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兒似乎又玩起了失蹤遊戲!她總是不聲不響的回到這個房子,待上很短暫的一段時間後又悄無聲息的離去,這裡好像是她的旅館而不像是家。只有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裡,路才可以真正的安靜下來!他的學習進行很快,他把自己的一篇關於電影《我的父親我的兒子》的影評拿給了進修班的老師看,老師看了以後連連點頭給了他很高的評價,說他寫的很深刻分析的很到位,不過也給他提出了很多不足之處,比如沒能夠從全局去把握整個電影,還有加入了太多的個人情感在裡面,有些偏激,他應該站在電影導演的立場上去宏觀的把握這部作品的。那個叫仇雨聲的老師居然對路說他天生就是干導演的料,這話讓路感到很驚喜,不過很快這種驚喜感就被淡淡的擔憂沖淡了。
仇雨聲不過是燕山電影學院的一位講師!
這幾次瓊兒的回來不像往常的那樣吵了,都是靜靜的!有幾次路居然發現她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哭,這讓他感到很納悶,可是一覺醒來她的房間裡悄無聲息,瓊兒又不見了。還有一次瓊兒是大醉著回來的,吐了一個晚上,還是路把她扶回房間的!可是早上起床後路發現這個丫頭又消失了!看來這個女孩兒身上也是有著故事的!
上個週末路偷偷的溜進了燕山電影學院,他一個人把整個校園逛了個遍!他來到了導演系的教學樓,深深的吸上了幾口這裡的空氣,想把這裡的氛圍也帶一點在自己的身上,想讓自己也與這裡扯上點關係!在「黑匣子」實驗劇場他看到了外面懸掛的許多幅電影學院裡走出的名人的簡介,有國內當紅明星、知名導演等等,著名導演陸曉凡就在其中!
這些讓路更加的堅定了他要考進這裡的決心!
吃完早飯,路在客廳裡休息,這些天一直都吃包子、豆漿、油條這樣的早飯,讓他看到這些東西都有些作嘔的感覺。他決定去買些菜回來,中午自己在廚房裡燒飯,別忘了路的手藝可是很好的呢!
正當他拿著錢包準備下樓的時候,瓊兒的爸爸媽媽回來了!這讓他感到很意外,也有些失望,他隨即放棄了出去買菜並在中午為自己燒上一頓美味的美妙想法!讓它停留在了美好的幻想階段。整個人也變得拘束起來。
「叔叔阿姨!你們回來了!」
「嗯!你要出去啊!」女人笑著對路說道。
「沒有啊!我…我來看看門有沒有關好的!」
「哦!真細心吶!明天你叔叔有位很好的朋友來訪,我們打算在這裡招待他的!呵呵!」
「是我的一個老戰友!呵呵!自從他調到江中去,我們都有好幾年沒見過面了!」
「江中?那個地方!」路的心一下子又回到了那個寒假!
那個富有而美麗的城市,那個市儈又勢力的男人,那些美好但心痛的過往,明明已經忘記了,可它們還是會時不時的閃現在自己的生活中,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生活中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一旦結緣了就會有了剪不斷的千絲萬縷的聯繫,也許人生的痛苦皆源於此吧!
可是路真的把它們都忘卻了嗎?
反正跟自己又沒有關係,誰來了還不一樣,關上房門安心學習。路決定今天就待在房間裡好好的構思一篇小型的劇本,這個月內把他寫出來,然後交給進修班的老師修改,自己學習劇作構思課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覺得對於劇本的寫作已經有了一些瞭解,可以就目前自己所掌握的知識,按照自己的想法構思一個劇本,來找出自己的不足之處。想到這兒他打開了電腦。
「叮咚…」外面傳來了摁門鈴的聲音。
「可能是他來了!我去看看!」男人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去開門。
「呦,老鄭啊!可把你給盼來了!呵呵!來來來,快進來!」
「呵呵!振海,你們家可真難找啊!居然在電影學院附近!」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正在打字的路突然停下了正在敲擊鍵盤的手,他微微的抬起頭,眉頭緊湊在一起,眼睛骨碌的轉了幾下。
咦?這聲音?不會吧?太熟悉了,我一輩子也忘不了的聲音。難道是他來了?可是沒有理由啊!他們之間怎麼會有聯繫呢?完全不相關的兩個家庭啊!還是這世上真的有如此相同的聲音?
