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高懸,人工湖泊之內漣漪陣陣,有風掠起,闖入了外圍林中,掀起了簌簌亂音。本書轉載
「你猜我在想什麼?」
臥室門口,陰影裡有男子低低的聲音。
而另一片陰影中傳來了女子低低的聲音,「不猜!」
男子沮喪地苦笑,「我在想小時候在黑蠻山中的修煉,那時候也是這樣的,聽著風聲,看著天空,成天就想著闖到外面的世界來。」
「後悔麼?」女子輕歎,「如今每天東奔西走,全無一刻安寧日子。」
男子的聲音更低了,「現在的日子是辛苦,可也緊張刺激,男兒終歸都是不甘心無所事事的,而且,不出來我也碰不到你了。」
「可我已經越來越厭倦現在的日子,卻不知道何時能結束。」女子頹然道。
男子輕笑道:「只要烈火佔了東洲便可以吧?」
「他不會停止戰鬥的,他的目標是這個天下!」
女子說完便沉寂下去,男子輕輕歎息,再無言語。
一片光芒從他們中間闖了出來,二人舉目看去,見到烈火拉開了臥室房門,邁步走了出來,披了一身的黯然。
「走吧。」烈火淡淡一笑,領頭走去。
女子追上幾步,低聲問道:「烈火,談的怎麼樣了?看你一臉鬱鬱的樣子。」
烈火洩氣地搖頭,「星星,這些人到底成事不足,說是炎龍的皇室,也不過爾爾罷了。這趟算是白來吧還好他們答應了我會出兵玄月關,也不能說全無一用。」
「那也就是說我們這次的任務是完成了的。你到底還在想著什麼?」女子不悅了。
烈火低聲歎道:「星星,你到底是不懂政治的。這種聯盟不管是白紙黑字還是口頭誓言都不必當真,若他們真的攻打玄月關我當然高興,但我也不能指望他們能夠成事。他們的心裡,只有炎龍的帝位而已,一群廢物!」
「那我們還要不要兵進東洲?」
烈火停了腳步,仰首長歎,「星星,小可,炎龍與黑蠻千百年的恩怨總是要有解決的一天。不管這些傢伙會不會出兵玄月關,我們黑蠻一族必須是要出兵的,如今炎龍動盪,正是我族報仇的大好機會!」
「二哥,這人當真張狂得可以,要不要先除了他!我思來想去也覺得他是個禍害!」白旅者拍案而起,沉了面目。
「老四,你這急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白樂言不悅地瞪他一眼,「現在除了他,還有誰能去對抗軍神?」
白旅者恨恨坐下,「剪愛又如何?如今我們去天京城是家事,他憑什麼來阻撓?老大死了,繼承人怎麼也輪不到綠荷那娃娃!」
白樂言吐了口氣,狠狠咬牙,「不管誰在天京城,能得軍神支持的必然就是炎龍之主!你想想,剪愛會看著不管麼?老大當年與他的交情比我們幾個親兄弟還親,況且紅杏又在他的身邊,不用說也知道他是什麼心思了。」
「你這意思就是我們和這個烈火聯手先除掉他?」說到這,白旅者興奮起來,他所擔心的便是軍神剪愛會橫加出手,壞了他們的大事。
白樂言狠狠瞪了他,搖頭不語,逕自拿了茶盞在手,慢慢品了起來。
白旅者不知他什麼心思,只楞楞地等著。
久不開言的白琴煒重重咳嗽一下,「老四,不論是剪愛,還是烈火,都是必須除之而後快的,與其我們和烈火聯手殺了剪愛,還不如放任他們兩敗俱傷!」
白旅者這才醒悟過來,拍腿大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一旁靜聽的錢財神卻是心內暗歎,如此簡單的計策,以那烈火的精明如何又看不出來呢?想到他們三人的自大,心內卻喜,喜的是他們這般自大,必是驕兵必敗的結局。
卻聽白樂言喚他,「錢爺請過來說話。」
「小人在。」
「今日之事錢爺也聽見了,如今你我俱在一條船上,務必請錢爺大力支持,若我等坐享東洲,當以丞相位酬謝錢爺。」
「請王爺放心,小人自當盡力。」
「如此便好。」
錢財神恭恭敬敬施禮,心內愈加鄙視了。
「陽光先生,可以出來了。」送走了當今三位皇叔,錢財神回到了臥室。臥室內空無一人,他卻仍然很恭敬地對著錦榻那個方向說話。
錦榻後的七寶如意屏風後轉出一人,立時在明亮的臥室裡投下了黑暗。戴著金屬面具的黑袍人隨意坐在一張几案後,自有一種自信的氣度散出體外。
「西格爵爺,您對他們的會面有什麼看法?」
錢財神冷笑道:「這三個皇叔沒法和主上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但是那烈火,的確是個人物,說句不恭敬的話,烈火比之主上雖然有差距,卻相差不大。」
