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達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抓了抓頭髮,把手隨意地撐在身側的毛毯上,忽然在那裡抓到一條手臂,她愣了一愣,連忙扭頭往身邊看去,卻見那裡躺著一個青年,當時便嚇了一跳,隨即怒氣升騰,大聲叫道:「拉克菲爾,你這個混蛋,你怎麼會睡在我床上?」拉克菲爾不醒。艾達大怒,揪著他的脖子一陣亂搖。他才驚覺過來,看了看艾達,道:「艾達,今天又沒什麼事,這麼早起來幹嘛,我還想睡呢,呣,晚安……」說著,又閉上了眼睛。艾達大怒,提著拉克菲爾腦袋上下一陣搖擺,大叫道:「你還敢睡,給我起來——」拉克菲爾再次睜開眼睛,一臉迷糊地問道:「幹什麼?」「幹什麼?你還敢問我幹什麼?」艾達怒道,「你怎麼會在這兒,這是我的床啊。」拉克菲爾更迷糊了,道:「你這不是廢話嗎,這我當然知道,你說這個幹什麼?」艾達更怒,道:「未經同意跑到女士床上,這是什麼行為?」拉克菲爾笑道:「你糊塗了吧,你是我老婆,還需要什麼允許,我們又沒吵架。」
艾達傻傻地看著他,道:「你在胡說些什麼呢?我什麼時候是你老婆了?我們什麼時候結婚了?」拉克菲爾坐起來,皺眉道:「你到底怎麼了?一大早說起胡話來了。」艾達更傻了,道:「你說我在說胡話?」拉克菲爾盯了她有小半晌,道:「艾達,你到底怎麼了?」艾達撲上去,一把揪住拉克菲爾的肩膀,道:「前天你不是帶我去見你媽媽了嗎,怎麼睡了一覺就結婚了,你是不是在戲弄我?」拉克菲爾笑道:「什麼去見我媽媽,她跟我們住在一起,還需要我帶你去見幹嘛,睡糊塗了吧?」艾達大叫起來:「胡說,你還跟一個叫塞西莉的人的打了一架呢?」拉克菲爾大皺眉頭,道:「喂,艾達,你不會是出了什麼問題吧,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怎麼變成前天了。」艾達上下看了他兩眼,忽然咯咯笑起來道:「你果然是在捉弄我,如果過了十幾年,你的相貌怎麼一點也沒有變化呢。」拉克菲爾道:「你該知道我本來就不會變老的?」艾達怔了一下,臉色惶急地大叫起來,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一邊叫著,一邊赤腳往外跑去。
走出門,跑下樓梯,就見一旁廚房裡有個人影,艾達連忙跑過去,滿懷希冀地一看,卻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不是露拉是誰?她滿頭的黑髮好像觸手一樣,捉著一些炊具,正在做早餐。見她進來,露拉轉過頭,淡淡說道:「早餐還沒準備好,先在外面坐一下吧。」艾達驚恐地連連搖頭,正要往後跑,卻碰在一人胸前,那人正是拉克菲爾,艾達抬頭一看,就見他一臉憂色,柔聲問道:「你到底怎麼了,難不成是失憶了?」艾達抱著拉克菲爾失聲痛哭,道:「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什麼也記不得了。」拉克菲爾連忙柔聲安慰,抱著她走到飯廳,坐在一旁的沙發上。艾達把頭埋在拉克菲爾懷裡,只是嚶嚶地哭。
「怎麼了,怎麼了?一大早吵什麼呢?」艾達正自惶然,不知該如何是好,忽然聽到一個粗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略微有點熟悉的味道。卻聽拉克菲爾道:「爸爸,艾達記憶好像出了問題,這幾年的事情她都記不得了。」那個聲音停住了,顯然是在驚訝,然後道:「不會連我是誰都忘了吧?」艾達雖然還是頗為驚慌,卻也起了好奇之心,想要看看拉克菲爾的父親到底是誰。她慢慢回頭,忽見一個惡鬼一樣的男人站在那裡,艾達失驚道:「韋恩斯叔叔?!」「什麼韋恩斯叔叔!」韋恩斯將臉靠近,咧嘴一笑,故作親切道:「錯了,是爸爸才對吧——」
