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龍歷三八二四年一月十四日晚,東南兩洲爆玄月關之戰,這場慘烈的戰鬥沒有人去詳細記錄,其過程只在經歷這場戰事的兩洲將士心裡鐫刻。炎龍歷三八二四年一月十六日正午,又有一場大戰,同樣沒有人記錄,因為不管是哪一方,他們都覺得描述是很蒼白的,這一天,他們都看到了神話,看到了神話的毀滅,看到了神話的誕生。然則神話裡可有惡魔的存在麼?那麼他們看到的神話是不是光明的?沒有人知道,他們只知道,這一天,他們看到了神話,也看到了惡魔。
疾風煉獄和疾風無痕夫妻終於知道這個紫男子的可怕了,更由此生出對那「天行騎士」鬼魅羅剎的萬分敬意,只區區一個年輕的孩子,竟然讓他們產生了縛手縛腳的感覺,平日裡的工夫竟然不能完全揮出來。
他們已經觀察過紅杏和豪鬼的本事,十分欣賞他們的堅韌和強悍,但他們並沒有太過在意,因為他們完全有把握取勝,可現在情勢變化,他們放不開手腳戰鬥。
那個看上去沒什麼鬥志的紫男子一直沒有出手,卻總是在出腳,每當他們夫妻下殺手的時候,這男子總是出現在他們攻擊後的破綻之處,像一條藏於草叢之中伺機而動的蛇。這種危險的氣息令他們夫妻大感頭疼,只得下意識地保留著勁力,不能放手一搏。正面交戰的只有紅杏與豪鬼,可他們夫妻明白了,他們面對的其實是三個人。
正因如此,紅杏和豪鬼堪堪與這疾風夫妻打成了平手。
無語則是有苦不能說,他不是不想出手幫忙,只是進入戰場之後的他又感到體內那股子黑暗力量在運動,他只能是盡量去壓制。偏偏在這時紅杏他們的決鬥太過熱鬧,體內的那股力量像是一條關在籠中的鯊魚聞到了血腥味,躁動得更加劇烈,瘋狂地衝擊著自己的精神壓力,試圖破籠而出,逼得他不得不全力去抵抗,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拔刀而戰。他現在能做的只是找到疾風夫妻攻擊的破綻處,緩解他們的攻勢。
場上局勢保持了一種極微妙的平衡。所有人都在熱切又急切地看著戰事,他們看著場中縱橫交錯的人影,看著地面上一道又一道清晰的劃痕,呼吸隨著各種招數起落,一時激動一時歎息,他們所期盼的就是誰來打破這古怪的平衡。
塵土與雪在交織,隨著風捲而飛舞著,一道淡如殘影的光芒悄然移動。陽光、白雪,兩者互相輝映了光芒,那道殘影似的光芒不帶起一絲殺氣,不出一絲聲響,就那麼慢慢移動著,沒有人注意到這陰冷的光。
人們奇怪地現那紫男子的身體突然顫抖了,然後他們看到他的背上多了一隻箭,這箭是白羽的。
精準射擊之術!
黑蠻騎射中最難防禦的箭術!專為暗殺而誕生的黑暗箭術!
無語感覺到了背後的怪異,及時踏旁了一步,那箭沒有射在背心要害處。一陣疼痛猛地傳遍身體神經,不是因為自己的箭傷,而是他想起了這箭術!當日金蓮山一戰,有個綠的女子便是在這種箭術下差點失去了生命。
「幽嵐……」
聲音低沉,他喃喃吐了這兩個字,然後回了頭,看到一頂大型的帳篷,那是烈火的中軍營帳。他反手拔出箭,放在臉前看了看,箭尖染了他的鮮血,紅紅的,有種燃燒的妖異顏色。他笑了,笑得有些邪惡、有些猙獰。
「終於讓我找到你了!哈哈哈哈!」
這男子開始了狂笑。
這奇怪的舉動讓交戰的四人停了爭鬥,看著他的目光都帶了奇怪。所有人也在奇怪,他們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紫男子會突然狂笑。戰場上突然安靜下來,只留了那男子的狂笑在風裡捲了又捲,激上天空。
一片紫光翻騰,紫的男子拉出了風刀,直指天空,這一刻的景象,印入了人們的心中,印入了永恆的歷史之中。
天空似乎暗了,絲絲的黑氣從男子的體內躥出,一股不可名狀的氣勢沖天而起,純粹的暴戾帶著澎湃的壓力覆蓋在整個戰場上空,人們看到這男子的頭隨著那氣勢飛揚半空,眼內眸子由黑變紅,面容猙獰如惡魔附體。很多戰士都嚇得腿軟,不住地後退,很多戰馬都驚得嘶鳴起來,焦躁地踢踏著地面。冰涼的恐懼感在他們的心中升起,然後蔓延在體內。
烈火在皺眉,月爾牙在皺眉,依露在皺眉,紅杏、豪鬼、疾風家夫妻都在皺眉,他們或在戰場之內,或在戰場邊緣,距離雖有遠近,但他們都感到了襲體而來的黑暗氣息、邪惡力量。每一張臉孔上都是驚異。
「給我滾出來!」
大吼聲淒厲得極是刺耳,像是惡魔的咆哮之音。裂帛聲中,男子扯爛了左袖,露出那如血一般刺眼的火焰圖騰,手臂上,一層霧狀紫氣環繞不散。隨即,一團紫色的光華突然迸射出來。這是一種昭告,昭告著一代亂武之星的回歸!
