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月!」
「亂武!」
兩個從亙古流傳下來的名詞瞬間在所有人的心裡填滿,莫名的恐懼被放大到極限,一條條無形的繩索綁縛了他們的思維,讓他們再不能思考,而這一條條無形的繩索也綁縛了他們的身體,讓他們再不能有所動作。他們只能勉強將目光又集中到面前那個男子的身上,那愛笑不笑的表情像是在譏諷著他們的無能。
裂帛聲中,紫發的男子撕開了左臂的衣袖,一道醒目的血之圖騰赫然在目。所有人為之驚懼,火光照亮在那圖騰上,那圖騰忽然似有了生命,隱隱然讓人覺得像是在游動著,瞬間之後,一團霧狀的紫氣從圖騰裡慢慢升起,環繞不散。
這鐵一般的事實被擺在了眼前,誰都知道對面男子的身份了,亂武之星!於是人們更加震驚不已。
紫發男子對他們的反應很是滿意,忽然大喝一聲,「紅杏安在?」
然後又是一聲大喝回應,「死不了!」
一問一答的聲音充滿了相知相得,竟是蓋過了喊殺之聲,可也把漪夢震醒過來。他覺得很渴,一股躁熱的氣息在體內遊走,似乎要將他的血液蒸發,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卻發現舔到了一絲鹹澀的味道,原來剛才不知不覺中將自己的嘴唇咬破了。然後他覺得臉上冷颼颼的,伸手一摸,竟然都是汗水。
好險!若不是他們這麼喊,只怕我青鳥族就要毀了。想到這,他狠狠地舉起令旗,「青鳥騎,給我殺!這是捍衛青鳥族數百年榮譽的時刻!」
親兵們如夢方醒,了他們內心深處的血性,黑蠻人看重榮譽猶甚生命,各族親兵便是捍衛榮譽最堅強的壁壘。無數吼聲衝上天空,掀起又一輪廝殺。
「不!要!來!」
紫發男子挑起左眉,神情變得狠厲,左腿弓起,右腿後撤蹬直,身體朝前探出,腰肢輕扭,右手撫上左腕,這動作,像是一隻即將撲食獵物的豹子。
「鳳炎!」
青鳥騎的馬速還未放開,卻發現對面憑空閃過一隻紫色的鳳凰,突然間撞入地下。在他們驚疑的時候,前排青鳥騎的座下戰馬忽然往下墜落,雜響一片,本身更是不由自主地被拋離了馬背。後面跟上的青鳥騎急忙收韁,可瞬息之間哪能控制得住,全撞上了前排的青鳥騎。場面立時混亂不堪,馬的慘嘶,人的痛吼,交雜在一起,陣型已然散亂。
這時候紅杏顯露了這幾年學來的軍旅本事,在這夥伴趕到之後一直留心著青鳥族漪夢的本部所在,他知道這個夥伴的能力,更相信他能做出極大的威脅。
果然如他所料,漪夢的本部正在混亂,當下大笑出聲,長槍掃開數件及身的兵器,他奮聲高呼,「援軍已到,兄弟們給我殺!」
帶著內勁喊出來的聲音響徹全場,炎龍軍和黑蠻軍都聽得一清二楚,分別只在於炎龍軍士氣猛漲,黑蠻軍鬥志大降。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漪夢本部的混亂,有經驗的軍士都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小動靜,那是有著潰敗跡象的大前兆。
兩軍交兵,首重氣勢,一鼓而成,決勝在於勇氣,剛剛佔得上風的黑蠻軍來不及擴大優勢,就被人當頭給了一棒,氣勢頓時如決堤之水狂瀉千里。此消彼長之下,炎龍軍以為玄月關的援軍趕到,氣勢突然高漲,發出一陣陣歡欣的吼叫,手中的刀槍更加頑強地舉了起來,哪怕刀已捲刃、槍已折鋒。可憐他們都不知道,來的援軍實在是很單薄,只得區區一人而已。
漪夢久戰沙場,自然知道已方的攻勢打了折扣,無奈現時容不得他分心,急得快要吐出血來。形勢由不得他多加判斷,本部如果被攻破,這仗也就不用再打下去了,即是所謂的「千軍一將,勝負決於一身」。
一把扯落身後披風,猛力甩開,振起手中鋼刀,漪夢發出了不甘的咆哮,「青鳥不敗!」
紫發的男子墊步衝起,接連在十數名青鳥騎的頭上點過,每一名戰士都被他踩得摔下馬去,順眼瞧過去,那明顯是首領模樣的人正朝著這邊衝了過來,猙獰的面孔滿佈了層層殺氣。他落在地上,不管背後那些人正慘叫著掙扎,風刀迅速在身前橫切出去,紫光流轉處,劃出一個完美的扇形。幾名面前的青鳥騎戰馬被刀光割中,紛紛痛嘶而叫,人立而起,馬上騎士頓時摔跌下去,再次阻擋了後面跟上的戰士,再次造成混亂。