「哇啊——」艾達嚇得坐了起來,發現自己遍體生汗,環顧四周,卻不是自己的房間是哪,身邊也沒有拉克菲爾,天還沒亮,看看時間,還是凌晨兩點。她喃喃道:「原來是夢,原來是夢,好可怕的噩夢。呣……不行,我得去找拉克菲爾。」她一下子跳下床來,穿上拖鞋就往外跑去,咚咚地跑過走廊,來到另一頭,大步闖進門去了。
拉克菲爾正坐在桌子邊上,手上拿著一本書,視線卻停留在桌上的一張全息相框上,好似非常出神的模樣,因為艾達闖進屋這麼大聲也沒有把他驚覺過來。艾達徑直走到他的身邊,沿著他的視線看去,卻見那是兩個男子的圖像,其中一個是皇帝王祺,另一個就是王庭禁衛軍統領伊格爾,兩人的神態很是隨和自然,似乎正在說笑的樣子。以前艾達家中並沒有這東西,顯然是拉克菲爾帶來的。艾達道:「拉克菲爾,你幹什麼呢?」拉克菲爾回過神來,訝然道:「你半夜三更跑我這裡來幹嘛?」艾達臉上一紅,囁懦道:「沒什麼,我做了個噩夢驚醒過來,睡不著就過來找你說說話。」拉克菲爾笑道:「原來如此。」
艾達又掃了畫像一眼,道:「這是你帶來的?」拉克菲爾的視線回到相框上,嗯了一聲。艾達道:「市面上好像沒見過這個圖像。」拉克菲爾道:「是我朋友拍了送給我的,整個神域也只有兩張。」艾達道:「你好像對它很注意?」拉克菲爾又嗯了一聲,沒有搭話。艾達又問道:「你在想什麼呢?」拉克菲爾在皇帝的臉上盯了有小半天,忽然笑了,回頭道:「暫時不告訴你。」艾達不滿道:「有什麼了不起的,還保密呢。」拉克菲爾笑道:「小姐,你半夜跑進來打擾我,該不滿的可是我呀,你嘟起嘴來幹嘛?好了,快去睡吧。」艾達道:「你不睡嗎?」「我?」拉克菲爾道,「睡眠對我沒有多大意義,睡不睡無所謂。」艾達搖頭說句「你果然是個怪物」,便轉身出門而去。
當夜無話,第二天中午剛過,拉克菲爾正要出門,艾達跑來道:「你下午有空嗎?」拉克菲爾道:「說有也有,說沒有也沒有,看你的事有多重要了。」艾達道:「我要去買東西,科學週刊上登出了一種新的地質探測器。」拉克菲爾笑道:「要我做搬運工?」艾達道:「怎麼,你不願意?」拉克菲爾道:「我本來是要去圖書館的。」艾達怒道:「你有無限的生命揮霍,就是多少書也看得完,那麼著急幹嘛?」拉克菲爾笑笑,道:「也是,好,我就陪你去一趟。」艾達一笑,道:「這就對了,我們走。」
……
五十六號外部都市東北方向兩百萬里外,四十七號外部都市。
「艾貝爾先生,你能這麼快來實在太好了。」市政廳,市長從他的座位上站起,迎向辦公室門口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那青年微笑著走上前來,與他熱情握手。領艾貝爾進來的秘書退出房間,關上了門。艾貝爾在辦公室一邊的沙發上坐下,道:「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需要緊急找我過來?」市長憂心忡忡地說道:「就在昨天晚上,我接到一條神秘訊息,警告這些天會有外來者來破壞,可能會毀滅整個城市。」艾貝爾眼神頓時泠然,急問道:「你確信這不是惡作劇嗎?」市長道:「不知道,那人手段乾淨利落,我們根本無法確定聯繫人,從他的話裡也聽不出是善意還是惡意。我現在整個人六神無主,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艾貝爾把眉頭一皺,道:「這確實麻煩了。」他來回走了幾圈,回頭決然道:「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為了安全考慮,還是下令疏散群眾吧。」