雙手握了刀柄,紫光在空中劃出妖艷的光芒,紫的男子用力地劈出了一刀,那刀鋒所向,正是中軍營帳。
紫光隨了一劈之力從刀鋒處流瀉而出,那氣勁撞在營帳之上出「卡卡」的聲響,中軍營帳霍然中分,向兩邊倒下。
塵雪中飛出兩條人影,紫男子赤紅的眼睛鋒芒畢露,腳尖點地立時躥起,風刀再揚。那兩條人影各自挺起手中雙刃,交錯劃出幽幽藍光,與這狂的男子戰在了一處。
雙方以快打快,身法快得不可思議,如三縷輕煙飄忽不定,耳畔處只聞「叮叮噹噹」響作一片,似樂者操琴急彈奏,清脆靈動。
這一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三條跳躍不定的人影身上聚起所有人的注意,連紅杏、豪鬼和疾風夫妻都楞住了,不知道還要不要再動手開打。
烈火皺了眉頭,他沒看清那突然出現的兩人的容貌,卻知道那是他最親密的朋友——星辰笑和小可。急步上前,他站到了坑前,他不想有人看見他的眼淚。他事前沒有安排他們出來,因為他們是刺客,不擅長在大規模戰爭中作正面攻擊,但他很清楚地知道,他們的做法就是要讓疾風夫妻贏下這場豪賭,為黑蠻開疆拓土。
依露「嘿」了一聲,拍了一下大腿,她終於看清了那兩人的容貌,就是當日在冰原北洲林草族襲擊林嬋的兩名刺客。
月爾牙挑起眉,臉上怒氣漸升,盯著烈火的背影「哼」了一聲,「烈火殿下,這是什麼意思?事前不是說好了只有疾風家出戰的嗎?」
烈火沒有回頭,心裡慚愧了許多,卻依然強辯著,「此事是我黑蠻輸了理,可是將軍,作為一個武者,三個人打兩個人,是不是理虧呢?炎龍的武者皆是如此麼?」
月爾牙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纏鬥的人影突然分開,紫的男子往後翻出丈外,腳尖觸地加力,彈上半空,風刀高舉過頭,怒吼著「鳳破繭」,一團紫光湧上刀尖,如鳳凰初生噴薄而出,追擊著仍在飛退的兩人。那兩人倒也強韌,瞬間動反擊,「刺穿!」竟是正面衝近了那團紫光,四刃齊出,在窄小的空間內變動數十次,狠狠將那團紫光撕個粉碎。
疾風夫妻禁不住連連點頭,他們知道那團紫光裡蘊涵的爆炸性力量,身為武士的他們可以憑借內勁去正面抵抗,來一次硬碰硬。可星辰笑和小可完全是依靠銳利的判斷力、矯健的身法和堅決的勇氣貼近光團,將光團的力量在到達顛峰之前撕開,這正是他們讚歎的原因,這是只有高段的刺客才能擁有的素質。
依露、紅杏和豪鬼卻是暗自震驚,夥伴的這一刀他們再熟悉不過,當日闖出臨海關時,憑的就是這一刀之威將城門洞開,然而此刻居然被兩個刺客職業的人在瞬間內破去,不能不讓他們心頭驚懼。
「鳳展翅?嵐!」
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人們似乎看到一隻振翅在天的鳳凰自空而落。疾風夫妻立時變色,他們能從紫男子的剛才那一刀看出他的實力,卻沒想到沒有落地的他還有力量再次凌空出招。是他本身實力強橫至此,還是借了亂武之星的力量?他們自知沒有實力做到這一點,因為他們絕不能在空中滯留這麼長的時間。
沒有時間調息的星辰笑和小可沒有力量再去抵抗,剛才的「刺穿」技能損耗內勁極巨,將第一刀破去已是將他們震得氣血翻騰不已,沒有半刻鐘的時間根本回復不了,連他們也想不到對方能在空中變招兩次。但他們不愧是最頂尖的刺客,強吸一口氣旋身向旁邊急閃,正是刺客閃避的技能——幻舞迷蹤!
紫色鳳凰撞上地面,雙翼伸展未歇,迸出兩道氣勁,狠狠砸中來不及逃出攻擊範圍的兩人。兩人同時噴出鮮血,朝左右拋跌出去。
「給我死吧!」
紫的男子又開始了狂笑,人們顫抖著心靈,彷彿這個男子便是惡魔一般。
眾多的炎龍與黑蠻戰士們都在關注於中軍帳前的戰鬥,他們並不曾注意到,一道綠色的人影如清泉流過,極快地接近著戰場,恍若輕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