黑袍人靜靜點頭,歎道:「爵爺和我看法相同。好在目前我們和烈火還沒有正面衝突,他們的會面正好給我們主上的計劃添了成功的籌碼。」
「請陽光先生放心,我一定會加速三位皇叔的起兵進程,讓他們去攻打天京城,主上交下的任務,我一定辦到。」
「爵爺,」陽光輕吐一口氣,感覺要把心裡的煩悶噴出去,「咱們在東洲多年的辛苦,如今總算要如願了。
錢財神重重地坐在凳子上,繃緊的神經鬆懈了下來,合了眼,長歎,「陽光先生,這亂世的巨輪已經轉動,咱們這些推動巨輪前進的人,也終該歇歇了。」
再沒了一臉的商人式笑容,卸下了偽裝的錢財神看上去疲憊已極。他已經六十歲了,唯一的希望,也只是能在死前回到故鄉之土而已,他畢竟是個老人了。
他的思想,何嘗不是與面前這個黑袍戴面具的人相同呢?這時的兩人,已不是上下級的關係,有的只是同甘共苦的感情,如同飄落在臥室外湖泊裡的葉子,一起在水面上沉浮
新皇繼位的消息飛傳天下,連遠在邊境的相思鎮都收到了榜文。
「哦,這老頭死了。」無語看著桌上鋪著的榜文,打個哈欠。
死神軍團的霧和翼一左一右陪著,神情嚴肅,沒了平時的豪邁放蕩氣勢。
「你覺得如何?」死神之霧問他。
無語楞了一下,搔搔頭髮,「死了就死了,還能怎樣?」
「……」
無語忽然覺得有些冷,看到他們正在像個白癡的樣子看著自己,沒來由的一陣心虛,「喂喂,你們的眼光很可疑啊。」
「閣下是沒腦子還是腦子發了霉?」
「你還真是給『亂武星』的血統丟人啊,沒聽說有『亂武星』笨成這樣的。」
「呃……」
「我聽說『亂武星』個個都是天資聰明的,雖然很暴力。」
「這代的『亂武星』真的是你?頭髮是染紫的吧?」
「唔……」無語很是鬱悶,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總算他還沒笨到家,身子一彈,從長凳上跳了起來,蹦到大堂中間,指著兩個人大罵,「雖然我還沒想明白,但我也知道你們兩個在罵我來著。怎麼著?想打架?來啊,別說我怕了你們,先說好,不許車輪戰!」
死神軍團的這兩位首領早已清場,將相思居包了下來,臨近中午,也沒一個客人在這裡用餐。清風從門口捲入,帶了幾片葉子在無語身邊掠過,添了少許寒意,多了少許蕭索。兩位首領也不動手,只是斜了眼睛兜著他看。那鄙夷的眼神讓無語更加鬱悶。
他聳了聳肩膀走過來,努力裝出一副很豁達的樣子,拍了拍兩人的肩頭,「說吧,到底是咋個情況?」
這口氣聽著像是領導跟下屬說話,霧和翼忍不住狠狠瞪他一眼,可看到他那一臉無賴樣子,心裡有火還真是發作不得。
「白盛世已死,帝位空出,但主上遠在玄月關,一直沒有消息,我兄弟兩人心裡很是擔憂。我們想請你跑一趟,去玄月關問問主上的意思。」死神之霧說得很鄭重,死神之翼在一旁點頭附和著。
「不去!」無語想也沒想,一口就拒絕了,爽快得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
霧和翼四道目光同時亮起,全盯在他臉上,眉頭深鎖。
無語不屑地笑了笑,「你們兩個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現在這種時候,我不認為紅杏會回去天京城奪帝位的!」
「為什麼?」二人驚問。
「紅杏是放逐之身,在沒得皇帝首肯之前,按律是不能繼承大統的;而且,就算他敢回去,你們想,他現在身無一兵一卒,日明大有可能在路上就把他幹掉了。」看到兩人欲言又止的樣子,他繼續說下去,「死神兵團五百驍勇,我相信你們以一擋十不是問題,可問題就在你們沒法和紅杏匯合。以日明的精細,一定會在玄月關安排親信嚴密監視紅杏的,他的一舉一動,全掌握在日明手裡。我認為紅杏留則生,出則死。」
霧和翼冷了心思,表情變化著,終是沮喪了下去。
無語看了看桌上榜文,幾把撕了,在兩人愕然的目光中淡淡說道:「如果我是日明,這時候應該會弄個傀儡皇帝出來吧。」再不理他們,轉身出了相思居,嘴裡碎碎念著,「這天下,潛藏的暗流,終是要破冰而出了。唉,不管了,該接幽嵐下班哩。」尋了那豎琴聲傳來的方向,快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