市長苦笑道:「疏散倒是沒問題,可是要疏散到什麼時候呢?他只說這一段時間,可沒說究竟是什麼時候,難道讓他們全部離開這座城市,一直在外面呆下去?」艾貝爾道:「但萬一真的來了襲擊,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市長道:「我也知道,但要說服他們離開是不可能的。」艾貝爾道:「為什麼?」市長苦笑道:「一方面就是我剛才提過的時間原因,另一個,你忘了這座城市是為什麼而建的了?這個工程非常特殊,只要人員撤離一天,就會立馬完蛋,它凝聚了全體市民十年的心血,要他們為了一個不能肯定的危險放棄,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艾貝爾眉頭大皺,尋思片刻道:「這件事似乎有古怪,如果那個外來者真的存在,他為什麼就偏偏選擇這座城市呢,難道他看準了這兒的人無法撤離?」市長道:「我也覺得奇怪,說是巧合的話那也巧得過頭了。」兩人沉默良久,艾貝爾道:「算了,我們先不去理會背後的事情,總而言之,人命總是最重要的,我們先試著說服他們,如果他們本人不願意離開,就先帶走他們的家屬。如果真的發生危險,也好降低死亡率。」市長道:「我看也只能這樣了。」艾貝爾又道:「我會立刻向上面匯報,讓伊格爾統領派幾個人來,如果真有人敢來,就叫他有來無回。在此之前,立刻聯繫最近的駐防站,市長,這附近還有王庭禁衛嗎?」市長道:「還有一位,在你來之前我已經通知了,這會兒也應該快到了。」艾貝爾道:「很好,那事不宜遲,我立刻聯絡上頭。」
艾貝爾剛剛站起來,外面遠處忽然傳來一聲轟響,兩人大吃一驚,連忙回頭,從落地窗上一眼望見遠處一座大廈冒出濃煙,斜斜地向下沉入,大廈之中,彷彿還隱約可見大聲呼救的人群。大廈上空,一個身材小巧的身影飄在那裡。市長驚怒交加,道:「真是可惡,沒想到這麼快就行動了。」艾貝爾掃了那個身影兩眼,道:「我去想辦法擋他一會兒,市長先生,你立刻安排人員疏散吧。」市長點頭,急急離開了辦公室。艾貝爾將身一縱,破窗而出,瞬息間飛到已經倒塌的大廈上方。那個小個子外來者已經回過頭來,直視艾貝爾的眼睛。艾貝爾忽的一怔,因為他在對方的目光之中看不到半點生氣,直如死人一般。
艾貝爾皺皺眉頭,心裡略微有些不安。在這十年裡,他在魔法方面的造詣已經提升數倍,實力較之一般的外來者更要高出一籌,甚至能跟普通的王庭禁衛一戰而略佔上風,但眼前這個外來者卻給他一種說不出的壓力,讓他全無自信。他鎮定一下心神,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竟敢襲擊城市,你應該知道違反禁令的後果,王庭禁衛軍不是你能對抗的。」那人沒有反應,呆立半天,忽的露出一個殘虐的笑容,然後仰天一聲吼叫,整個城市頓時振動起來,艾貝爾叫一聲不好,全身魔力急速湧動,城市上空頓時陰雲密佈,無數爆裂無比的閃電從烏雲中衝出,落入艾貝爾高舉的手中,迅速凝結成一個光球,隨即剩餘的電光如水瀉下,縈繞在艾貝爾周圍,化作無數電弧,艾貝爾身形一動,猛然撲向對方,一揮手,彷彿錘子一般向對方頭上砸去,無數電光彷彿瀑布的流水一般落下。
那人獰笑一聲,於間不容髮之際伸手一格,無視電光將艾貝爾砸出數里,正要追去,忽見面前一片刺眼,卻是無窮無量的閃電彷彿疾風驟雨一般襲來,封住了上下四方,閃電給人一種壓抑無比的感覺,似有股莫名的氣勢,挨著了恐怕不死也得重傷。那人又是一聲獰笑,忽然在全身上下燃起了一種灰色的火焰,這火焰一出,閃電彷彿盡成虛幻,一接觸便湮滅得乾乾淨淨,那人竟是毫髮無損。艾貝爾表面不露聲色,心下卻暗自吃驚,琢磨道:「這人使用的火焰,好像是王祺大哥說過的卡爾涅所用的,可是他們兩個的樣子完全不像啊。不過若真是他,只怕有人幫忙也不是他對手,得派真正的高手才行。」
