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郭栴走出公安局大樓，外面已是華燈高照，街道上來往的車輛川流不息。
抬頭仰望星空，郭栴臉色平靜，看不出是喜還是憂。
出了公安局，來到街邊，郭栴正要打車離去。一輛停靠在街邊的紅色Mini—Cooper車開到面前。
「姐，上車！」車窗搖下，郭燕在車內向郭栴招招手。
開門上車，郭栴坐在副駕駛座上默默無語。
「姐，你是怎麼了？」郭燕一眼看出郭栴有異，平時要是偷開她的車上街總會被教訓幾句，可是今晚卻沒有？
「把車開快一些，繞二環一圈，再回清秀庭院。」郭栴淡淡說道。
「姐姐萬歲！」郭燕探身抱著郭栴親了一下，興奮的說道：「我一定不會被貼罰單！姐，你放心就是！」
開著車上了高架，郭燕一路狂飆，但速度很快慢了下來，不停地偷瞟側身手撐著腮幫看窗外的郭栴。
「姐，到底今晚是怎麼了？」郭燕見前方有一出口，開車下了高架。
「我不是讓你繞二環一圈的嗎？」郭栴臉上浮出一絲微笑，問道：「機會難得，怎麼又不想開了？」
郭燕乾脆在路邊停車，急聲問道：「姐，你今晚到底是怎麼了？我下午回到清秀庭院，等你回來吃飯。可是半天也沒等到。媽打電話讓我回家，順口說爸也沒回。我等得無聊，給你打手機，你手機也關機了！我猜你是在局裡，就開車來接你。告訴我，是不是又發生大案了？」
郭栴輕輕地搖搖頭，道：「我向郭局遞交了辭職申請書，郭局沒有批，讓我暫時休息一段時間。」
郭燕手捂著嘴，杏眼圓睜，不可置信的盯著自己的姐姐郭栴。很快就要去陽泉區公安分局擔任局長，這是多少人夢都夢不來的好事？她卻要辭職？！一定是發生了大事！
「姐，快告訴我，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車內，郭燕說話的語調激昂，在她看來，一定是姐姐遭人欺負了！
「工作壓力太大，我累了。」郭栴背靠著座椅，輕聲回道。
郭燕一直視郭栴為自己的偶像，她從來不喊累，做什麼事都是要爭第一。進到警隊，沒有依靠老爸郭志森，在無數人輕視的目光下，只用了一年半時間，從一名普通的緝毒警升到第三分隊隊長！
「姐，要是真的累了。就聽爸的話，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養足精神，去陽泉區走馬上任！這可是本市第一位女公安局局長哦，雖然是分局局長。但我和同學一說，多有面子呀！」強壓著心中的疑問，郭燕笑嘻嘻的拉著郭栴的手，只想著讓她從新振作。
「其實，我一點也不想當警察。」郭栴微閉著雙眼，臉上露出回憶的表情：「高考的時候，我填報的自願是海華大學中文系。」
這事，郭燕以前與老媽閒聊的時候，聽她語焉不詳的提起過，但根本沒放在心上，只覺得女孩當警察，特別是緝毒警實在是一件讓人欽佩的事。而這人又是自己的親姐姐，很是自豪和驕傲。可是現在……
「姐，能和我詳細說說嗎？」郭燕迫不及待的問道。
「我上高中的時候早戀了，他是我的同班同學。學習特別的棒，總是拿第一，無論我怎麼拚命的學習，努力的追趕，他都很輕易的將『第二』的帽子扣在我的頭上。」郭栴嘴角泛起一絲甜蜜的微笑。
無需多問，郭燕明白郭栴說的『他』就是杜風，連忙集中精神細聽，不敢出聲打擾。
「我很不服氣，一心想著怎麼超越他。在最後一學年，班主任將我的座位調到他前面，讓我和他有了更多接觸的機會。不久，我驚訝的發現。他根本沒努力學習，天天放學後就是打籃球，上自習課還經常瞌睡。這讓我更是氣不過。」
郭燕看到郭栴嘴角那抹微笑燦如夏花，心裡也是充滿喜悅，彷彿自己也回到課堂，重溫那段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美好的時光。
