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森愣了一下,問道:「什麼事啊?這麼嚴肅?」
我心裡歎了一口氣,說道:「最近在忙畢業分配的事情吧?」
魯森臉色連續變了幾下,支吾了幾聲,我心裡暗歎了一下,在關係到前程的問題上,他還是不能絕對信任別人,自己的兄弟都不例外。我淡淡的說道:
「我知道這個問題很敏感,可能很多人都在跑關係,但是沒有人會拿到檯面上來說,一來這說實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二來可能大家都在互相提防。但是我今天問你這個問題完全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出於兄弟之間的關心,我也沒有和你競爭的想法,我先說吧,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是希望回福建去,和你想去的……地方應該不會衝突的。」
我說的是實話,不過說太快了,差點把「北京衛戍區」說了出來。我說得很真誠,而且平時和他關係就很鐵,所以魯森沉吟了一會兒,咬牙說道:
「我家人交待不得告訴任何人的,不過長風你既然對我坦誠相待,我也不能娘娘們們的,兄弟我相信你,實話告訴你吧,我最近確實為了畢業分配的事情操心不少,不過最近已經有點眉目了!」
說這話的時候魯森心裡的喜悅不言而喻,他貼近我的耳朵,說道:
「我找的單位在北京衛戍區,基本上已經搞定了,等單位發函過來要人就可以了!」
我心裡說道:「果然是這樣!」
但是我不動聲色地問道:「把握大嗎?不要大意啊?防止被人陰了……」
魯森大咧咧地說道:「只要單位發函過來就沒問題了,難道學校還敢不放人?不用擔心的,呵呵!」
我在心裡歎了一口氣,說道:
「你……自己小心點,我,我聽說連裡有人在打你單位的主意……」
魯森說道:
「是嗎?誰這麼不自量力?」
我說道:「這個我不方便說,不過我給你提個醒,你自己小心點,不要太大意了……分配命令宣佈之前一個小時,都可能被人擠掉,你不要掉以輕心……」
魯森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呵呵,謝謝你,長風!雖然我不怎麼相信,但是兄弟你這麼說肯定有你的道理,呵呵,我會注意的。」
我點了點頭,說道:「小心行得萬年船,都是一個連的兄弟,有些東西我也不方便說,我言盡於此,你自己體會吧!」
說完,我便走到書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玩起遊戲來,這幾天壓力實在太大了,現在事情都告一段落了,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放鬆,自從上次和陳功比試極品飛車之後,我就喜歡上這個遊戲,有空的時候都會玩一玩,在遊戲中體驗那種極速的快感。
正當我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馮東民沉著臉走了進來,他對我說道:
「長風,你出來一下!我有事找你。」
正在低頭髮短信的魯森抬起頭來,問道:
「東民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誰惹你生氣了?」
東民沒有說話,只是盯著我,我把遊戲暫停下來,然後站起來,問道:
「怎麼了東民?發生什麼事了?」
馮東民黑著臉說道:「你出來一下……」
說完他就轉身出了門,我跟在他後面走出宿舍,他一直走到離宿舍很遠的一棵樹下,然後轉身劈頭蓋臉的大聲問道:
「長風!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你去教導員那裡說了什麼?」
我滿頭霧水,莫名其妙的問道:
「東民你不要急,我說什麼了?你說清楚啊!」
東民問道:「我申請進疆的事情,是不是你找了教導員?為什麼今天他找我談話,說申請不能批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以前鼓勵都來不及,如今居然申請了也不讓去!這是什麼道理?」
我總算聽明白了,他的申請被拒絕了,可是自從上次和他談過之後不久,就出了歐陽星的事情,一直到今天,我都沒顧得上管他的事情,更不要說我和海哥談什麼了,而且就算我說什麼也沒用啊?上次找海哥他的態度就很明確,不能因為我的幾句話就放棄樹立一個畢業典型。
馮東民看到我呆呆的站著不說話,更加認定是我多管閒事了,他不滿地說道:
「長風,我知道,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很難讓人理解,我也明白你急於幫助我的心情,但是我上次就說了,既然我知道這件事,那麼只要我不是白癡,都應該可以避開悲劇的,為什麼你還要堅持自己的看法?那天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我連忙說道:「東民,你別誤會,我絕對沒有去和教導員說什麼!我承認,在找你之前我先找了教導員,就是想讓他把你的申請壓住不上報,但是,他明確的拒絕了,後來我才找的你,在那之後,我就沒有找過教導員了!」
馮東民狐疑地看著我,問道:「你沒騙我?」
我苦笑著說道:「是不是連兄弟也不相信啊?」
馮東民說道:「其實我不是不相信,不過你剛剛跟我說過這事,沒幾天教導員就找我談話,說我不能去新疆,我一急就直接來找你了,長風,我有什麼得罪的地方你不要見怪!」
我笑著說道:「自己兄弟,這麼見外幹什麼?」
馮東民歎了一口氣,說道:「從小我就渴望著身著戎裝,踏上父親戰鬥過的土地,並且在那裡繼續他未競的事業,可是好不容易盼到了軍校畢業,這個夢想卻莫名其妙的破滅了,我……」