那人不容他細思,轉眼之間已經攻至眼前,一拳向艾貝爾打來,火焰上火光閃爍,艾貝爾心中已有懷疑,哪敢硬接,只是急忙躲閃。虧得他反應雖然一般,但在速度上卻下過苦功,比之一般的王庭禁衛有過之而無不及,那人速度雖快,又出其不意,還是讓他險險閃開。那人怪笑一聲,已經變化攻擊方向,如影隨形般向艾貝爾打來。艾貝爾再次閃過。那人越來越興奮,攻勢越來越是凌厲,艾貝爾漸漸無法還手,閃躲得也越發困難,心中只是暗暗叫苦。
又戰數合,那人連續快攻數下,將艾貝爾左右全部封死,逼到中央,接著當頭一拳轟向艾貝爾頭部,艾貝爾正自絕望,哪知近旁光芒一閃,那人竟被打了一個趔趄,艾貝爾連忙後退,向左方看去,卻見一人急速趕至,來到他的身邊。這人穿著禁衛軍的制服,艾貝爾有過一面之緣,知道他就是駐留在附近的外來者了。他與艾貝爾對視一眼,道:「這傢伙不好對付,我們必須聯手才成。」艾貝爾道:「這正是我希望的。」
那人哈哈大笑,神情卻依舊呆滯,道:「不知死活的東西,不知死活的東西,竟敢跟我作對,不可原諒,不可原諒……」他嘴上說得咬牙切齒,眼睛裡卻依舊毫無光彩,看上去給人一種強烈的錯位感,越發讓兩人感到一種詭異的壓力。那人聲音越說越低,氣勢卻越升越高,兩人心中的不安感也越來越強烈。艾貝爾忽的使了個眼色,兩人同時出手,強大的攻擊從四面八方籠罩那人全身,可就在這時,那人氣勢陡然消失,同時身上皮膚上的火焰紋身上衝出冷灰色的火焰,把整個人包圍起來,火焰比剛才濃烈數倍,兩人攻擊一進入其中,又便消於無形。艾貝爾兩人相顧駭然,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就聽那人怪叫一聲,火焰如潮湧來。
……
艾達拿著一張紙條,檢查著剛剛購買的設備,這些設備堆起來就像一座小山,拉克菲爾就站在設備邊上苦笑。艾達總算檢查完畢,那個胖乎乎的店主道:「需要我們幫你運輸嗎?」艾達笑道:「不必,我帶了一個大力士來的,讓他搬就是了。」那個店主往拉克菲爾身上掃了一眼,微微有些詫異,卻沒說什麼回店裡去了。拉克菲爾把手一指,將設備臨空攝起,笑道:「如果我現在拒絕搬運,你該怎麼辦呢?」艾達斜著眼看他,道:「有本事你就拒絕一下試試。」拉克菲爾一笑,正要說話,忽的臉色一變,急速轉身,向東北方向看去,然後正色道:「你叫店裡幫你送吧,我有點急事。」他說完,也不等艾達答應,就縱身往空中而去。
艾達叫到一半,卻已不見拉克菲爾,氣得直跺腳。那店主睜大眼睛從裡面出來,望著天空,目光有點呆滯,艾達道:「店長你來得正好,有個混蛋丟下我跑了,還是得你們來送了。」店主回過神來,摸了摸後腦勺,不好意思道:「你不是說不要嗎,剛剛那架運輸機已經用作別的用場了。」艾達一呆,道:「這麼快?」店主道:「不好意思了,你自己想辦法吧。」艾達怒道:「這是什麼話,東西是你這裡買的,送點貨你都不願意。」那店主委屈道:「我也沒辦法呀。其他送貨員已經下班了,你讓我找誰去?」艾達呆呆地看著店主大搖大擺地走進店裡去了,不由得朝天空看了一眼,恨恨道:「那個混蛋,等他回來,我要他好看。」
拉克菲爾可不知艾達有什麼打算,他把速度發揮到極限,只片刻功夫,便來到四十七號外部都市外圍。眼睛神光猛然綻放,頓時將遠處空中正在激烈戰鬥的三人看了個清清楚楚。這三人他都認識,一個是都市圈防務監察局的局長艾貝爾,一個是近期駐守這個區域的禁衛軍成員,新聞上見過多次。另一個他更不會忘記,不是前天與他發生衝突的卡爾涅又是何人。只是眼下的卡爾涅力量下降許多,更奇怪的是,眼神呆滯的像是沒有思維一般。拉克菲爾眉頭微蹙,實在想不通其中是何緣由。
……