郭栴仍是微閉著雙眼，整個人沉浸在往事中，緩緩說道：「大考小考無數，我還是無法超越他。漸漸地，我放下傲氣，向他虛心求教，他是有問必答，沒有一點藏私。這時我明白了，他是個天才！歸納總結的學習辦法，簡單而實用……」
「接觸多了，日久生情，姐姐就喜歡上他了！說實話，他長得還真是挺帥的，為人又隨和，學習總是拿第一，不招人喜歡才怪呢！」郭燕忍不住笑著調侃郭栴。
郭栴臉上浮起一片紅暈，卻又輕歎一聲：「我當時沒那種念頭。是他主動……主動向我表白的。」
郭栴的思緒飄回到令自己永生難忘的那一刻，恍然間，眼前出現一幕……
那是一個放學後的黃昏，教室內灑滿落日陽光，同學們紛紛離去，只有自己和杜風，他突然從後排坐到自己身邊，遞過來一張紙條，隨手打開一看，上面只有四個字：我喜歡你。
羞紅著臉，心如鹿撞，只想要跑出教室，手卻被他一把握住，握得緊緊地……他臉上沒有一絲嬉笑表情，正兒八經地翻開作業簿，講解一道數學習題。
杜風具體說的是什麼題，全都沒聽進去，手被握著那種異樣感覺充斥心間，甜甜的，暖暖的，又有一絲畏懼，不停地往教室往張望，極怕有老師或是同學闖入。
當聽到杜風說：「我講的習題你滿意嗎？」這才回過神，又看到他指一指自己左手握成一團的紙條。感覺自己像做了壞事一般，低著頭，根本說不了話，只是點點頭，再點點頭。
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會湊到自己身邊，親吻了一下臉頰……
郭燕見郭栴久久沒有說話，但臉蛋變得艷若桃花，忍不住輕推一下，笑道：「姐，你的臉好紅！是不是想到了什麼甜蜜的事？」
郭栴白了郭燕一眼，失笑道：「小丫頭，你就喜歡胡猜！」
「別狡辯了。」郭燕笑嘻嘻的，但很快，臉上的微笑消散，一把握住郭栴的手，急聲問道：「那，那後來呢？既然是他向姐姐表白，怎麼又去找了其他的女人？」
郭栴眼中失去神采，臉上褪去血色，悶了一會，說話的語氣充滿自責、懊惱：「我和他瞞著所有人，開始偷偷地談戀愛……」
按照現在的標準看來，他們倆應該就……郭燕禁不住發出一陣「嘿嘿」的笑聲。
「小丫頭，別滿腦子齷齪思想！我和他是很純潔的那種！再這樣，我就不說了！」郭栴噌怪道。
「別別別！姐，你接著往下說。」郭燕小手擺個不停。
郭栴平穩住有些波動的情緒，接著往下說：「快臨近高考了，我和他相約考入華海大學。本來，我憧憬著未來會有一段溫馨浪漫的大學生活等著我們倆。可是在一次自習課後，同學們都離開教室去學校操場慢跑。教室內只剩下我和他，還有另外一位女生，那女生和我玩得很好，她知道我和杜風之間的事。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掏出錢包，抽出一張百元鈔票，請我幫她去學校小賣部買點吃的，我就答應了……」
郭燕一聽，知道姐姐郭栴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一段，問題一定出在這個女生身上，大聲問道：「姐，你就把杜風扔在教室和那個女生單獨在一起？那個女生是不是秦玥？」
郭栴柳眉微皺，用眼神止住郭燕的插問。
郭燕連忙手捂著嘴，一副我再也不敢了的樣子。
想了想，郭栴還是向郭燕解釋：「那個女生不是秦玥。秦玥是杜風的大學同學。」輕輕一歎，郭栴接著說道：「等我買了東西回到教室，教室內已是湧滿同學，和我玩得要好的那個女生在哭泣，我的班主任正向杜風盤問。我一聽，原來是那個女生說她的錢包不見了，一口咬定是杜風偷了她的錢包，裡面有600塊。杜風和那個女生見到我，一齊向我投來求助的目光。我明明記得，那個女生拿出錢包後，隨手又把錢包放在回書包裡。但杜風坐的位置和那個女生只是隔著一走道……可我出去的時間不長，杜風當時又全神貫注的做一道習題，絕對不會偷同學的錢包。當時，我大概是被那個女生的哭聲弄得六神無主，而且很怕她告訴老師，我在早戀。就悶聲不語，什麼也沒說。很快，班主任又在杜風的抽屜裡發現了一個錢包，正是那個女生的……」
