勸勸她!」
「郭栴深愛的人就是你的老公!她要嫁給林翔,獨自承受所有的痛苦,也是為了你的老公!如果郭栴能幸福,那麼傷心的就該是你了!我的小啞巴,你明白嗎?!」這些話杜風憋在心裡,不好說也不敢說,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雖然不能說全是自己的責任,但也不能推卸得一乾二淨。可背負上這麼一個沉重的情感與道德的枷鎖,卻無處申辯,那種鬱悶如同一團厚重的陰霾壓在心頭,幾乎喘不過氣!
「杜風,你的臉色好差!」在街燈的映照下,徐綺芸忽然見杜風臉色蒼白。
「昨晚沒有睡好,今天白天又打掃屋子,當然臉色有些差了。」杜風應變極快,半真半假的回道。
徐綺芸狐疑的看了杜風一眼,在他提到方永德所謂的感情糾葛時,似乎就在暗示著什麼,心中佈滿疑問,但不敢往深處想,不願去面對,只想當一隻鴕鳥,只想逃避……
「我們過街吧!有什麼想問的、想說的,見到郭栴再談。」杜風淡淡一笑,心裡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準備將實情說出,只希望徐綺芸能承受得住,能諒解。
「好,郭栴姐訂的是二樓3號包間。」徐綺芸恍然明白,郭栴突然要嫁給林翔,絕對和杜風脫不了關係。
還是那間包間,那張臨窗的木製長桌,窗外仍是一番熙熙攘攘的景象,但隔桌而坐,憔悴得讓人心痛的郭栴,是那麼的熟悉而又陌生,給杜風一種物是人非的滄桑感。
「郭栴姐,能告訴我為什麼要嫁給林翔嗎?你根本都不愛他!」徐綺芸趁著林翔還沒來,將心中的疑問說出。
郭栴拾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咖啡,打起精神,笑道:「綺芸,你是有所不知,其實林翔對我挺好,他癡心不變的追了我整整二年。這樣的男人不多,我又不是鐵石心腸,當然也會被感動的。」
聽到郭栴的話,杜風思緒有些混亂,一時間難辨真偽,假設她說的是真話,那昨所做的……豈不是等同於……不由得坐立難安。
而徐綺芸在這一刻突然變得極為的清醒,仔細打量一下郭栴,包間內燈光照射下,她雙眼微腫,顯然哭過,而嘴唇上的那一道傷痕,應該是被牙齒咬破所留下的!
分別不到一天,怎麼會變成這樣?而且與她交往以來,從沒提到過林翔,真是對林翔有了感情,不可能是這樣!
莫名地,又想到杜風說起方永德與那個女孩……極有可能是編造了一個真實的謊言!杜風就是謊言中的『方永德』,郭栴則是那個與他發生關係的女孩!!
徐綺芸這麼一想,又氣又酸又苦,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偷偷地探出小手,在杜風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下,話裡有話的笑著對郭栴說:「郭栴姐,那恭喜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喝你們的喜酒?」
杜風痛得齒牙咧嘴,連忙低下頭,藉以掩飾一臉怪異的表情,手握住徐綺芸的手,拍了拍,想讓她輕點,卻遭來更猛烈地一頓狠掐。
「我換工作沒多久,有些忙,等忙完這一陣,大概得到年底了。」郭栴從桌上的小瓷杯中拎出一糖包,撕開封口將糖倒入咖啡杯裡,一邊用小勺攪拌咖啡,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還有一件事。我妹妹郭燕,家裡準備送她出國留學。她淘氣任性,怎麼也不肯,我是好話說盡也不管用。最後和她吵了一架,才勉強說服她,可把我氣得哭腫眼,咬破唇!」
徐綺芸一愣,又懷疑自己的判斷了。
杜風明白郭栴說這番假話的用意,不但是要試圖消除徐綺芸的疑心,更是暗示自己,已經將郭燕徹底馴服,無需擔心!可她這樣做,令自己情何以堪?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杜風抬起頭看著郭栴,已然做出決定,不能讓她背負所有的痛苦,一定得說個明白,否則這輩子將會在愧疚與自責中度過!