卡爾涅攻勢越來越凌厲,艾貝爾兩人越戰越是心驚,到這會兒,兩人哪裡還有戰勝他的念頭,只盼能拖到城市中居民完全撤離,再尋機逃走。可兩人都清楚,要是沒有人來支援,拖到那個時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同時他們也明白,這會兒有同伴能夠趕在他們被殺之前來到這裡的幾率根本等於零。兩人眼神一對,忽然同時向北方飛去,想把卡爾涅誘出城市。可哪知卡爾涅只追出數里開外,就忽的停住,把手向下一伸,能量凝聚到手上。兩人一個畏懼上頭的懲罰,一個不想讓滿城居民死傷慘重,想也不想,便硬著頭皮衝了上去,再次與卡爾涅戰在一處。交手幾合,又是險象環生,卡爾涅一拳轟出,帶起一道火焰,直直向艾貝爾而去。艾貝爾心中已經生出絕望,但就在這時,眼前忽然多了無數黑色的細絲,,揉成絮狀,結成網狀,發出淡淡的黑芒,將那火焰阻擋下來,艾貝爾見狀大喜,不及細想便閃到一邊。
卡爾涅望著眼前的黑色細絲怔怔發愣,臉上露出一絲掙扎的表情,眼神中似乎也出現了波動,但這波動一閃即逝,隨即又恢復了死寂。艾貝爾與那名禁衛對望一眼,都知來了一個幫手,雖不知他為何隱而未出,但實力極強卻是可以肯定的,否則也就攔不下卡爾涅的火焰,有他相助,何愁對付不了卡爾涅。是以精神一振,奮力上前搶攻。卡爾涅一邊怪笑,一邊出手反擊,轉眼之間,就再度把以為機會已至的兩人壓制下去。
忽然之間,天地彷彿被無數絲線裂成無數個空間,縱橫交錯的黑色絲線在艾貝爾兩人還未注意的時候,便包圍了三人所在的區域,無數絲線向卡爾涅身上攻去,速度奇快無比,霎時將他穿了個通透,卡爾涅慘叫一聲,臉色灰敗起來,繼而七竅噴火,火焰從身體各處騰騰升起,將那絲線燒得盡斷。一得自由之身,卡爾涅片刻也不停留,就往南方急速飛遁而去。艾貝爾兩人雖知他現在情況很糟,有機會殺死他,可是一見他的速度便死了心,知道怎麼追也追不上的。就在兩人遺憾的時候,城中某處忽然升起一點黑光,急速往卡爾涅的方向去了。
艾貝爾看了那禁衛一眼,道:「你看清了嗎?」禁衛搖頭,道:「這麼快,怎麼看得清。」他說著,往城市下方看了一眼,那裡已有上千棟建築被完全摧毀,受損的不計其數,整個城市已接近化為廢墟。要不是這些年新建的城市大都考慮了受到外來者襲擊的可能,可能要死上幾十萬人,但現在,絕大部分人都即時撤離,沒來得及撤離的,連大半倖存了下來,雖有數以萬計,但死在戰鬥中的人只是少數。他在心裡暗自慶幸,要不是這回監察局的局長艾貝爾就在此地,他一個人對抗卡爾涅就是不死,也得因為城市被嚴重破壞和人員傷亡受到上面的懲罰,至少三年之內,沒有機會進入王城中心了。他對艾貝爾道:「那人受了傷,就是能逃過追殺,暫時也不會再來了。我先回駐地了。」艾貝爾點點頭,道:「你走吧,這裡交給我處理就行了。另外,我會幫你請功的。」那個禁衛心中暗喜,道:「那就多謝了。」
見那個禁衛去了遠了,艾貝爾伸手往下一壓,魔力頓時蓬勃而出,編織成複雜的能量網絡,整個城市的重力立刻變輕。很快,地下坍塌的建築蠢蠢而動,一個又一個被埋在地下的傷者推開壓在上面的巨大建築殘骸得見天日,艾貝爾發動意識掃瞄,將全場篩了兩遍,用意念通知救援隊急速施救。片刻之後,城裡僅存的一棟大樓之中,市政廳臨時辦公點。艾貝爾坐在沙發上看著救援隊和醫療工作組發來的臨時報告,臉色異常沉悶。一百人的死亡數字在以前根本不算什麼,可是近十年來,意外傷亡事件已經大為減少,一百人已經是個大事件了,恐怕會迅速傳遍整個神域。
市長見他神色陰鬱,勸慰道:「這已經很好了,誰能想到他說來就來,而且又那麼強大呢。」艾貝爾歎口氣道:「你好好善後吧,我趕著回去見陛下,就不打擾你了。」市長點頭道:「代我向陛下問好。」艾貝爾微笑道:「我會的。」說完話,便走出房間,向北方飛去。
……