郭燕急了，管不了那麼多，問道：「那後來呢？杜風怎麼樣了？」
「班主任報警了，杜風被派出所的人帶走，一個多星期沒來上課。聽和他玩得好的男同學說，當晚杜風就被他爸從派出所領回家，一頓毒打，連著幾天都下不了床。」郭栴鼻子一酸，差點哭出聲，又悶了一會，接著說：「學校考慮到杜風一直品學兼優，他爸爸又主動退還所謂的『髒款』，那個女生也不再追究，只給杜風記了一個大過處分。」
「姐，就因為這個，你和杜風完了？不至於吧？」郭燕連忙安慰道：「你也是什麼都不知道，要真是因為杜風怪你沒站出來幫他說話，那他也太小心眼了！」
「燕，閉嘴！」車內響起郭栴的怒喝。
再也無法忍受心中的酸楚，郭栴淚流滿面，泣不成聲，斷斷續續的說：「後來，杜風單獨約了我。只問我相不相信他。我見所有人都認定他是賊，覺得不能和這種品質低劣的人談戀愛做朋友！再不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很無情的叫他以後不要來找，不要來煩，我不想和賊說話！他楞楞地站了好久，只是不停地自言自語，『這個世界所有的人都可以懷疑我，我都無所謂，只要你能相信我，我就能坦然面對一切！可惜，連你都……！』」
伸手抹掉臉上的淚水，郭栴笑得很慘淡：「從此，杜風沉默不語，再也沒有來找過我，一看到我就躲得遠遠的。高考的時候，他大失水準，勉強考上了華海大學，信息管理系圖書管學專業。我也如願得到華海大學中文系的通知書。在拍畢業照的時候，那個女生跑來向我說，其實，杜風並沒有偷她的錢包。只是她也喜歡杜風，向他表白被拒絕，年幼無知吧，就想報復一下。可沒想到，會對杜風造成那麼大的傷害！」
「姐，你是有點沒做對哦，應該相信杜風才是。」郭燕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郭栴輕撫著郭燕柔順的秀髮，點點頭：「我覺得沒臉見杜風，想到他被人冤枉受到傷害，自己卻無能為力，一氣撕掉中文系的通知書，強逼著老爸讓開了一次後門，進了警校。在警校學習一年，我實在難以忘記杜風，又約了他，想和他……」
「可是啊，杜風身邊已經多了一個秦玥了，對不對？」郭燕依靠在郭栴肩上，鼓勵道：「姐，我想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你現在不也誠心認錯了嗎？再說，秦玥又……！姐，你正式和杜風道歉，讓他做我姐夫吧！」
郭栴眼神極其複雜，想到杜風現在已有喜歡的女孩，而且，在咖啡館向他示警，今天下午在奧迪車內，掏槍指向鄭東平，雖然全是為了杜風，但鄭東平說的話更刺痛了自己，「你對自己深愛的人一點信心也沒有？……你這樣做，對他是一種不信任，也是對他人格的侮辱！……」
郭栴心神具疲，無力的說道：「燕，姐姐和你說這些，是希望你以後不要去煩杜風，我和他做朋友比做愛人更適合！」
郭燕大急，卻一下找不到任何說詞，只不停地說著：「姐！你，你都說什麼昏話啊！不行，不行，這絕對不行！……」
幾乎是同一時間，臥室內，杜風也向徐綺芸把與郭栴之間的事敘述一遍。
徐綺芸一顆心算是安穩，但對郭栴又有了一些同情，這樣癡情的女孩並不多，雖然是有錯，現在不是改得很好了嗎？萬一，杜風被她打動？
「杜風，那她要是……」
杜風搖搖頭，用堅定的語氣堵住徐綺芸的發問：「我想，我和郭栴只能是朋友，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