我非常理解東民的心情,馮東民雖然平時話不多,但是他骨子裡就是一個真正的軍人,他的一些思想如果拿現今社會的一些價值標準來衡量,可以說是非常「傻」的,但是,我打心裡佩服他,我覺得軍人就要有軍人的樣子,現在社會上的一些習氣漸漸進入了軍營,很多人忘記了當初在軍旗下的誓言,忘記了自己身穿的是軍裝,我身邊很多人就是如此,包括魯森,也許有自己的一些苦衷,但是他想盡辦法要去北京,而東民則為不能進疆工作苦惱不已,兩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說道:「東民,我去幫你找教導員問問,我和他的私交還不錯,至少問清楚是什麼原因啊!」
東民說道:「好的,麻煩你了長風。」
我笑著說道:「看你,又見外了吧!」
馮東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
「知道了,自己兄弟嘛!下次我一定改正!」
我笑了笑,轉身直接往海哥辦公室走去,我一推開門就問道:
「海哥,馮東民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海哥看到我急匆匆地進來,笑著反問道:「你不是就希望如此嗎?陸指導員,我可是按照您的指示辦事的呀!怎麼,您還不滿意啊?」
我鬱悶地說道:「海哥你不要耍我了好不好?沒看到我正在著急呢!快告訴我吧,你通知東民他的申請沒有批准,卻又不告訴人家原因,搞得他以為我在搗鬼呢!剛剛風風火火的把我拉出去劈頭蓋臉的一通質問,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要再和我開玩笑,我就不認你這個兄弟了!」
海哥說道:「呵呵,不開玩笑了!不開玩笑了!其實事情很簡單,今年政策變了,只有申請進應急機動作戰部隊的才能樹為畢業典型,其他地方則一視同仁,沒有任何優待,當然也不接受申請,不樹立畢業典型,一切按照正常程序分配工作。」
我不禁一怔,緊接著問道:「為什麼這樣,今年的政策明顯向沿海應急機動作戰部隊傾斜……是不是……」
海哥笑著說道:「上面決策的問題,我們也不要猜了,不過你聯想一下最近的國際形勢,就知道這也是事出有因了,有些消息不是空穴來風的,所以,今年申請的學員都要三思而後行啊!不過你是不可能去那裡的,呵呵,不然我又要擔心了!」
我很難以理解,雖然我是有一陣子沒有關心國際形勢了,最近忙得要死,哪裡有時間看新聞、看報紙啊!上網就更不用說了!但是我夢中的情況不是這樣的呀!夢裡,馮東民順利的成為畢業典型,榮立三等功,職務海還高定了一檔,如願以償的進入新疆工作,當時我也沒有聽說國際形勢有什麼動盪的啊!我們的畢業分配也和往年差不多,自願申請進疆、進藏、進應急機動作戰部隊的學員幾乎都被樹立為畢業典型了,怎麼今年臨近畢業,冒出了這麼個規定來了,現在的國際形勢難道和我夢中大不一樣了嗎?難道我這只蝴蝶一年前的翅膀一震動,現在居然影響到國際形勢了?
海哥見我呆呆地站著,他問道:
「嘿!小同志,你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我這才回過神來,我連忙問道:
「那現在的政策之下,馮東民順利進疆的可能性有多大?我是說分配過去的機會有多大?」
海哥沉吟了一下,說道:
「雖然說你們是全軍隨機分配,但是一般會考慮你入伍前的戶籍所在地,所以他分回老家附近的幾個省份的可能性比較大一點。至於進疆嘛!要看自己的造化了,不是每年都有些原籍南方的學員被分過去工作嗎?如果他運氣好,說不定也可以去的。」
我失聲說道:「這麼說他要是想去新疆工作的話,還得……找關係進去?這是不是……太諷刺了!」
海哥看著我,奇怪地問道:
「你不是一直都希望馮東民不要去新疆嗎?而且當時還神秘兮兮的連原因都不告訴我,為什麼今天又對他進疆的事情這麼上心了?」
我歎了一口氣,把東民對新疆的特殊感情、以及他父親的故事一五一十地對海哥講了出來,海哥認真地聽著,不時的點了點頭,等我說完,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
「現在他要想進新疆的話,只有像某些學員一樣,找找學院幹部科的人,給他們點好處,反正新疆也不是什麼香饃饃,很多當地過來的學員還都不想回去呢,他有這個心到邊疆奉獻,也不是沒有機會的。」
我無奈地點了點頭,默默地走出了海哥辦公室,宿舍門口,馮東民正在那裡等著我,他看到我回來,連忙迎了上來,滿臉的期待。我看了他一眼,把海哥告訴我的話給他轉述了一遍,他聽完之後,臉色變得蒼白,他喃喃的說道:
「那就是說我機會很小了!我父親早早就離開我們了,母親身體也不好,雖然我們是烈屬,但是我從小就過得很清苦,政府給的那點兒補貼還不夠給媽媽看病的,所以我的家庭狀況根本不允許我去送禮請客什麼的……難道這真的是天意?長風,你不是告訴我你經歷了未來的事情嗎?你不是說我在新疆犧牲了嗎?為什麼都變了,為什麼會這樣?我寧可像你說的那樣,就算在新疆殉職也要比現在好啊……」
看到他痛苦的樣子,我忍不住安慰他道:「東民,你別這樣,也不是沒有機會的,我會想辦法幫你的!在學院我還是認識點人的,退一萬步說,實在不行,大不了咱們也去送禮,錢我還有點,最多就算你向我借的!」
東民抬起頭來,堅定地說道:「我一定會去新疆的,長風,謝謝你對兄弟的一片好心,但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處理,這些天已經夠麻煩你了!自己兄弟,我就不一直說謝謝之類的話了,一切我都記在心裡!」
他說完,就轉身走了,看著他挺直腰桿的背影,我嘴巴張了張,始終沒有說出話來,雖然聽了東民的講述,但是我對他進疆始終是抱著一種矛盾的心態的,到現在也還是如此。
我忽然想起海哥的話,於是我到二號橋下的書店裡買了幾份報紙,邊走邊看起來,這不看不要緊,一看還真是把我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