黑灰兩道光芒一前一後向南而去,黑光越追越快,漸漸接近了前面的灰芒,眼看著就要超到前面,忽然從後邊急速飛來又一道黑光,以驚人的速度,偏巧不巧地插在前面兩道光華之間。灰光遠去,剩下的兩道黑光則停留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拉克菲爾小心地盯著面前這個突如其來的人。這人全身披著黑衣,頭上帶著黑色的頭罩,形象古怪無比,看起來異常的神秘。這人拉克菲爾認識,就是那天救走卡爾涅的人。這個時候,這人忽然伸出手來,稍稍掀開頭罩,露出兩隻眼睛。拉克菲爾的注意力很自然地被吸引到眼睛上面,盯了片刻,拉克菲爾忽然感到一陣眩暈,心下大驚,知道對方眼睛裡必然有鬼,然後把自己雙目閉上。眼睛一閉,果然神清氣爽。小心地往對方眼睛看去,只見那裡閃過一絲遺憾,隨即他又放下頭罩,把眼睛也包在了裡面,只留下一道縫隙,從外面便再也看不見了。
沉默片刻,拉克菲爾道:「你到底是什麼人?」那人壓著嗓子說道:「卡爾涅的朋友,這個答案你滿意嗎?」拉克菲爾嘴角露出嘲諷的微笑,道:「卡爾涅有你這種朋友,那可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那人哦了一聲,似乎很感興趣地說道:「為什麼這麼說?」拉克菲爾笑道:「卡爾涅變成那樣,不就是你搞的鬼嗎?用你現在對我用的手段。」那人呵呵地笑了,道:「沒錯,可惜他自尊心太強,始終不受我迷惑,我只好封閉他的部分神智,強行加以控制。要不是因為這樣,你也不能這麼輕鬆擊敗他。」拉克菲爾道:「那麼他之所以攻擊城市,也是因為你的原因了?」那人道:「知道又何必再問。」
拉克菲爾道:「他攻擊城市對你有什麼好處?」那人道:「這與你無關。」拉克菲爾道:「那好,那麼我換一個問題,剛才你想要控制我又是因為什麼,你需要我來為你做什麼?」那人不自禁地笑了起來,道:「你想用幫我做事來換取性命,還是想在臨死之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死?」拉克菲爾道:「我不可能服從你的,也不想現在就死。我只是想知道答案罷了。」那人笑道:「那好,我就告訴你吧。我是想讓你去演一幕戲劇罷了。」拉克菲爾道:「什麼劇目?」那人道:「我自編的,題材是父子相殘。唉,可惜,可惜。」
拉克菲爾眼中神光一閃,道:「你認識我父親?」那人道:「神域沒人不認識他。」拉克菲爾心中一凜,道:「我自己都不知道父親是誰,你怎麼會知道的?」那人恨聲道:「因為我太瞭解你父親了,我對他恨之入骨,所以我上次一眼看到你,就認出來了。」拉克菲爾雖然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卻還是問道:「他是誰?」那人冷哼道:「神域最有名的人,除了皇帝王祺之外,還能有誰?」見拉克菲爾低著頭,怔怔發呆,那人道:「可惜的是,你現在知道,已經遲了。」拉克菲爾抬起頭來,道:「只怕未必。」
那人哈哈一陣大笑,從長袖中伸出手來,指尖突然爆出一點金光,演化無數光線,霎時穿透了拉克菲爾全身,拉克菲爾措不及防之下,立受重傷。那人又揮手凌空一抓,拉克菲爾便覺身邊似有無限壓力,將他壓得難受無比。正在此時,對方頭罩之中,兩點金光彷彿夜間的明燈一般亮起,直直照射到拉克菲爾眼中。拉克菲爾
只覺得頭腦越來越迷糊,勉強道:「原來你還沒有放棄要控制我……」那人笑道:「當然沒有,我好不容易想出一個報復的法子,我又怎麼能輕易把它放炮。我要讓你們父子倆自相殘殺。在我編的劇目好好演完最後一幕,現在就讓你死,實在太可惜了。」拉克菲爾道:「你控制不了我的。」那人道:「不必嘴硬,我有的是時間跟你僵持下去,看誰笑到最後吧。」他的眼睛越發亮了。
「仇恨的力量真是強大,只可惜,我要讓你失望了。」拉克菲爾忽然遺憾地說道。忽的,他頭上的長髮不受控制地飄舞起來,越變越長,越變越長,逐漸包圍全身,形成了一個黑色的圓球。那人瞪大了眼睛,忽然驚叫起來,道:「我怎麼忘了這個,可惡啊,你別想跑——」拉克菲爾在圓球裡面虛弱地說道:「雖然不知道你怎麼察覺的,但你察覺了也沒用了,你把力量都集中在精神控制上了,還有能力攻擊我嗎?再見了,我父親不知名的仇人。」圓球忽的變小,越變越小,終於完全消失。那人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忽然咆哮起來,聲音中充滿了憤怒和怨毒。良久,他才平靜下來,恨恨離去。