機會只有一次,紫發的男子知道這些都是精銳戰士,絕不能久纏下去,必須趁著自己狀態正佳的時候一舉擒下敵方首領。心念電轉之間,踩過一名戰士的頭顱,身形躥上半空,幾個翻滾來到漪夢的前方。
「給我死!」漪夢怒吼一聲,長刀刮起,如匹練一般帶出一道慘白的光芒。金屬破空之聲淒厲非常,像無數的針扎入紫發男子的身體中去。
凌厲的刀風迎面襲體,紫發男子的血氣為之一窒,一口氣接不上來,身形立刻下墜。「噹啷」一聲脆響,雙刀猛烈撞在一處,男子暗叫「不好」,臨時變招後力不繼,被漪夢一刀劈得往後飛退,一口血忍不住噴了出去。即便是佔了長刀馬速的便宜,漪夢也不好過,硬生生被震得往後仰體,勉強才將戰馬控制住。
幾名戰士露出喜色,瞧著被撞過來的男子後背紛紛舉起刀槍,希冀一舉擊殺,卻不料這紫發男子飛退之時忽然旋轉了起來,接著一陣金屬斷折的聲音傳來,手裡突然輕了許多。相顧駭然間,他們發現自己手中的兵器已經斷成兩截,根本就沒看見那人是如何出刀的。
男子借了噴血去舒緩逼人的壓力,運動週身氣息極速調整呼吸,「鳳翔!」身化清風,如輕煙似地消失在原地,身邊的戰士竟是沒人看到他去了哪裡。
漪夢剛坐穩馬上,登時嚇了一跳,眼中正好捕捉到一縷淡淡的身形,那是高速運動產生的影像。雙腳脫離馬鐙,他就那麼從馬上跳了起來,長刀追著那人影斬了過去。這一刀從空中劈下,更添了無窮力量,直接在地面上砍出一條裂痕,刀頭至少入土兩尺之深。漪夢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地面裂痕,冷汗再次冒出,十拿九穩的一刀,竟是劈在了空處,而剛才出刀的那一刻,他絕對有把握將那男子砍成兩半。
戰士們突然驚呼出來,「殿下小心!」
一片冰寒在背後刮了過來,漪夢覺得脖子後湧來一陣刀氣,情急之中往下猛然矮身,而後那片冰寒正正從頭頂削過。紫發男子的身形在他身後出現,意外地「嗯」了一聲,風刀的攻擊落空,他也不著急,手腕翻轉,刀柄朝下一磕,正撞中漪夢的後腦,同時抬起腳來猛踹他的屁股,直撞得他朝前撲去。攻擊並未結束,這男子低笑一聲,如影隨形跟了上去,一腳猛踹在他的後心處。
漪夢剛覺得腦後一疼,跟著屁股一疼,這還好忍受,可最後那一腳的力道,直接將自己震得內臟移位,氣血亂躥,忍不住便噴出一口血來,身體更是朝前直貫出去,在雪地上拖出長長一道痕跡,臉都被劃出十多條傷痕來。半生征戰,從未如此難堪,心情極度鬱悶,一口氣接不上來,這青鳥族的酋首趴在地上苦惱地暈了過去。
「還沒死呢,慌什麼?」紫發的男子淡淡地說。
蜂擁過來的青鳥騎眼見著首領吐血倒地,急得不管不顧,各舉了刀槍就要殺過去,這時卻都聽話地停步了。一方面是因為那男子說的話,另一方面,那男子正蹲在首領的頭邊上,拿著刀在首領的脖子旁邊來回地比劃著,那樣子就像個乞丐躲在角落裡研究自己的伙食一樣,看著別提多怪異了。
紫發的男子好心地按了按漪夢的人中,不知道是不是勁大了些,這青鳥族的首領突然噴出一口黑血來,又嚇了其他青鳥騎一跳,然後他們就看到自己的酋首醒了過來。
眼前慢慢清晰了一張臉孔,那紅色的眸子依然冰冷,那氣勢依然悲傷,可那張臉上卻是一副愛笑不笑的樣子,看不出這臉的主人到底在想些什麼,漪夢掙扎著就要起來,他絕不想在敵人面前軟弱不堪,可是稍微一動就發現身體痛得厲害,一股勁氣正壓制著他的血脈。
「還是別動比較好,我這風刀很怪,雖然不能殺人,可還是能傷到人的,你這傷,估計半年也不見得能好。」紫發的男子仍是蹲著說話,風刀繼續晃來晃去,好像在恐嚇一隻不聽話的小狗小貓,語氣倒是溫柔得多了。
漪夢盯了他一會,冷冷地問:「為什麼不殺我?」
男子溫柔地笑著,眼神中充滿了對生命的渴望,「你以為我不想殺你?可是殺了你,我會流眼淚的。」
眾皆暴寒,冷汗霎時浸透了內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