為了解答心中的好奇,路悄悄的把房門打開一條小縫,想看看來者到底是誰!可是兩人已經進了書房,只有阿姨一個人在廚房裡忙活。路懸著的心沒能放下來,反而懸的更高了!
剛剛完整的思路被打斷了,路不得不重新構思,從長計議。可是只想了一點開頭,腦子立刻又被好奇和猜測佔據了,並且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他無奈的抓了抓頭髮,仰坐在椅子上,閉起了眼睛,眉頭緊皺在一起。從前的點滴又浮現在眼前…
就在路沉浸在往事中並且眼角已經濕潤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聲敲門聲,他迅速的擦乾了眼淚。
「阿姨!是你啊!」路打開房門。
「小路啊!你出來和我們一起吃飯吧!陪你叔叔和他的朋友喝幾杯酒!」女人溫和的說道。
「阿姨,我看就不用了吧!我就不打擾你們吃飯了,一會我自己下去吃點。再說我和那位叔叔又不認識!」
「你看你這孩子,你的碗筷都準備好了!這也是你叔叔的意思!快來吧!」
「小路啊!來吧!酒都給你倒好了!呵呵!」男人熱情的聲音,顯然他今天很高興。
路撓了撓頭跟著女人走進廚房,很是拘束的樣子。
「是你啊!」眼前的這個令路無比震驚的人發出了同樣令他震驚的聲音,這個震驚證實了路心裡的猜想,他那懸著的心落了下來,可是隨即又被緊張和發自心底的抗拒所佔據了!
「嗯!叔叔,你好!」路盡量做的讓自己顯得很平靜。
「怎麼?你們認識?」女人和男人同時發出了或許是他們這一輩子最為驚訝的聲音。
「嗯!我們不止認識還見過面一起吃過飯呢!」這個叫老鄭的男人笑呵呵的對著他的戰友說道,試圖接觸他們的疑惑,卻不知道這反而使面前的兩個人更加的疑惑了。
「你怎麼在這兒呢?不去靠著自己的努力來改變命運了?又來依靠別人了?」一個頗具諷刺性的聲音,路這輩子聽過的最令他厭惡的聲音。
「你的話我永遠不會忘記的!但是我的話你也不要忘記了,那是永遠不會改變的,我一定要靠自己的努力來改變命運。我來這兒正是為了改變命運的,你不要誤會了!」路看著對面的男人,忽然覺得應該堅強起來。
「啊?你們?」男人更加的疑惑不解,用眼睛來回的看著路和他的老戰友。
「我女兒菁的初戀男友!不過現在分手了!」老鄭的話裡帶著些許得意,他略帶笑意的看著坐在對面的路,路覺得他嘴臉此刻是那樣的醜陋,因此他把臉轉向了一邊。
「啊!還有這麼巧合的事情!真是緣分啊!呵呵!那你們一定很熟悉的咯!既然大家都是熟人,那我們今天就放開的喝!來,都滿上!」
中國不愧為禮儀之邦啊!5000年的華夏文明,幾個世紀的文化傳統經過歷朝歷代的加工、潤色,都凝縮在這小小的酒桌上了。
不管為了什麼事情而喝酒,人們上了酒桌,這酒過三巡,是一定要過的!至於這三巡過後該怎樣喝就要因地而異了!