……
「塔卡爾,你為什麼總能在我受傷的時候出現,有什麼秘訣嗎?」西格森望著面前的男子,淡淡地說道。塔卡爾哈哈大笑,道:「你既然知道是秘訣,就不該問。」西格森道:「對一個死人是從來不用保密的,你不告訴我,是因為你並沒有自信解決我嗎?」塔卡爾笑道:「你不必激我,這是一個充滿意外和奇跡的世界,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雖然我有足夠的自信解決掉現在的你,卻也害怕有個萬一。」西格森道:「原來如此,你很謹慎。」塔卡爾道:「所以我每次都失敗,還是能活到現在,而且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加強大。」西格森道:「我感覺到了。」塔卡爾道:「既然如此,你還準備反抗嗎?」西格森道:「沒有人會坦然赴死,我也不例外。」塔卡爾搖頭調侃道:「這就太讓我失望了,我本以為你與凡夫俗子會有所不同的。」
話音剛落,兩人氣勢陡然上升,西格森身上紅光泛起,漫射開來,頓時把天地染成一片血紅。血紅之中,靠近塔卡爾的地方,卻是一種妖異的綠色,與紅光交響輝映,隱隱發出暗黑色光芒。塔卡爾連笑三聲,忽的往西格森身上一撲,彷彿想要給西格森來一個熊抱似的,但西格森明顯不領情,一揮手,放出數道彎月形的弧光。塔卡爾避也不避,就勢給弧光劈成數段,卻好像沒事的人的似的,每一部分都依舊向西格森身上撲去,軌跡一點變化也沒有。西格森連忙轟出一道能量,同時身體一閃,躲到一旁,然後全身紅光大盛,源源向塔卡爾衝去。塔卡爾將幾段身體偏了一偏,照舊被劈成數段,依然向西格森打去,前後左右,不斷地旋轉,尋找機會攻擊。西格森連發數招,沒給塔卡爾造成致命傷,卻引動了自己的傷勢,臉色白了又白,情況不妙到極點。
塔卡爾的聲音在四面響起:「西格森,不必在掙扎了,之前你的幾位對手都是我從南方荒原精心挑選出來的,我知道你的傷勢有多嚴重。」西格森道:「原來他們攻擊我,也是因為你的策劃。」塔卡爾道:「呵呵呵,不然你以為是怎麼回事。」忽然,包圍在西格森四周的塔卡爾肢體開始蠕動變形,只一會兒,就化作一個個噁心的肉團,肉團上射出血光,血光彼此結合,彷彿千萬道鎖鏈向西格森身上拋去,一眨眼功夫,便將他包圍得結結實實,絲毫動彈不得。西格森只隱隱在身體表面覆蓋了一層能量保護,無數肉團便向他黏附而來,把他包裹成一個蠕動的人形。剩下的肉團慢慢形成塔卡爾的上半身,懸浮於空中,放聲大笑起來,道:「西格森,畢竟你不是每次都那麼幸運的。這次我贏了。」
他這話還沒說完,身後不遠處忽然響起了細微的辟啪聲,塔卡爾笑聲戛然而止,驚愕回頭,卻見那空無一物的空中忽然出現強烈的電光,接著中心一點黑芒驟現,繼而不斷變大,卻是一個黑色圓球,閃電在圓球大小不再變化的時候,終於完全消散,只有那個黑色圓球靜靜地飄在空中,並緩緩降落到地面。塔卡爾見了這等空間異像,不由得驚疑不定,不敢靠近。等了小半會兒,見圓球始終沒有動靜,他才飛上前去,就在那時,圓球忽然張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出現在那裡,渾身是傷,雙眼緊閉。塔卡爾先是一愣,隨後感應能力一開,不由失笑出聲,原來這哪裡是個少女,分明就是個青年男子。塔卡爾罵了一句:「男人長成那樣還真是天下少有。」他回過頭,見人形肉團依舊在蠕動,卻並沒有變小,不由得冷笑連連,道:「西格森,你就繼續撐吧,看你能撐到幾時。」