「綺芸,有件事我……」
杜風剛一開口,郭栴立刻醒悟他想要做什麼!急忙半起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杜風,討厭啊!你和綺芸都快要結婚了,有甜蜜話回去慢慢說,可不許在我面前秀恩愛!」
「杜風,你想和我說什麼?」徐綺芸對郭栴擺擺手,一臉平靜的側身面對杜風。
郭栴知道杜風是想將所有的真相說出,徐綺芸怎麼可能承受得住這樣的打擊?!這簡直是自找苦吃!可又不好出言阻止,急得不停向杜風使眼色。
正在這時,包間內響起一陣清脆有力的敲門聲,適時的解了圍。
「應該是林翔來了。」郭栴鬆了一口氣,高聲道:「請進!」
推門進來的正是林翔,他手裡拎著一束火紅的玫瑰,很配合郭栴的話,穿了一套天藍色西裝,一副標準的約會打扮。
郭栴臉上泛起甜甜的微笑:「林翔,快過來坐。」
杜風無奈地閉嘴不語,向林翔點頭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徐綺芸心裡有諸多疑問,這時也唯有強行壓下。
林翔還是第一次聽到郭栴用這樣親暱的口吻叫自己,相比以往的冷淡簡直有天壤之別,渾身輕飄飄地,大步邁到桌前,鼓起勇氣將手裡的玫瑰花遞到郭栴面前:「郭……郭栴,這是送給你的。」
「謝謝!」郭栴接過玫瑰花,湊到鼻前一嗅,讚道:「好香!」再看一眼傻站著的林翔,郭栴淺淺一笑:「別站著,快坐下。」
「嗯!」林翔挨著郭栴坐下,笑著向杜風和徐綺芸點點頭,一顆心七上八下,腦海內一片空白,根本無暇去細想郭栴約自己,他們怎麼會來。
郭栴夾雜著一絲哀傷的目光,在杜風和徐綺芸臉上劃過,心裡默默祝願:「杜風、綺芸,你們一定要永遠幸福快樂!」
「林翔,我……」郭栴正要當著杜風和徐綺芸的面,說出兩人之間結婚一事,可林翔臉色一變,從西裝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看,硬著頭皮對郭栴說:「郭栴,真是不好意思。隊裡給我打電話,可能有事,我得立刻回警局。」
聽到林翔這麼一說,杜風、徐綺芸、郭栴幾乎是不約而同,有輕有重的吐了一口氣。
郭栴深知警隊紀律,急聲催促道:「任務重要!林翔快回警隊,我改天再約你。」
等林翔走後,徐綺芸掃一眼郭栴放在空座上的那束玫瑰花,忍不住笑著調侃道:「郭栴姐,這是我見過最短的一次約會!」
「當警察,特別是刑警,總是沒時間。理解萬歲嘛!」郭栴笑得有些勉強。
這一小插曲讓杜風再也提不起勇氣將事情真相揭穿,拾起桌上的那張精美的價目表:「綺芸,要不要來份提拉米蘇?」
「好!」徐綺芸掃一眼杜風手裡的價目表,說道:「再來一盤水果沙拉吧。讓郭栴姐也點一些,我先去一趟洗手間。」
郭栴不願獨自面對杜風,想與徐綺芸一道去,但又怕行走不便,被她看出破綻,只好安坐不動,叮囑道:「綺芸,快去快回。」
包間內只剩下杜風和郭栴,氣氛沉悶,一種無言的感傷在兩人對視的目光中流動。
「郭栴,為什麼要做哪種傻事?不要自己折磨自己!給我點時間,我會向綺芸解釋清楚,再給你一個交代。」杜風說話的語氣疲憊萬分。
郭栴側頭看向緊閉的包間門,兩眼泛起閃閃的淚光,輕輕地說:「杜風,別傻了!這事根本不能怪你,是我沒管教好郭燕。我犯的錯,怎麼能讓你承擔?不要往心裡去,就當、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好了,不說這個了!我想,在你和綺芸結婚之前,我們最好不要見面!綺芸很脆弱,她需要你的呵護。」
杜風默默地看著郭栴,她將所有的一切都給了自己,卻不索要任何回報!心一陣刺痛,覺得自己很自私,很卑鄙,很沒有責任感!不應該這樣對待她……
「杜風,我去洗手間看看,綺芸怎麼還不回來?」郭栴雙手撐著木桌,站起身。
「你坐著休息,我去看看。」杜風順手擦掉眼角快要溢出的淚水,急步出了包間。
順著指示牌,杜風來到洗手間前,看了一眼緊閉的女士洗手間門,猶豫一會,左右看看,向不遠處一位女服務員招招手。
「先生,請問需要什麼服務?」女服務員快步來到杜風面前。
「不好意思,我的女朋友進洗手間很久了,還沒出來,請你進去幫我看一看。嗯,她長得很漂亮,留著長髮,穿白色上衣……」杜風拍了拍前額,暗罵腦子迷糊,補充道:「她叫徐綺芸。」
「好,沒問題!」女服務員立刻推開洗手間門,進去查看。
很快,女服務員出了洗手間,對杜風做了個歉意的表情:「先生,裡面沒人。是不是……」
「你們這咖啡館有幾個女士用的洗手間?」
「就這一個!」
杜風楞了楞,急忙掏出手機撥打徐綺芸電話,等了一會,電話終於接通。
「綺芸,你在哪呢?」
「杜風,綺芸沒有帶包,手機在她包裡!發生什麼事了?」電話那頭傳出郭栴的聲音。
杜風顧不了那麼多,猛地推開女士洗手間門,往裡仔細一看,真如服務員所說,裡面空無一人。
「綺芸不知道上哪去了!我去外面找找!郭栴,你在包間內等綺芸。萬一她回來,立刻給我打電話!」
在強烈不安的驅使下,杜風以最快的速度往咖啡館外跑去,直覺告訴他,徐綺芸恐怕是明白無誤的察覺了什麼,才會不辭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