路在極不情願的心情下,陪著兩個男人端了三下酒杯,每一杯他都一飲而盡。他用冷冷的表情看著桌上的一切,一切都索然無味,他的心也是冷冷的。他始終沒有看對面的那個男人一眼。
「叔叔!我敬你一杯!」路端著酒杯站起身來,向他振海叔致意,然後仰起頭一飲而盡,並且把酒杯倒置過來以示意他干了。這一敬,他是真心真意的,他感謝叔叔對他這麼放心,把房子交給他。
「好好!我也干了!」振海叔也是個豪爽的人。
「來來,吃些菜,你阿姨燒的,很好吃的!」振海叔笑呵呵的給路夾了一筷子菜。
「謝謝!」
「叔叔!我也敬你一杯!感謝那段時間你對我的照顧還有你對我說過的話。感謝…」說到這兒路有些哽咽了,他連忙閉起眼睛,仰起頭把酒喝乾來掩飾自己的失態。這一敬,他是極不情願的,說實話他看不起對面的這個貌似高貴卻帶著封建思想的無比勢利的現代文化局局長。
「你干了啊!我…我不太能喝,就少喝一點啊!」老鄭狡猾的眼神,醜陋的動作。
「哎哎!老鄭,孩子都干了,你也干了吧!」振海勸說道。
老鄭在無奈中喝乾了杯中的酒,然後他做出來一副極其痛苦的咽酒動作來顯示他是多麼的不能喝酒。
兩瓶酒在三個男人的推杯換盞中,漸漸就只剩下空瓶子了。此刻該醉的醉,不該醉的則想著心事。
「其實我…我這次來還要告訴你一件事!」老鄭醉意朦朧的對振海說道。
「什麼事啊?能讓你親自跑來跑來一趟!呵呵!」
「是件喜事兒!就是…就是我女兒下個月要結婚了!」
正在沉思的路聽到這個消息一下子蒙了,雖然這是早晚的事,但是他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來面對它,或者說他根本還在記著那段感情,他怎麼可能一下子就忘記她了呢?他們曾經多麼的相愛啊,她一個溫柔漂亮的女孩兒,從前是只屬於他的懷抱的,現在卻成了別人的新娘了,要穿上別人準備的婚紗,要戴上別人為她戴的戒指,要接受別人的吻,要靠在別人的懷抱,要叫著別人老公,要…
「啪…」路手裡的酒杯掉落在地板上,碎了,他的心也碎了。女人聞聲趕來,撿起了碎片,可是她撿不起路破碎的心靈。
「噢!那可真是件天大的喜事兒啊!怪不得啊!恭喜你了!不知是哪位公子三生修來的福氣啊?」
「還能是誰啊,喬振梁的兒子喬克!呵呵,這小子,我打小就喜歡他。」男人得意的笑著,打著酒嗝。
「噢!你和振梁結為親家了?怪不得瓊兒最近老哭呢!原來喬克要結婚了!」振海若有所思的說道。
「你家瓊兒還喜歡喬克啊?唉,也難為這個孩子了,一片苦心。可是喬克就是不喜歡他啊!」
「是啊!我們也常勸瓊兒的,喬克不喜歡她,我和她媽也不贊成這門親事的,你知道當年在部隊我和振梁結下了仇的。我讓她不要再等下去,可這個丫頭誰的話都不聽啊!」振海有些痛苦的說道,女兒的事終究是他的一塊心病。
「菁和喬克結婚的?」女人聞訊從廚房趕來。
「嗯!」振海看著妻子,眼神有些迷離。
「這下瓊兒該死心了吧!我們是不會和姓喬的扯上關係的。當年他害的振海差點掉下大海…」女人激動說著,眼神充滿了憤怒。
「好了,不要說了!過去的事不要提了,這樣是最好的結果。」振海對妻子說道。
路呆呆的聽完這一切,他徹底的傻眼了,菁、喬克、瓊兒、振海叔、振梁、老鄭…這一個個在不同地點、不同時間以不同身份出現在自己身邊的看似毫無關聯的人原來有著密切的聯繫,他們之間關係之複雜,情感之糾結,是他怎麼也想不到的。從南康到江中,到寧城再到燕山,自己一直都在掙扎著學著遺忘學著解脫,卻一直都沒有走出這個網。他聽的雲裡霧裡,像是在看一本小說,他感覺自己於這個***而言就像是小說裡的局外人。
「今天我醉了嗎?」路喃喃的說道,眼淚滑出了眼眶,熱熱的!