他又一轉身,向地上的青年飛近兩步,到了他的身邊,上下掃視幾遍,忽的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滿臉都是驚愕之色,喃喃道:」這怎麼可能,他的生命形式竟然比西格森還要高級,有沒有搞錯?」他盯著青年足足有半天,還是一臉不信之色,到最後,哈哈哈地連笑三聲,道:「而且還傷成這樣,真是上天的眷顧,我塔卡爾終於時來運轉了,哈哈哈哈哈哈——」他再也忍耐不住,忽的將身一撲,就想抱住青年,將他變成與西格森一般。忽然幾根細細的髮絲迎面射來,措不及防之下,霎時穿透了他的身體,生命精華和能量即刻源源流出,塔卡爾臉上的喜色頓時僵住,接著驚恐萬狀叫了起來。沒叫兩聲,整個人便乾癟下來,變作半具蒼老的屍體。地上的青年睜開眼睛,笑道:「我拉克菲爾雖然長成這樣,但並不是同性戀。」隨手一推,將那半具屍體推到一旁,他動了動身體,只覺得身體狀態前所未有的好,笑了笑,隨手一指點出,將屍體燒成了灰燼。
西格森身上覆蓋著的肉團忽的膨脹起來,隨即從上面化出一個人頭,正是塔卡爾的模樣,他盯著拉克菲爾道:「你你你……你到底是什麼怪物?」拉克菲爾笑道:「你還活著啊,真是出乎我的預料之外。不過你現在這模樣,還有資格說別人是怪物嗎?」塔卡爾咬牙切齒,心中驚恐之極,卻又不甘放棄西格森的身體,只得在心裡暗暗祈禱拉克菲爾不要在西格森被吸收之前動手。但拉克菲爾並不如他所願,盯了人形肉團片刻,臉上漸漸露出訝異之色,對塔卡爾道:「放開他,我讓你安全離開。」塔卡爾臉色難看之極,道:「你不能這樣,我好不容易才抓住他的。」拉克菲爾笑道:「你要搞清楚現實,眼下我可以隨時殺你,你沒有資格跟我討價還價。若是換了別人,一早就把你殺了,根本不會給你留下性命。」塔卡爾咬咬牙,道:「你真的肯放過我?」
「這個問題你不該問的。」拉克菲爾笑道,「我可以隨時殺你,還有必要騙你嗎?」塔卡爾一想也是,知道再拖下去只會白白惹他生氣,雖然心中不甘,還是慢慢從西格森身上退下,在一旁糅合重組,重新變作人形。西格森呼出一口氣,散去包圍全身的光膜,看著拉克菲爾露出驚異的目光。拉克菲爾看著他的目光也同樣充滿驚異。塔卡爾悄悄離遠了一些,卻沒有就此離去。
西格森身上忽的釋放出紅光,一波一波地振盪開來,沒過多久,拉克菲爾身體上也出現了淡紅色的光芒。西格森忽道:「你是王祺的兒子吧?」塔卡爾嚇了一跳,望著拉克菲爾貪婪的眼神頓時收斂了許多。拉克菲爾道:「別人是這麼說的,但我並沒有見過他。你怎麼知道的?」西格森道:「因為一次意外,你父親的身體大部分來源於我,而你又繼承了他的基因,所以我們之間有力量共振。」拉克菲爾抬起手臂,望著手上淺紅色的光芒道:「是嗎,我以前從來沒有使用過這種力量。」西格森道:「那是因為你的幾種力量完全結合在一起,沒有單獨分離的原因。」拉克菲爾恍然道:「原來現在這種能量是在你的力量場下引出來的。但以我看。這種能量與你的明顯有所不同。」西格森解釋道:「那是因為你父親的緣故,他跟我不一樣,並不純粹,何況你似乎糅合了那個女孩的因子。」拉克菲爾訝然道:「你認識我母親?」西格森道:「只有一面之緣。」拉克菲爾道:「西格森先生,我想向你請教一些身體方面的問題。不知你有沒有空。」西格森道:「我本來就答應過你父親要把身體方面的事情告訴他,既然你是他兒子,告訴你也一樣。」拉克菲爾笑道:「那就多謝了。」
他轉過身,對遠處的塔卡爾道:「你還呆在那裡幹什麼?我答應不殺你,西格森先生可沒有答應。」塔卡爾躊躇半晌,咬牙道:「我想跟你們化敵為友,你們覺得如何?」拉克菲爾驚訝了一下,笑道:「我倒是沒有意見,畢竟你也沒怎麼得罪我,可是我做不了主。西格森先生,你作為受害者,願意答應嗎?」西格森道:「你做主就行了,他想的是跟你回天空城。」拉克菲爾臉上微訝,隨即釋然,道:「隨你的便。」轉身道:「西格森先生,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