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明天我要一個盛大的婚禮,你替我搞定……」別墅裡最偏遠的書房,安寂蔓延了一地,燈火不明,旋繞響徹起低啞的嗓音。高大沉魅的黑影投射在黯淡無光的牆壁上,孤冷狂傲。
約略五分鐘後,慎重交代完畢。那雙翼翼發光的詭魅瞳眸一垂,他將目光定在桌上的薄紙上。伸手一探,將其取放在掌心。而後,他若有所思地忖著什麼。
隨即,他很快又打了個電話。「張醫師,我是言仲凱。」斜影輕晃,彈著雪茄上的灰燼,他邪冷一笑,慵懶倚在檀木桌邊。
「您好,言先生。」電話那頭是不掩興奮的男中音。「很榮幸能為您服務,請問您有何指示?」喪盡醫德,泯滅人性的張姓醫師似乎很高興接到他的電話。
「你做得很好。」黑沉的眼噙著似笑非笑,他把玩著手中那份真實的診斷書。「明天,你會在你的賬戶裡看到應得的五百萬。」
「謝謝言先生!」興奮的男中音抖了起來,明顯的激顫聲。
「嗯。」語罷,言仲凱便要掛斷電話。
「言先生,請等一下。」聞見沉聲,電話那頭急喚著。
「有事?」他問,皺眉。
「不,只是小事。我想……是否需要為安小姐安排人流手術?」送佛送到西。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此刻,張姓醫師似乎想展現一下所謂的「高尚道德」。
「人流手術?!」聞言,漆黑眼瞳一倏,他似乎有些不悅。「多謝好意,沒這個必要。」
「只是……言先生,難道您不是為了拿掉孩子才……」聽出他的厲聲,電話裡小心翼翼地詢問著。
他並不知道言仲凱只是想留住安可璃,並未動過拿掉她肚子裡孩子的心思,便擅做主張,意圖能夠博取更多的好處。
「閉嘴!這不是你該管的事。」言仲凱打斷了他,陰森森的聲音裡,字字透著威脅。「聽著,閉緊你的嘴,不准到處宣揚。否則,後果絕不是你承擔得起的。」
「是……」受了驚嚇,適才還激越盎然的嗓音即刻消了聲。
而後,沉著臉的言仲凱掛斷了電話。
這時,他被書房外突來的雜亂又沉重的腳步聲吸去了注意。
不出幾秒,便見一名驚慌的中年女傭敲開了門。「言先生,有人擅闖進來。」她急得手心冒著冷汗。
適才來不及通報。但現在,似乎更來不及了。
因為,隆重出場、驚起一屋亂的那名渾身散發出暴戾的男人已臨近書房了。
「誰?誰擅闖了進來?」眉深皺,他揚聲,質疑著。不,這裡的隱秘性連莫森都不知道。會有誰闖進來?!
但,他的疑慮不消半刻便有人為他解開。
「我!」低昂的英文發音乍然一揚,寒冽犀利的幽碧綠眸凝迫在他錯愕的臉上。丹尼爾森冷望著他,壓抑了許久的拳頭亟欲爆發了。
「丹尼爾布萊恩特。」冷噤噤的聲音亦瀰散出暴戾,從齒間迸出,令人頭皮發麻。
「丹尼爾布萊恩特?」循著他的聲線語道,言仲凱抬起下顎,回視他,掐斷指間的雪茄,彈掉落在桌上的煙灰。
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心頭一悸,他的心開始惶亂。但旋即,他極力壓下。
「沒想到布萊恩特先生還真是神通廣大,喜帖都還未發出,就知道要來喝喜酒了。」不客氣地狂妄笑道,他勾起邪氣的唇線。「很抱歉,若沒記錯,婚禮是在明天。」
他言道,卻瞇眼打量著丹尼爾,琢磨著他此刻出現的緣故以及……後果。
小璃?!他見過小璃了嗎?!小璃會不會被他帶走?!黑眸瞠大,他忽然驚亂,顧不及丹尼爾已經揚拳趨步漸行逼近了他身側。
不,這個男人帶不走她的!也別想帶走她!她已經要嫁給他了。他相信安可璃是知道自己的狀況的,她不會……
他不住地安慰自己,卻無彌蓋心底不斷上冒的恐懼。
就是這個該遭天殺的男人!此刻,他就在眼前。拳頭上的青筋劇烈浮動,丹尼爾咬牙切齒地瞪著他,望進他的黑眸底,覷見了凌亂散神。
但,這一刻,他絕對不會顧及君子不趁人之危的鬼道德,掄拳一握,命中完美的下巴,一個冷不防,言仲凱踉蹌,被橫掃倒地。
「婚禮?!不會有婚禮!因為……」猛地一揪他的衣領,丹尼爾俯身貼在他耳邊厲聲低語。「我的女人我帶走!誰都別想碰她一根汗毛!」長腿一踢,直抵小腹,倏起森森綠眼,他殘暴地再揮出血腥的拳頭。
我的女人我帶走!這話像是強烈的催化咒語,刺激著他的神經。一個激靈,言仲凱驀然回神。「不准!她是我的!誰都不准帶走她!」他發了狂,握拳回擊,猛力朝他的俊顏襲去。
一時之間,血腥味瀰漫開來,拳頭交響的抨擊聲大起,一室混亂。
「丹尼爾還要做什麼?」車內,等了許久的安可璃終於忍不住問道,她的心惶然不安,紛亂跳動。
「他們……呃……」玩著攝像機的若薇雪一愣,立即關掉回播著的精彩片段。斟酌著如何回答。
適才奉命將她,聰明的女人當然知道丹尼爾不會想讓她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快點告訴我!」心裡的不安更加劇烈,她坐不住了,直覺一定出了什麼事。
「我……他……」該不該說?要不要說?可不可以說?若薇雪猛地眨眨眼,摸著手中的攝像機,卻忽然尖叫一聲。
「啊 ̄ ̄怎麼把這東西給忘了?!怎麼拍下驚心動魄的血腥場面?!」言畢,她繼續尖叫,咋呼地衝下車,甩上門,急奔而去。
血腥場面?!聞言,安可璃一驚。
丹尼爾想做什麼?!他想教訓言仲凱嗎?!難怪他要讓自己先離開!這下,她全明白了。但……
心底的不安瞬時氾濫開,捆堵不住地延至四肢,上竄下跳。她忽然越來越不安,不明為何,就是不安。
不行!她必須去看看!
有了這個認知,她硬撐著乏力的身軀,亦甩門而去,焦慮萬分。
「丹尼爾,別衝動!」她默喃著。不知為何,本該高興丹尼爾為她出氣的她這時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只是覺得滿心的愧疚。
愧疚?!她亦被自己嚇到。
是的,愧疚。
霎時,腦中不斷迴旋著這幾日來言仲凱待她的點點滴滴。
憑心而論,雖然他將她囚禁,做出令她難過的事。但,他並未殘忍虐待過她。甚至,他對自己並不差,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之前,她是恨他。可是……此刻,卻找不回絲毫的恨意。
為什麼?她不明白。也許……只是忽然間覺得他很可憐。又或者……她忽然覺得自己為了私慾,為了保護自己的愛情,保護肚子裡的孩子,她……她也利用了他。不是?
亂了,亂了,都亂了。
她究竟怎麼回事?!不明白,她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了。只知道,事情過去就算了,她不希望這場鬧劇中有誰再為了她受傷。
真的,她真的不希望誰再為了她受傷。誰都不可以!
她大喘著氣,靠著堅強的意志支撐著,腳下的步伐虛軟卻急促。
終於,跑了許久,她終於找到了他們所在。
書房外,佇著三個人。
深沉的林莫森緊蹙著眉,緩緩歎著氣,卻不動,只是轉身背對著大敞的書房,黯黑的眼瞳裡看不出心思。
而一邊,正提著攝像機準備開拍的可愛女人被江寒天一把擰起,沒收掉已經調好角度的機器。繼而,他凶神惡煞地瞪了她一眼,攔腰將她挾持在腋下,靜靜地走了出去,促狹的黑眸裡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究竟怎麼了?!
安可璃眨眨眼,屏著息,慢慢地朝著書房走了進去。
書房裡,言仲凱被猝不及防的一拳擊敗,頹然倒地,道不出的潦倒落魄。而傲立在一邊的丹尼爾卻似還*不夠,將他擰起,又欲一拳揮出。
「再說一次!」凌厲的綠眼一瞇,他太過瘋狂。
「我愛她!誰都別想將她從我身邊帶走!」抬手抹掉嘴邊的血絲,他漆黑的詭魅眼瞳依舊湛亮,寫著不服輸。
「不准!不准你愛她!她是我的!」綠眸倏地又瞪大,他怒聲咆哮。
「我愛她……」黑瞳一閉,堅定地睜開,他的嘴裡始終重複著這句話。
「不准!」紅腫的拳頭發顫著,高高揚起,瞬時就要麾下。
「不要!丹尼爾……」安可璃驀地撲向發了狂的男人,攬住他的腰,及時阻止了他的動作。眼眶又一紅,晶瑩熱淚簌簌下落。「不要了,不要了……」她哭喊著,軟化了他冷硬的心。
「安……」一轉身,丹尼爾愕然對上淚眼模糊的小女人。「該死的,不是讓你在車上等我嗎?」老天!真的嚇壞了她!他將她緊緊摟在懷裡,自責不已,懊惱地咒罵。
「我們回去好嗎?回去好嗎?現在就回倫敦!」她可憐兮兮地將小臉埋在他胸前,纖手深鉗在他頸上,不讓他動彈,生怕他又發飆。
「你……」她這一哭,又亂了他的心。丹尼爾濃眉緊揪在一起,整顆心都懸掛在她身上。「Shit!別哭了,笨女人……」
「回倫敦好嗎?」她哽咽著,仍是不停地啜泣。「回去……」
「好,回去,立刻回去。」沒轍了的丹尼爾只好將她抱起,憐惜地吻著她的臉,撇下了一切。
瞬間,喧鬧的嘈雜不再,只餘下一室的淒清。
「凱……」半晌,林莫森轉身,緩緩走向頹敗在地的言仲凱,屈下身,他的眼裡依舊看不出心思。
「莫森,讓你看笑話了。」他悲慼一笑,直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不屈服的眸光飄遠。
半晌,他低低喃語。「我愛她。」
「她不屬於你。」林莫森沉啞開口。
而他,默然了,靜靜地,不知在想著什麼。許久許久,他卻又笑了,讓人十分不明白。他到底在笑什麼?誰也不知道。
「我愛她。」他依然念著這句話。慘重的代價!
「後悔嗎?」林莫森亦陪他躺在地上。
後悔?!愛她?還是……為愛囚她?但,他卻不答,自說自話。「恨我嗎?我傷害了她,你的妹妹。」
「說實話,我想狠狠揍你一頓。」
「呵……」他笑得蒼茫。「可以允許你看不起我。我太惡劣了……」
此刻,他在想什麼?誰知道。
———————————————————————————————————親親們,明天大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